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里面的水声停了,有娇柔的女声在喊:
“天豪,你叫纪皓打个电话给蓝冰,让他们给我送套衣服过来。”
静妤蓦的一震,一张俏脸刷的惨白一片。她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只觉得那声音像一把重重的锤子,狠狠的,一下一下砸在她心上。她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呆呆的站在那里。
直到蓝天豪本就不耐烦,此时她这样一喊,他只怕静妤在会客室里会听到,扭头想要喝斥,却忽然发现屋子里竟多了一个人。
那人影令他心头一惊,凝眸一看,却见静妤神情恍惚的立在那里,那直视着他的目光里仿佛有一抹淡淡的微光一闪而逝,那样快,快得仿佛连眼底的最后一丝神彩都带了去,仿佛连一颗心都在这一刻跟着死去。
这样出乎意料的情景,他从来曾料到,慌乱之下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房间里的女子没有得到回应,扬声又说:
“天豪,天豪?你叫了没有?我没衣服穿怎么出去啊!”
静妤心头狠狠一痛,那一声声轻柔亲昵的呼唤,如同世上最锋利的刀,每一声都能割裂她的肝肠。眼泪夺眶而出,她轻轻的摇着头,眼里只剩了最后的绝望。
“静妤?”他惶恐的轻唤了她一声,慌乱的迈开大步朝她走去。而他一步一步走近,她却一步一步往后退。
她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样心悸,心脏像被抽紧了,一缩一缩都是疼痛。胸口处一阵阵往上涌着腥甜,她退到无路可退,不得不弯下腰去,体内最深处抽搐着剧痛。身后冰冷的实木大门抵着她的背心,她恍惚的扶着那光滑的门板,才有气力站稳,摊开手心来,方知道自己紧紧攥着的是当年他替她戴上的那块双鱼玉佩,冰冷而微凉的躺在手心里。
她松开玉佩,颤抖的手无力的垂下去。这竟然不是噩梦,而是真的。她竟然没有半分力气挪动双腿,这一切竟是真的。
她眼里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气令他心里狠狠抽痛,不祥的预感涌上来,他本能的扑上去,抓住她的手,她死命的挣扎,而他却不肯放。静妤心里只有一种痛恨到极点的厌恶,她用力向他手背上咬去,腥咸的血渗入唇齿之间,令她几欲作呕。
她到底挣脱了一只手,用力一扬,“啪”一声重重扇在他脸上,她怔住了。他也呆了,茫然的看着她,松开手。静妤突然转身向门外冲去。
他想也不想的追上去,一踏出房门却与一脸惊慌的纪皓撞了个满怀。
“先生,欧阳小姐……”
他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而蓝天豪这才仿佛寻回自已的声音,又惊又怒脱口就喊:
“快!拦住她!”
秘书室的人都茫然的顿住,几乎没有反应过来,而他终究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那电梯冰冷的门里。
她不知道自已是怎么下楼去的,跑出大厅之后,她只觉得天与地都在旋转,而脚下的每一步都是乱的,眼前的一切事物亦都是乱的,四周的人与车都仿佛齐齐朝她涌过来,她覍得眼前都仿佛一阵阵发黑。
这一生她从来不曾如此绝望,绝望到连心都要死去。哪怕他逼着她打掉孩子,她也还曾有过一丝期待。
她等了他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却换来他如此回报。
原来之于他,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算!他逼着她拿掉孩子,难道不是为了房里的这个女人?她才刚刚失去了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他就在办公室上演这样一场恩爱缠.绵……
她现在才明白,不论她怎样努力,不论她是不是献上自已来保卫这个家,欧阳家欠他的,终归是要还,她想尽千方百计也只为父亲暂时保住了公司,可她却保不住儿时山盟海誓的约定。
他终究是忘了,他忘记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忘记那些被她珍藏在记忆深海里的甜蜜馨软。
他用这样的方式来否定与她之间唯一仅有的一点希望,让她不得不正视那个被她故意回避,故意遗忘的问题。他是回来报仇的!自已于他,只是一个玩物,一个可笑的消遣。
这样的心痛,她已无力承受,她宁可死,宁可死也不要再活着,活着受这种心碎与绝望,活着继续面对他。他这样对她,她宁可去死。
车流滚滚,如水一样蜿蜒向前,她只想随着这流水离开,再也不要回来!她朝着那车流扑过去,巨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至,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她只来得及露出最后一丝仿佛解脱的微笑。
蓝天豪一路追下楼去,在大门外左右四望,好不容易从人群里寻到她的身影,却看到她那般毅然绝决的扑向车道。
“不!”那一声凄厉的哀号,绝望的划破天际。
众人回首,却见那抹水蓝色的影,如蝴蝶的翼,慢慢在空中展开,划过一道轻浅的弧线,飘然坠落。
----------------------------
漫漫的长夜,每一秒都过得那样缓慢,慢到仿佛永远等待不到黎明。ICU里一盏夜灯,照亮静妤惨白的一张脸。
关门的声音终于惊起最沉沦的惊痛,蓝天豪蓦的站起身来,如同刚刚回过神来才发觉与大人走失的孩子,巨大的恐慌连同绝望一样的痛苦,都表现在那张惨白的脸上,那双血红的眼里。
他直直盯着梁志方的面容,几乎连呼吸都要忘记。而梁志让他的目光逼得不敢对视,只得缓缓的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