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注意,”伯爵夫人说道,“我目前的住址是黎伏莱路二十二号,每星期六晚上我都会在家招待朋友们。所以你们二位从此刻开始不能再说不知道啦。”
两个青年鞠了一躬便出了包厢。当他们回到各自座位上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正厅里全场观众都已起立,共同注视着俄国大使包用过的那个包厢。那儿刚进来了一个三十五至四十岁之间,身穿深黑衣服的男子,还有一位穿东方式服装的女人和他一起。那个女人年轻貌美,周身华丽的打扮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哎呀!”昂尔菲惊讶地说,“那正是基督山和他的希腊女人呀!”
这两位陌生人的确就是伯爵和罕蒂。后者的美丽和灿烂夺目的装扮引发的轰动在戏院的每一个角落不胫而走,太太小姐们都从包厢里探出身来,争相一睹星光般熠熠生辉的钻石风采。在第二幕演出期间,戏院里嗡鸣不断,在摩肩接踵的集会场所里,这种声音代表了一件大事的发生,谁也无法让人们安静下来。因为那个女人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动人,如此的璀灿,她就是眼前最打动人心的一幕。这时,泰戈朗尔夫人作了一个准确无误的表示,示意她很期待第二幕的幕一落就在包厢里与昂尔菲,且先不提蒙奥瑟弗本来就很乐意,单是从礼貌上讲,他就不反对这样明确的邀约无动于衷。所以在那一幕刚落,他就走进了男爵夫人的包厢里。他先向太太和小姐鞠了一躬,随后把手伸给了得波利。男爵夫人百般热情地迎接他,而沃拉迪妮对他依旧冷淡。
“亲爱的!”得波利说道,“你来得太及时了,正好有个无处可躲的人需要你的搭救。夫人不管不顾地向我提出了有关伯爵的许多问题,她坚持认为我能够把他的出身、教育、门第、何去何从等诸多信息都告诉她。由于生来拙于撒谎,我就推托说:去问蒙奥瑟弗吧,基督山的全部谜底都原封不动地在他肚子里呢。所以男爵夫人就向你示意,把你叫过来了。”
“一个至少有五十万神秘钱财可以动用的人,”泰戈朗尔夫人说道,“他的消息竟会这般闭塞,这不是令人难以置信吗?”
“我向您发誓,夫人,”鲁希罕说道,“假如我真的可以支配您提到的钱财,我也会把它用到更有意义的地方,而不会自找苦吃打探基督山伯爵的种种细节的。在我看来,他仅有的优点就是他的财富是一个印度王公的两倍。但是,这事我已经转交给蒙奥瑟弗了,所以请您找他解决吧,我不再过问了。”
“我敢肯定绝对没有一个印度王公会送我一对价值三万法郎的马,还在马头上搭配四颗各值五千法郎的钻石。”
“他就像有钻石癖,”蒙奥瑟弗语带笑意,“我确信他像俄国亲王波亭金一样,一定准备了满口袋的钻石,沿路抛撒,如同小孩子撒打火石似的。”
“或许他发现了一个矿,”泰戈朗尔夫人说道,“我想您可能有所耳闻了,他在男爵的银行里开通了无限期贷款担保。”
“我倒不清楚,”昂尔菲回答,“但我毫不怀疑。”
“他告诉泰戈朗尔先生,他只打算在巴黎住一年,在这期间,他预备支出六百万,他绝对是那位微服出游的波斯国王。”
“您是否觉察到与他伴行的年轻女子漂亮极了,鲁希罕先生?”沃拉迪妮问道。
“我确实从未见过可以与您的貌相提并论的女人。”鲁希罕把观剧望远镜贴在眼睛上。“真可爱!”他说道。
“这个年轻的女人是谁,蒙奥瑟弗先生?”沃拉迪妮问道,“有人知道吗?”
