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想:此刻一切“辛苦”和“感谢”之类的话都是多余的,只有尽快地到天空去,狠狠打击那些美帝国主义空中强盗,才是对战友们辛勤工作的最有力的回答。
“中队长,”柯万昌热烈地提议道,“快去看看咱们的新伙伴吧。你看一看,咱们的新伙伴多漂亮!”
听柯万昌提到新飞机,高骏涛的心又像是被猛地戳了一下似的痛了起来。祖国人民为了给前线捐献一架飞机,该付出了多少辛勤劳动的心血啊,更重要的是它带着祖国人民的希望,和一颗颗信任的心。为了让它到天空消灭更多的敌人,地勤战友们日日夜夜地为它操劳,不管风雪再大,天气再冷,他们都彻夜战斗在飞机旁边。
想到这些,他不禁沉痛而歉疚地说道:
“老柯,我对不住同志们。怪我没能耐,没把那架飞机给飞回来!”
“嘿,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柯万昌激动地大声打断他的话道,“同志们哪个不知道,你们昨天的任务多艰巨呀!在那样的情况下,你一个人还干掉了四架敌机。后来为了援救朝鲜战友,你的飞机负伤了,已经没法挽救了,你还冒着生命危险,最后用它逼得一架敌机撞山。想一想,这是多了不起的英雄行为呀!可你还说”
“不,老柯。”高骏涛沉重而有力地打断他道,“账不能这么算。人民给我们战斗的武器,不是只为了打下这么几架敌机的。”他又坚定地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炯炯地望着柯万昌,真挚地斩钉截铁般地说道:“老柯,你看着吧,下次战斗,我们一定要比这一次打得更好!”
柯万昌从他那双闪烁着火焰般光芒的坚定的眼神中,完全了解自己的战友这几句话的分量。是的,柯万昌深深知道自己的战友正是这样的人:他宁可沉默,宁可咬破嘴唇,也决不让一句空话从自己的嘴里吐出来。但是柯万昌也感到,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的战友为了这一次次胜利所付出的心血,也是多么巨大啊!
食堂的同志把饭送到休息室里来了。老郝看见高骏涛,就像又见了好久没见的亲人,拉着他的手问他昨天睡在哪里,吃的什么饭;一面浑身上下地看,生怕他受了什么伤损。参谋长进来,一面招待送高骏涛回来的三位陆军同志吃饭,一面告诉高骏涛,副团长他们很快就会赶到机场来。
高骏涛在老郝殷切的目光下很快吃完了两个馒头,他放下碗,急切地说道:“参谋长,我跟老柯去看看飞机。”
参谋长知道他的心情,笑着点头答应了。高骏涛向那三位陆军同志热情招呼了一下,便和柯万昌大步向外走去。
他们两个刚走出休息室门口,迎面就碰见了喜气洋洋赶来的航空医生。后面跟着丁玉兰,她背着一个医疗皮箱,看见高骏涛,热情地叫道:“高中队长,你好!”
高骏涛同他们热烈握手。戴眼镜的幽默风趣的航医,一见面就眯着眼睛用一种职业的习惯打量高骏涛。在同高骏涛握手时,被高骏涛有力的大手握得他几乎闭上了眼睛,他笑着说道:
“乖乖,见面就先给我来了个下马威。那也不行,我们还得照章办事。身体感觉怎么样?”
“完全正常!”高骏涛大声回答道,“不用检查了,医生,跟上次起飞前的感觉一样!”
航医笑着摇摇头,不说话,只是细心地仰头打量着他。看着他被刺藤划破的飞行服和脸上的伤痕,关心地问道:“伤得很重吗?还疼不疼?”
“一点不疼!”高骏涛爽快地摇摇头。
“哼,我可知道。”航医友好地笑道,“胳臂掉了你也不会说疼的。你们这些同志都是这样”
“航医同志,”高骏涛向他商量地说道,“跟我来的有一位卫生员同志,他全了解。我跳伞到他们那儿后,首先就派医生来给我检查过身体。”
航医望着他:“真检查过?”
“不信你去问他!”高骏涛把握十足地说,又补充了一句:“跟我检查身体的,就是我们祁政委的爱人——那里卫生队的协理员:谭燕同志!”
“真的?”丁玉兰激动地叫起来,“你看见谭燕同志了啊?”
“是的。”高骏涛高兴地点头道,“刚才来的那三位同志,就是从谭医生他们那个部队来的。我这儿还有带给政委和小苏的信哩!”高骏涛从飞行服口袋里拿出那几封信来,忽然想到丁玉兰经常和苏秀云在一起的,便把那封苏秀云的信交给丁玉兰道:“小丁同志,这封信就是谭医生给小苏的,请你带给她吧。”
“好,坚决完成任务!”丁玉兰特别珍贵地接过那封信来,大声回答。
“老高,这回我完全相信了!”航医头一回这么痛快地表示道,“是白求恩大夫亲手培养出来的医生给你检查的身体,我一百个放心——批准飞行!”
