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铃铃……滴铃铃……”
伊人迷迷糊糊翻了个身,那电话铃声却似催魂夺魄般在耳边叫嚣。
“滴铃铃……滴铃铃……”
她只觉得眼皮重得如同负有千钧,却不得不睁开眼睛,往床头上那台古董电话机望了一望。手从薄被下伸出来,摸索着找到目标。
“你好,风伊人。”
电话里传来蜜儿气急败坏的低喊:
“伊人,你快过来,静妤醒了,可她却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志方哥说她是失忆。蓝天豪在医院里已经快要发疯了!你快打电话叫黑耀旭也过来劝劝他吧,就这样,我先挂了!”
电话喀的一声被切断,伊人倏的睁开眼睛,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一咕禄从床上爬起来,大脑似乎还没有调适到正常工作的状态。
失忆?她是听错了吗?
伊人转身将电话捧到床上,一个一个号码飞快的按下去。她顺利的拨通黑耀旭的电话,三言两语说了大概情况,然后掀被下床,冲进浴室里,动作流畅仿佛早已演练了千百遍。
她用最短的时间洗漱完毕,然后换衣服拎包出门。
她开车技术很好,一辆白色宝马夹杂在茫茫的车流里,如一尾白色的鱼,快速穿行。黑耀旭与她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医院,两人搭电梯上九楼,高级病区外的走廊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蜜儿焦急不安的趴在玻璃上望着里面,蓝天豪与白正恩就站在她旁边,她远远望过去,一眼就看到蓝天豪克制而悲痛的侧脸,大约白正恩已经安抚过他了。
欧阳靖坐在门对面的长椅上,神色焦虑的望着里面的静妤。灯光下他微微侧头,看向疾步而来的伊人,缓缓站起身来。伊人只觉得他两鬓微灰,夹杂着一线银光闪过,仿佛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年。
她心里愈发担忧,只怕这一次的情况,真的不乐观。她远远就伸出手去,握住欧阳靖的手,轻轻唤了一声:
“欧阳伯伯!”
欧阳靖看着她面容憔悴,不由心中感动,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声音低哑的道:
“伊人,辛苦你了!”
伊人摇了摇头,眼圈微微发红。
“别这么说,欧阳伯伯。”
她怕自已忍不住掉泪,于是借机转身走到蜜儿身边去。隔着落地玻璃幕,外边的人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况。
静妤正沉沉睡着,长长的头发披散在枕上,衬得一张苍白的脸愈发清瘦得没有一丝血色。心率监测仪发出滴滴的轻响,护士小心翼翼的换了瓶点滴,然后开始记碌一堆专业医用器械显示的数据,最后回过头来,朝玻璃幕外的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伊人轻声问:
“你刚才说她失忆了?这是怎么回事?”
蜜儿轻轻吸了吸鼻子,压低声音说:
“她刚才醒来过,可是,除了她自已的名字,和欧阳伯伯,她谁也不认识,她不认识我,也不记得蓝天豪。我对她说你和笑笑的名字,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她应该没有伤到脑部啊!”伊人疑惑的看着她。
蓝天豪神色凄皇而无助的望着床上的静妤,哑声道:
“梁院长说,这是选择性失忆。她不愿想起那些令她觉得悲痛难过的事,所以在潜意识里选择忘记。我认识她将近二十年,为了忘记与我有关的所有的事……她将这二十年的记忆……全部从她脑子里清除掉……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他慢慢将额头抵在玻璃上,玻璃幕冰冷光滑的触感一直从皮肤渗进去,一点一点,顺着脉胳传遍全身。
黑耀旭望了一眼白正恩,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只是一左一右将手放在他肩头,无声给予安慰。
伊人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病床上的静妤,忽然笑了一笑,只是说:
“忘了就忘了,未必不是好事。”
蓝天豪倏的转过头来,一双发红的眼睛狠狠瞪着她,咬牙切齿的低吼:
“怎么可能是好事?她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从她五岁起,我就存在于她的记忆里,我离开十年她都没有忘记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选择失忆?她怎么能?”
他情绪又一次失控,抬手就是一拳狠狠击在玻璃幕上,震得那厚重的玻璃幕发出沉重的闷响。护士吓了一跳,惊骇的转头瞪着他们。
黑耀旭脸色一变,一把扳过他的肩,沉声喝道:
“你发什么疯?这里是医院!”
蓝天豪将牙齿咬得紧紧的,一张脸因痛苦而显得扭曲。他握紧双拳,一字一字的说:
“我就是疯了,她不记得我了,她把我忘了,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与其这样痛苦的看着她用那种陌生防备的目光看着我,我还不如疯掉,不如死掉……”
黑耀旭终于发怒,扬手就是一记耳光,“啪——”的一声打断他接下来的话,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声道:
“蓝天豪,你给我清醒一点!静妤她已经失忆了,你就是立刻疯掉死掉,她也不会有一丁点儿感觉,因为她不认识你!你要是有点志气,就应该让她重新认识你,接受你,爱上你!而不是在这里自暴自弃,让她把你当陌生人一样看待!你明白了没有?”
蓝天豪怔怔的回过头来,原本一片死灰的眸底泛出一丝微弱的光亮,他看着黑耀旭隐忍的怒容,茫然的表情像走失的孩子,忘记了回家的路。他哑声喃喃的问:
“重新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