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骏涛的发言，引起了人们的深思。休息室里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孟胜刚心情沉重地说道：
“作为空中指挥员，对高骏涛中队今天出现的问题，我应当负主要责任。特别是造成了江文玉到现在下落不明，我感到心里非常难过。如果当时不出现无线电干扰，情况可能还不会那样。不过我认为，问题不在高骏涛中队应不应当去打轰炸机；从效果上看，他们当时的决定也是对的。问题在于：我们没有真正接受上次空战的教训，从根本上解决兵力不足的困难。我认为，从高骏涛中队今天受到的严重损失证明，光凭我们现有的兵力是不可能既打战斗机又打轰炸机的；如果一定要勉为其难，那就会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甚至比今天的情况还要更糟。”
高骏涛用心听着孟胜刚的发言，这时忍不住说道：“我不同意副团长的这个看法。恰好相反，我认为，只要我们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树立坚定的敢于为全局挑重担的决心和信心，再充分发挥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我们就完全可以依靠现有的力量，完成歼敌保桥的任务。”
这时，三大队长李春贵颇感兴趣地望着高骏涛问道：“高骏涛同志，你能不能再进一步说得具体一点。如果我们要完成歼敌保桥的任务，既打轰炸机又打战斗机，那就会使兵力更加分散，怎么能在空中体现集中优势兵力的军事原则呢？”
人们热烈地议论着，感到这个问题提得很对。
高骏涛点点头，从容地说道：“歼敌保桥，和集中优势兵力，并不矛盾。我认为，根本问题，在于我们的战略指导思想，把兵力集中在什么地方。”
“你们认为到底应当集中在什么地方呢？”有人问。
高骏涛继续说道：“上次空战以后，不少同志就看出了敌人使用的是牵制战术，即用战斗机缠住我们在高空打空战，让轰炸机利用雷达盲区和云层掩护，从低空袭击轰炸大桥。今天的战斗，证明敌人使用的还是这个办法，不过手段更加狡猾和复杂了。上次团党委发出开展军事民主的号召以后，我们根据不少空地勤战友提出的好建议，初步考虑了一个反牵制方案。通过今天的战斗实践，我们更感到对这个方案有信心有把握了。”
人们的情绪都活跃起来，姚凯和祁征远也交换了一下喜悦赞扬的目光。李春贵更感到兴奋地向高骏涛问道：
“老高，你能不能详细谈谈反牵制方案的内容？”
高骏涛道：“我们认为：上次造成大桥被炸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我们没有很好地运用集中优势兵力的军事思想，没有把主要兵力去打敌人的轰炸机，相反却把主要兵力去对付敌人的战斗机群。因此造成两头被动，顾此失彼。今天的空战，同样也有这个问题：虽然我们中队赶到了大桥，但是主力仍然被敌人的战斗机纠缠住了；这样就达不到狠狠打击敌人轰炸机的目的，大桥就还是有被炸坏的可能，地面目标的安全就还是没有得到可靠的保证。”
刘荣山思索着，向高骏涛问：“你的意思是：应当集中优势兵力去打敌人的轰炸机？”
“对。”高骏涛明确地点头。
二大队长孙启亮接着问：“那敌人的战斗机群来了，由谁去对付呢？”
高骏涛坚定有力地说道：“可以预先指定少数部队，比如一个中队到两个中队，去进行拦截！”
“一个中队到两个中队？”高骏涛这个大胆的想法，在人们中间引起了一阵惊讶的议论：“这太少了吧？”
“搞不好非得让敌人给包了饺子！”
“我看里边肯定还有学问，”
孟胜刚望着高骏涛，摇了摇头，笑道：“你这个想法很大胆，精神是非常可贵的，可是也太不切实际了。你想用一两个中队去拦截敌人的战斗机群，首先就不符合集中优势兵力作战的军事原则。”
高骏涛道：“不，副团长，为了保证局部优势，我认为这样做是符合我们今天的实际的。过去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我们就曾经以游击队或小部队钳制敌人的正面及一翼，然后集中全力袭击他们的另一翼的一部分，证明是非常成功的战术。我们今天在空战中为什么不能学习这种战术呢？”
孟胜刚看了看大家，又微笑地向高骏涛道：“天空那么大，敌人一出动就是七八十架飞机，你怎么拦截得住？它们就光是些飞机模型，你也打不过来呀！”
大队干部们听着，也感到不好解决，便说道：
“这是个问题，天上不比地面，一无阵地二元掩护，怎么进行拦截？”
“冲散还行，可就是不能全都牵制住！”
高骏涛望着大家道：“天空有它的特殊规律，要用少数兵力去牵制拦截大机群确实有一定困难。有些具体问题，我们也还没有完全考虑成熟。不过我坚决相信，这样做绝不是不可能的。只要我们认真总结空战经验，提高战术思想，进一步发扬军事民主，最后一定能够形成一个完整的、切实可行的战斗方案。”
姚凯看看表，低声和祁征远商量了几句，又抬头望着大家说道：“食堂的同志在等着开饭，我们的研究是不是暂时就到这里。今天的战斗，虽然敌人又使出了许多新的狡猾手段，但我们还是保卫了大桥，取得了很大胜利。特别在空中和地面失去联络的情况下，我们的同志能够独立作出判断，不怕承担风险，积极主动地完成保卫大桥的任务，给了地面战友及时有力的支援。这正是我们在战斗中迅速成长和进步的具体表现。今天的争论，实际上还是我们上一次争论的继续，不过又进了一步，问题更明确更具体了。如何进一步开展战术研究活动，团党委还要专门进行讨论。
我个人完全接受高骏涛同志的意见：转变战术，首先要转变思想，我们一定要坚定地树立以地面胜利为胜利的全局观念，相信和依靠现有的力量，勇于为全局承担重担。这样，我们才能真正通过斗争实践，打一仗进一步，迅速地从战斗中成长壮大！”“开饭的时候，飞行员休息室里又变得活跃热闹起来。老郝看飞行员们都进来后，就站在中间喜滋滋地说道：
“同志们，今天你们又打了个大胜仗，空勤食堂的全体同志都特为要我向你们慰问，向你们学习！”
立刻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老郝摆开碗筷的时候，程双虎兴高采烈地走过去，就要揭开放主食的保温桶，一面热心地问：
“老班长，今天又做什么拿手饭菜了呀？”
老郝急忙挡住他的手，笑着说道：“慢来，先跟我说说，今天你打下敌机来了吗？”
程双虎笑道：“老天爷！是不是又要请我们吃棒子面做的美国飞机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