车子驶过餐厅右侧的停车场,往离这里最近的大型超市驶去。
静妤偷瞄了一眼身旁在货架间穿梭的蓝天豪,心里暗暗的想,他大概没有逛过超市吧?不知道逛超市买东西是要慢慢看慢慢挑的吗?
“怎么走那么慢?”他不耐烦的回头瞪了她一眼。
静妤赶紧跟上去,柔声说:
“大哥哥,我们去买餐具吧!”
蓝天豪这才想起自已从未在家开过火,也不曾想过叫人添置这些东西,现在她住进来,这些东西就有存在的必要了。他点了点头,左右望了一望,然后大步流星走到厨房用品区去。
货架上的碗碟都十分精致,二十四件套的骨瓷餐具陈列在透明的水晶阁里,暖色的灯光一打,那画面更是精美得令人移不开眼。售货员十分能说会道,把货架上最贵的那一组餐具夸成了一朵花儿。
静妤看着那套餐具,忍不住伸手轻轻拿起一只瓷碗在手里转动细看。确实很漂亮,可价钱也不便宜,而且他不见得会喜欢这么娇嫩的颜色和花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放了回去。
售货员仍旧不放弃的劝说:
“先生和小姐是在准备结婚用品吧?这一套蜜月玫瑰在整个台湾都只有五套,而且我们这里的三套已经卖出去两套了,如果错过的话,真的很可惜。”
静妤一下子面红耳赤,不着痕迹瞧了一眼蓝天豪,却发现他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仍旧盯着那餐具出神。
她心里不由得难过,只是想,或许永远也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她低低的说:
“不是,我们不是……”她声音本来就轻柔,又想着都是不认识的人,以后面对面走过也未必记得,何必浪费唇舌来澄清这些误会?于是她放弃了解释,缓缓她低下头去,手边是一只越瓷酒杯,古朴的杯子却有最美的釉色。她想起两句诗来:“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这两句她一直很喜欢,当年她很小,还是他教她背的。
怔忡间却听见身后蓝天豪说:
“包起来。”
售货员眉开眼笑连声应着,小心翼翼的将餐具从货架上拿下来打包。
静妤惊异的看着他,心中莫名的一暖。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蓝天豪低头看着她,无声扬起眉毛。那眉宇间隐约的温柔令她怔了一下,含在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硬生生的改口说道:
“我们还得去买些菜,还有米。”
蓝天豪面无表情嗯了一声,看了看她面前购物车里沉甸甸堆成小山一样的炊具,食用油和各种调味品,眉头微微一皱,立刻从她手里拉过购物车,然后推着它头也不回的朝蔬果区走去。
静妤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超市的蔬菜架永远好卖相,叶菜青翠整齐,瓜果缤纷排列,蔬菜架上的橙黄灯光往下一打,颜色绚烂似广告图册,每一张都赏心悦目,连菜心在灯光下都像碧绿的翡翠花束。
蓝天豪从蔬菜架上拿了一把最肥最大的菜心往购物车里放,静妤又拿起来,对他说:
“这个有些老了。”
她十分耐心的拿着菜心教他辩认:
“买菜心要选嫩一点的,你看,用指甲掐一下菜茎,掐不动的那就是老了。”
蓝天豪也不辩驳,只是低头看着她,她温柔的神情,仔细而专注的目光,挑选东西时那种认真的态度,仿佛手边的事情就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轻慢。
他很疑惑,为什么她能这么安然自得的来买菜?难道她不恨他吗?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还没转完,她已经再次回头对他说:
“那边牛肉在搞特价,我看看去。”
他看着她兴奋的小跑步到冷柜前去,一手拿起一盒牛肉仔细挑选,又不时跟货架上的对比,最后终于选中一盒,开心的跑回来,并且得意的举到他面前让他看。
“你看,这牛肉不错哎,好难得的机会。”
其实他都觉得自已今天是中邪了,怎么会跟她一起来逛超市呢?他这样的面孔,被认出来的机率实在是太高了。相较于她的兴致勃勃,他却有种茫然的感觉。
他想,或许这辈子他也不见得再有机会或再有兴趣来买菜,这样的体验,真的很奇特。他看着她弯腰将牛肉放到购物车中,翠生生的菜心和红红的牛肉放在一起,红绿交映,十分好看,就像图册上的宣传画一样。
蓝天豪看着她孩子似的笑脸,不自觉的扯了看唇角。
不远处的蛋糕区有售货员在叫卖:
“现做现卖的水果蛋糕!特价八折啦!”
她又惊又喜,蹦跳着又跑过去,趴在玻璃窗上看着里面蛋糕师用奶油慢慢打出花,然后缀在蛋糕上,最后将切好的水果丁一点一点往上铺。
她回过头来冲他笑:
“大哥哥,咱们买两块吧,我叫蛋糕师傅多给你铺一点杨桃,我的芒果也要多一点。”
蓝天豪幽黯的双眸里掠过一丝怅然,心中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顿时扑面而来。他想起以前,每次吃水果蛋糕的时候,她都把杨桃给他吃,而他把芒果喂进她嘴里。儿时的美好,那样甜蜜,如同老电影里最经典的画面,让人不忍遗忘。
见他看着蛋糕发呆,静妤终于也反应过来,可是回想往事却更觉得心酸,她默默接过售货员递给她的两只精巧的小盒子,水汪汪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
“大哥哥,我们就不能回到从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