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嗬,不得了,不得了,有人在张木林承包的抛荒地里挖到了金子!
这个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消息,像野地里的转转风旋得土沟岭的老老少少晕头涨脑慌了手脚。于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野蜂子一样倾巢出动拎锄扛锹,涌到了那片屁股大的荒地。个子瘦小缺了一颗门牙的张木林怎么也拦不住淘金的人们,立在一个土包子上扯着嘶哑的嗓门:你们都是神经病,糟蹋了我的地我就不信能刨出金子,你们挖地可以,但不能拉屎一样乱撒,必须把土送到二十米外的石沟里去。
只要能挖到金子谁也不在乎多出这点力气,挖金子的人便自觉遵守这一规定。人人撅了屁股不分白天黑夜在那块荒地上锄挖锹撅,然后蚂蚁搬家似的把土运到那个石沟。
荒地一天天凹下去。石沟一日日凸起来。
张木林让女人煮了半生不熟有盐无油的萝卜白菜,蒸了干干巴巴瘤瘤歪歪的粗面馒头,端到荒地上高价卖给红了眼一心只想挖到金子的人。
半个月过去了。挖金子的人们彻底绝望了。
石沟被填平了。那块荒地变成了深一丈宽窄各七八丈的大坑,像一个黑洞洞嘲笑的大嘴。除了有人挖到一个破铜壶从收破烂手里换了3块皱巴巴零钱外,别说金子,连一寸铁的影子也没有。挖金子的人带着磨了半截的锄头铁锹和一身疲软骂骂咧咧空手而归。
一场大雨很快从天而降,那个大坑注满了水成了一口不大不小的水塘,成群的青蛙很快在这儿生儿育女整天咕咕哇哇把荒地变得异常热闹。
张木林在水塘边盖了一间红砖小屋,随后向水塘里投放了从镇上买回的一万尾罗非鱼,又在被土填平的石沟上种了两百棵桃树。
春来冬去,冬去春来,鲜鱼上岸,桃子落地。张木林和老婆在土沟岭第一个戴上了贼亮贼亮硕大硕大的戒指首饰。
那个冬日,在镇上的酒馆里,穿着皮衣刚刚卖完了一网鱼的张木林一连灌了几杯酒。张木林眨巴着罗非鱼似的又凸又红的醉眼,划着戴了戒指的手结结巴巴:我那、那块荒地上其实狗屁也没有……金子是是是我说的谎……他妈的全都信……我手上的金子才才才是真的……
人们大惊失色。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薄雪,张木林一夜未归。
人们第二天顺着歪歪扭扭深深浅浅的脚印寻到张木林的那口水塘,发现了被鱼咬得面目全非的张木林的尸体。县上的刑警带了吐着舌头的警犬绕着鱼塘忙了一个上午。
验尸报告上写:张木林系酒后失足溺水致死。
张木林后来埋在了那片桃林里。
第二年张木林桃园的桃花开得特别艳,艳得扎人的眼。艳艳的桃花却在一个无风无雨的夜里突然谢了,落红一片,像一摊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