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米是省晚报的一名记者。最近晚报推出了一个栏目,叫做“餐桌上的舞蹈”,就是介绍全省各地的美食,这些美食一要大众化,二要是安全食品。到目前为止,已经介绍了九十多种,可以说反响强烈。有很多人还不知道在自己的周围竟然还有如此好的东西,于是纷纷前去购买品尝,有的人还特意从外地赶来,这无形中还促进了全省的旅游业。
看到节目效果这么好,领导指示卫小米的团队,要他们把这个项目继续下去,发掘更多的美食。
别看卫小米年纪轻轻,但却担任着这个项目的主管。这天她正在绞尽脑汁考虑下一步该到哪里去采访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先是聊了些家常,然后妈妈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小米,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请你吃油条。”小米“哦”了一声,随即说道:“妈,我还以为你请我吃大餐呢,原来是油条啊,以前爱吃,现在不怎么想了。您是医生出身,难道不知道油条已经被列入垃圾食品了吗?我已经拒绝油炸了。”妈妈呵呵笑了一下,说:“我们这里出了件新鲜事,有个小伙子推出了一种绿色油条,畅销得很。”卫小米一下子来了兴趣,“绿色油条?怎么个绿色法?您说来听听。”妈妈道:“他推出的油条叫做杜绝复炸,就是每天都换新油,而且不用明矾,好吃得很。”话说到这里,卫小米已经听得入了迷,嘴里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她从就小喜欢吃油条,那种酥软、滑腻、香喷喷的感觉至今让她难以忘怀。只不过后来听说油条加明矾,而且用千滚油,所以只好忍痛割爱了。
正好到了自己休年假的时候,她打算回去看看,如果真是那么好的话,做一期关于油条的专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油条都是早上做,这天她起了个大早,找到了那个卖油条的地方,却并没有来到炸油条的跟前,而是远远地躲在一棵树下观察。这是个年轻人,长得蛮白净利落,只见他一人正在那里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切面,一会夹油条,有条不紊。旁边的不锈钢网罩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黄澄澄,酥脆可口的油条。来买的人络绎不绝,小伙子就让这些客户自己在电子秤上称好,然后留下钱。他一点也不耽误干活。
卫小米呆不下去了,因为她听说这个小伙子每天早晨就炸七十斤面粉的油条,每天都是供不应求的。有的客户在前一天就已经预定好了。如果晚了可能就买不到了。她走向前去,凑近了看,这油条果然好。她先把油条称好,付了钱,然后跟小伙子攀谈。她问:“你的油条果真没有明矾吗?”小伙子说:“当然没有,您可以把它送到任何一个部门检验,您也知道油条的传统制法是用面粉加入明矾、食碱、盐等调制成矾碱面团,再拉条经油炸而成,这种加有明矾的油条,在炸制过程中会分解并残留下一定量的铝,我这种新的油条制法,是用面粉、泡打粉、食粉、鸡蛋等原料制成,炸出来的油条外酥内软、松泡膨大、柔韧有劲。尤其是在配料中加入了一定量的鸡蛋,营养价值也较普通油条高。绝对的无铝油条,我们一家人包括孩子都吃的。
“你真是每天用新油吗?”这也是卫小米最关心的。小伙子说:“这里有一把‘验油勺,你可以把油舀起来检验一下。我这是做的良心油条,但是因为成本稍高,当然价格也相应贵一些。”
回到家里,妈妈已经烧好了小米粥。油条配小米粥,再加一碟小咸菜,那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好久没有这么吃了,两斤多油条被一家三口吃了个精光,还意犹未尽。小米说:“这油条确实是用新油炸的。如果他要是真能这么坚持做下去,我还真准备给他宣传一下。”
可是第二天,她准备再去买油条的时候,却发现小伙子没有出摊,好多顾客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第三天,还是没有来。只不过在店的门口加了个通知,说因家中有事,无法卖油条,请大家谅解。
这样,一直到了第十天。眼看自己的假期就要结束了,卫小米怀着试试看的心情来到炸油条的小店,她欣喜地发现,今天他的店开张了,店铺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她就挨了上去,从小伙子的解释中得知,他这几天因为咳嗽住院了。大家有劝慰的,有埋怨他不打个招呼的,也有给他提建议的,小伙子都是面带微笑,虚心接受。
到了第十一天,卫小米买了油条却没有走。而是等其他顾客都走完了。她才来到小伙子面前,问道:“你的油条确实不错,而且你的用油都是每天一换,这没有什么异议。但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说着她亮明了自己的记者身份。小伙子有些惊愕,有点语无伦次了:“你……你是记者?真没看……看出来。我正想找记者反映一件事情呢,不过,有什么问题,你先问吧,我一定不会隐瞒的。”
卫小米说:“好吧,那我问你,你把每天用剩下的油弄到哪里去了?”
