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码拨完,指尖却没有按。
殷斐那么忙,约会来晚十分二十分也是正常,自己何必急屁猴似的电话追去。
万一他在开会呢,万一他在开车呢。
胭脂招手让服务生又上了一杯蓝山,视线已经长在窗外,慢慢啜者喝。
秋天天短,日头的余光落后,马上就快夜幕。要黑不黑的那一瞬。
心有点乱了,茫然无措,胭脂眼睛不情愿的往表上看去:五点四十。
手指还按在手机上的号码键,用力按下。
对方电话在响了一会儿挂掉。
胭脂再按,还是挂掉。
第三次按的时候,一个女声:SORRY,您说拔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胭脂对这个男人从心底生出深深的无力感,真的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迷茫了,困惑了。
昨天之前的殷斐仿佛一个残酷无情的恶魔。
然后又没有任何原因的突然的老示好。
就因为在浴室给自己调试了水温,她就信了他。
胭脂晃晃头,蘑菇头颤巍巍的随着她晃儿耸动。
我不该怀疑殷斐。
或许只是因为什么事情,或许是忽然来的公事,自己几百人的公司都扛不住,何况殷斐家是占了大半个中国的大集团。
六点半。
胭脂心开始抖。搅拌咖啡的手也有点抖。植物神经失调似的。
她不愿意去相信自己被殷斐——刷了,可是事实无情地摆在了面前。
睫毛发颤,呼吸全无。
眼前是第六杯咖啡。
三个小时。
不知道是喝咖啡喝的还是什么,
胭脂觉得心慌得厉害,心惶无措。就像没有出口,就像一条路没有出口。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
隔着枫丹白露五十米,餐馆外的行车道上,黑色宾利停在不显眼的地方。
车门打开,一道修长挺拔的黑色身影,黑衬衫,黑西裤,黑皮鞋。
他无声的下车立在车门边往灯光通明的枫丹白露的玻璃窗看。
她那么静,脊背那么好看的坐着,穿了宝蓝色的裙子。他说过喜欢女人穿这种颜色。
一手举着手机在发呆,一会儿看着手机犹豫着,一会儿又贴着玻璃往外看。
精致的小脸上是刚刚哭过的表情。
裤袋里的手机响,你是我的小苹果的铃音。‘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他昨天刚刚调成的她的来电铃声。
殷斐手插进裤袋,按掉。
点烟,手指有点抖的送到唇边,两根长指将薄唇上叼着的烟摆正,一切动作看似优雅缓慢,仿佛静态凝固,他的眼神却是晦暗无波,与那数十米外的玻璃窗内的身影遥遥相望。
窗里的女孩渐渐捂脸,肩膀抖动,站起,走出殷斐的视线。
“少爷,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了,婉柔小姐还没苏醒,配好了医生,已经抬上飞机,要现在出发吗?
胡大轻轻提醒。
殷斐没吱声。嘴上猩红的火光急剧的一闪一闪。
“要不,我去和胭小姐解释。”
殷斐没有吱声。
直到那扇玻璃窗前早已经是一片空白,服务生收走了咖啡杯子。
“走吧,去别墅机场。”
五十米外,胭脂低头走出枫丹白露,在门口似乎又不甘心的往车场望望。
眼底的光彩色泽都不见,只有濛濛的,无光的仿佛了然无挂的死亡的气息。
心死。
他终究还是耍了她。拿她当礼拜天儿过了。
哀莫大于心死。
顺着林荫道,机械的往前走,胭脂都忘了开车。
身体里什么地方越是说无所谓越是抽痛,就像是淬了冰一样冷寒。
南方初秋温暖的风里,却简直要把她冻掉。
胭脂的身子开始发抖。
左手抚上胸口,疼,说不出的那种比疼还疼的疼啊!
殷斐,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耍我?
为什么要逗我玩?
为什么把我的心捧上云端再踩在脚下,踩碎,碎成渣渣。
我已经认输了,我已经放弃了,我已经说我没那坚强,不要耍我啊!
你为什么还要由着自己的心情耍着我玩儿。
你对我可以随心随欲为所欲为。
我对你却只能束手就擒,承受一次又一次的袭击。
心疼的好像不能呼吸,不能走路,胭脂在路边蹲下。在路人诧异的眼光里默默的哭。
然后是放声的哭。
最后捂着脸嚎啕大哭。
殷斐,是我傻,是我蠢。你没错,是我傻。
胭脂,你自作自受,一年前什么样的开始你不知道?
一年之中什么样的相处你不知道吗?
殷斐,我不该相信你,不该因为相信你而相信自己给自己的催眠。
就像你为了让婉柔高兴往我身上淋水一样,这是你再一次为了你的婉柔妹妹高兴,来看我的笑话吗!