当孟胜刚、刘荣山和尉迟恒、江文玉、程双虎到达机场的休息室时,高骏涛已经到停机坪那边去进行座舱实习去了。孟胜刚没让值班参谋派人去叫他,只是招呼刘荣山他们又坐上车去,命令老赵把车子直接开往停机坪。
吉普车在高骏涛的新飞机旁边停下来的时候,高骏涛还坐在座舱里和站在旁边梯子上的柯万昌一起看着座舱里边的仪表,没有注意副团长他们的到来。几个机械员在下面收拾工具,刘小柱一看见走下吉普车的副团长,立刻叫起来:“机械师,副团长来了!”
柯万昌听见喊声,转过头来看看,连忙捅捅座舱里的高骏涛,一面快步走下梯子,向副团长和刘荣山敬礼。这时,高骏涛已经跨出座舱,大步走下梯子。孟胜刚向走过来的高骏涛迎了两步,热情地紧紧握住他的手,用爱抚的目光看着他,一面关心地问道:
“身体怎么样?都恢复过来了吗?”
“都恢复过来了!”高骏涛挺起那魁梧的胸脯,兴奋地回答,“地面老大哥们真热情,创造了最好的条件让我休息,就跟在家里一样!”
“是啊,”孟胜刚也深有感触地说道,“我们要用实际行动感谢地面老大哥的关怀爱护,为整个胜利作出更多贡献。这次战斗,对我的教育也很深刻。高骏涛同志,以后你也要多帮助我,对空中指挥多提出意见。”
高骏涛说道:“副团长,我们都是在斗争中学习。形势在不断发展,敌情在不断变化,我们的思想也要不断前进。”
孟胜刚点点头道:“你回来后,要把这次战斗的经验好好总结一下。这一次空战打得很好,我们完成了歼敌保桥的任务。上级指挥所通令嘉奖我们,地面战友也给了我们很大鼓励。特别是你们中队,同志们都一致请求要给你们记功。”
高骏涛真挚地说道:“我们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可是比起地面战友们为胜利作出的贡献来,还差得很远。副团长,我有一个新的想法:今后的空战中,我们应当尽量创造这样的条件:不仅完成反牵制任务,而且还应当进一步击落它们的带队长机!彻底粉碎敌人‘空中优势’的神话!”
孟胜刚一听,感到有些意外:“击落它的带队长机?敌人的那个‘空中霸王’麦克金?”
高骏涛坚定地说道:“对!从军事意义上讲,击落了他们吹嘘的‘空中霸王’,就彻底宣告了‘美国空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的破产。从政治意义上讲,击落了这个t空中霸王,,就会更加引起敌人的恐惧和混乱,给帝国主义阵营内部带来重大的震动和影响!”
孟胜刚一时没有说话,他思索着。虽然经过这几次空战,他已经非常信任高骏涛的决心和勇气,但是对高骏涛此刻提出的要击落麦克金的想法,也还是感到有些过急和太不切实际了。不过,孟胜刚理解高骏涛的心情,不愿打击他的情绪。因此孟胜刚沉吟了一下,仍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麦克金不是一般的敌人,他在空中的飞行时间就有三四千小时,是一个非常狡猾的黄毛狐狸。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多少技术和经验都比我们高得多的外国飞行员想要击落他,结果都反而被他击落了。”
高骏涛认真地望着孟胜刚道:“副团长,我们在空中已经同他交过几次手了。这个家伙是非常狡猾,技术也非常高明,可是他也有敌人的共同弱点:怕死、自私!
只要我们进一步提高技术和战术水平,在空中发挥自己的长处,紧紧抓住敌人的这些弱点,打准打狠,要击落这个凶恶狡猾的敌人是完全可能的。”
孟胜刚知道高骏涛的性情,他要想定了的事情是不大容易轻易改变的。但是,孟胜刚此刻也不想再和高骏涛争论下去;他只是笑了笑道:“好吧,这个问题,你可以继续考虑,等以后我们再进一步研究。团长和政委正在开会,等一会才能来机场。听说前方接待你的正是政委爱人的那个部队?”
“是的。”高骏涛想起那些难忘的时刻,激动地说道,“那里的首长和同志们给我进行了一次生动的教育。我们一定要更好地打击敌人,不辜负他们的希望。”
盂胜刚点点头,又说道:“刚才周主任说了,晚上准备请今天送你回来的陆军同志给大家讲讲话,介绍前线的斗争事迹。你也可以向大家谈谈自己的感想,这是对我们很好的鼓舞和教育。”
“是。”高骏涛回答,他又拿出前线部队师首长和谭燕给祁征远的信,向孟胜刚道:“副团长,这是那个部队的首长和谭燕同志写给政委的信,请你交给政委。”
“好。”孟胜刚把两封信接了过去。
这时,刘荣山和尉迟恒、江文玉、程双虎都走上来,高骏涛充满感情地向他们敬礼,热烈握手问好。在副团长和大队长面前,他们中队的几个人都尽量抑制着自己的激动和兴奋的感情,只有从他们那亮闪闪的目光和用力摇动着的双手上,才能看出那种极其亲密深厚的革命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