小伙子说道:“运……运到我哥那里去了。”
卫小米十分生气地说:“你哥是开饭店的,对不?你真有能耐,自己不坑人,让哥哥坑人。我本想给你好好宣传一下呢。看来我真的看错人了。”
小伙子说:“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
卫小米打断他的话,说:“我怎么不知道,我昨天就做了跟踪调查,你的车直接把这几天换下来的油拉到你哥开的饭店里。”
这下,小伙子镇静了下来,说:“我把我的油拉到饭店是不假,可只是在那里停放一下车,因为我哥的饭店里还有很多淘换下来的废油,把这些油集中起来,再送到我表哥的炼油厂。”
“什么,你表哥有炼油厂?”这下该卫小米糊涂了。小伙子说:“是啊,那是一座炼制生物柴油的炼油厂,我们的油都浪费不了,在那里被加工了。不信的话,我可以领你去验证一下。”
去就去,卫小米可是急性子,等着他收拾完,然后再打了辆车跟小伙子来到郊区。这儿还真有一座小型炼油厂,旁边的一个大桶里就存放着昨天拉来的那些废油。看来还真没有错,卫小米不好意思地说:“很抱歉,我差点冤枉你,不过事情弄清楚了,我就可以好好宣传一下你的油条了。不瞒你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很多地方油条都无人问津了,因为你坚守良心底线,所以让这一小吃重新焕发了光彩。”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卫小米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样稿。她准备一回去就向领导汇报,把这作为下一期要推出的节目。
可是小伙子好像对此没有多少热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末了,他再一次问道:“你真的是晚报的记者?”
卫小米说:“当然是啊,怎么了,这是我的工作证。”说着就掏出来一个小本子。小伙子看了一下,问道:“对于有的不良社会现象,你敢报道吗?”
卫小米说:“当然敢啊,你说吧什么事,我一定为你做主。”
小伙子鼓了鼓勇气说道:“你知道我前几天为何没有炸油条吗?”卫小米点点头说:“你不是生病住院了吗。”
小伙子说:“是的,我在医院里住了八天,每天输五瓶液,可是事后我拿着片子到另一家大点的医院去看,专家说这不是什么大病,吃些消炎药就好了,根本就不用住院。事后我才了解到这家医院有个规定,只要医生给病人开了住院单,就先有三十元钱的奖励,等病人住下后,再根据用药量大小拿提成。你说说这样的规定坑人不?简直是拿老百姓的生命开玩笑!想起输进我身体里的那些与病不相干的药,我就恶心难受得要命!”小伙子越说越生气,脸涨得通红。
“竟然有这事?”卫小米以前也听说过有的医生会从药企拿提成,但住院开票有奖励还是头一次听到。“你能告诉我是哪家医院吗?”
小伙子说:“是我们的市立第一医院。”“你说什么?”卫小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小伙子说:“我果然没有猜错,你还真的不敢报道。”
卫小米想了想,然后非常真诚地说:“至于报道不报道,我还真拿不准,这是需要请示的,但有一条我可以保证,那就是让这家医院停止执行这种不合理的规定。”
回到家,妈妈正好下班回来,手里提了满满一兜好吃的。妈妈笑着说:“怎么样,你的设计方案做出来了没有啊?”卫小米没有回答,而是说:“妈妈,你帮我拿个主意,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应当怎么办。”
妈妈说:“有什么事还能难得住你,快说吧,什么事。”
卫小米就把那个小伙子遇到的情况说了一下。
越往下听,妈妈脸上越是难看。最后,她问道:“小米,你准备怎么办?”卫小米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给这家医院一个机会,如果限期不改的话,就坚决给曝光。我们可以对一个卖油条的提出无限高的要求,自己却在做着有损道义的事情。”
妈妈沉吟了一下,说道:“作为医院的院长,我得为全院的效益和职工的利益考虑。你容我再想一想。”
下午,卫小米就踏上了归程。快到单位的时候,她接到了妈妈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重归仁心之路,做纯洁的事业。
小米笑了,她准备过两天再回去的时候,边买油条,边告诉小伙子,在做良心事业方面,他并不是孤独的。大家齐努力,生活会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