世间什么都不存在,只有她的悲伤。
没有形象,没有矜持,只有她的郁愤!
老天,我只是想有个家,只想有个相爱的人,我错了吗?
即使是我错,那我到底又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侮辱戏弄?
胭脂,是你的错。
你在做梦。
你以为你碰上了最优秀的男人,你得到了他的爱情?
你竟敢做着这样的美梦,你不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最该被戏弄的人又是什么!
呵呵。
胭脂,你竟然忘记了,你是什么,你是卑微的砂,你是低贱漂泊随风而走世故复杂的一粒砂。
第二天,杰芬公司又乱套了。
胭总一天没有露面,没来电话,也不接电话。好容易聚集起来的士气又有点涣散,到了晚上,车间工人那里传什么的都有。
“哎,资金链断了,知道不?上次破产差一点,以后开工资还是回事。”
“我也担心呢,要不你去看看你老乡的厂效益怎样。回来给透个信儿。”
赵阿姨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自己又不认识胭脂的家,电话打爆了也不接。
不得已只好给林可思打电话。
“林总,胭总和你在一起吗?”
林可思正为胭脂一天没搭理他发愁呢。听见赵阿姨这样问感觉不妙。
“怎么?胭脂怎么了?”
“胭总一天不接电话也没来上班,我担心——”
话没说完,林可思已经拿着车钥匙快步走出办公室。
银杏路公寓,林可思敲了半天门也没敲开。
要不是为了胭脂以后的安全着想,他就特么的几脚把门踹开。
寻思再三,给公安局负责开锁的朋友打电话。
二十分钟后,胭脂的防盗门被顺利开锁,一开门,就把林可思和开锁的汉子熏得咳嗽半天。
那种酒气就像整个酒窖里的酒瓶子漏了一般。
林可思疾步往房间里走,心惊肉跳,这姑娘在屋里吗?
一个人喝酒还是有酒友?
走过玄关,林可思就愣住了。回头挥挥手示意开锁的朋友先回去。
里面的画风实在是外人不宜。
沙发上一只高跟鞋,书架上一只高跟鞋。
胭脂四肢摊开仰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拖在地面,呈一个大字型的女酒鬼形象。
这画面太美他不敢看,闭了闭眼。稳住呼吸。
曼妙的身体就像个酒精味的香水瓶。不知道她喝了多少,此刻呼吸粗重。
围着沙发放射形的东倒西歪着一堆酒瓶子,红酒,白酒,啤酒,日本清酒,不知道算几中全会了。
可能胭脂把她家能找到的酒都找出来密西。
林可思听那呼吸不对劲儿,急忙走近了去摸胭脂的额头,滚烫。
一进来就看她脸色通红,他开始还以为是喝酒喝醉了红的,现在一摸她额头,肯定是发烧烧的。
这没喝死真算命大。
胭脂没有酒量,平时吃饭劝她喝个酒都比上天还难,究竟因为什么能让胭脂这么受刺激?
豁出命的喝!
林可思立即打电话要了救护车,然后走进浴室给胭脂打盆水先物理降温。
在置物架上拿毛巾,眼睛蓦地扫到一个男人用的打火机。
很熟悉。
林可思心头不悦。
脑筋迅速想起来在殷斐吸烟时见过。
殷斐!
难道是因为殷斐?
这小子阴魂不散。
市一院的高级VIP病房,胭脂抢救半宿,昏迷一天才清醒过来。
小脸煞白,眸子睁开,对上林可思复杂关切又恨铁不成钢般谴责的眼神。
“小林子——”
林可思冲她竖起大拇指:“高!胭总为情舍命有胆量!”
“谁?谁为情自杀了。不就是喝了点酒吗!”胭脂白楞他。
“喝酒?喝酒有把命喝进去的!喝酒有你那么喝的!喝个昏迷不醒发高烧?胭脂你多大了,啊?还玩小女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呐?那个人值得你这样吗?谁能有你自己的命珍贵?你这样要是喝死了,你没事了,我多伤心你知道吗!”
林可思陡然提高音量,一向温吞水的脾气瞬间变成火箭炮,眸子里全是痛惜。
胭脂煞白的脸被林可思骂红了骂愣了。
被子上提盖住脸。
他说的对。
那个人值得你这样吗?他有权有势有青梅竹马不要过的太逍遥。
人家不过就是吃饱了撑的逗弄自己几句,你自己当真了,要死要活,喝酒昏睡,呵呵,胭脂,你真是太搞笑了,太奇葩了。
呵呵,胭脂,你就这么缺爱?
在被子里闷了很久,她以为林可思走了,四周安静,才从被子里钻出头来,见他还坐在自己床边的小凳子上,定定的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