“小姐,”昂尔菲回复这个直接发问。“关于这一点,与我们正谈论这位奇人种种奇事一样,我只略知一二。那个年轻女人是希腊人。”
“这一点我从她的着装上就可以知道,假如您只能给出这样一看便知的回答,整个戏院的观众都和你一样是消息通。”
“抱歉给您留下这么无知的印象,”蒙奥瑟弗答道,“但不得不承认,我实在无可奉告了。噢,不,对了,我还知道一点,就是,她是位音乐演奏家,因为某天,我在伯爵家里用早餐时,偶然听到一架guzla琴的声音,那种琴声当然非她不能奏出。”
“就是说那位伯爵也招待客人了?”泰戈朗尔夫人问道。
“是的,而且最高贵的待遇,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我一定要说服泰戈朗尔先生把他请来出席一次宴席或一场舞会,这样他就不得不回请我们。”
“什么!”得波利哈哈大笑,“您真的要去他家里吗!”
“为什么不呢,我丈夫可以陪我。”
“可是您没听说这位谜一样的伯爵是个单身汉吗?”
“假如您看向对面,”男爵夫人笑着指向那个美丽的希腊女人,“您就可以得到完全相反的证据啦。”
“不,不!”得波利大声地说,“那个女人不是他的配偶。他曾亲口对我们说她是他的奴仆。蒙奥瑟弗,你还记得他在你那里吃早点的时候曾这么说过吗?”
“嗯,这么说来,”男爵夫人说道,“假设她是个奴仆,但她的神情和气质却完全与公主相符。”
“是《一千零一夜》里的吗?”
“随便您怎么想,但是告诉我,亲爱的鲁希罕,什么是一位公主的标志?钻石的话,她浑身上下都是钻石啊。”
“我看她似乎戴得有点多,”沃拉迪妮说道。“假如她少戴一点,她就会更漂亮了,我们就得以看到她纤细柔美的颈部和手腕了。”
“看!多像艺术家的语气!”泰戈朗尔夫人提高音量,“我可怜的沃拉迪妮,你还是把你对艺术的热情收起来吧。”
“人工或自然的美我都能欣赏。”这位小姐回答说。
“那么,您对于伯爵怎么想?”得波利问道,“他倒有些符合我心目中失于好看的标准。”
“伯爵?”沃拉迪妮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好像她从未打量过他一样,“伯爵?噢,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十分赞成您的说法,”蒙奥瑟弗说道,“然而就在这苍白之下,正藏匿着我们渴望的谜底。G伯爵夫人坚持认为他是一具僵尸。”
“那么说伯爵夫人已经回到巴黎了?”男爵夫人问道。
“她就在那哪,妈妈,”沃拉迪妮说道,“几乎就对着我们,你没看到那一头浅色浓密的秀发吗?”
“是的,是的,她就在那!”泰戈朗尔夫人大声应和,“我可以告诉您您能办到的事吗,蒙奥瑟弗?”
“请下命令吧,夫人,我随时待命呢。”
“嗯,那么,您应该去把那位基督山伯爵带到我们这儿来。”
“为什么?”沃拉迪妮问道。
“为什么?咦,当然是和他聊天呀,看看他的谈吐是否与众不同,假如你不想知道,老实说我倒是有。你确定不想见他吗?”
“一点都不想。”沃拉迪妮回答。
“怪丫头!”男爵夫人低声埋怨。
“他大概会不请自来的,”蒙奥瑟弗说道。“嘶,您瞧见了吗,夫人?”
“他认出您了,正向您鞠躬呢。”
男爵夫人满脸堆笑尽可能热情地回了礼。
“好吧,”蒙奥瑟弗说道,“我就是牺牲自己好了。待会,我去找个可以跟他讲话的机会。”
“径直到他的包厢里去,这是最简捷的办法。”
“但没人介绍我。”
“介绍给谁?”
“那个希腊美人。”
“您不是说她只是一个奴仆吗?”
“可您却坚持认为她是一位公主呀。不,不,我没勇气进他的包厢,但我希望他看到我离开,就会从包厢走出来。”
“大约能行,去吧。”
蒙奥瑟弗鞠躬以后就出去了。当他经过伯爵包厢的时侯,门开了,基督山走了出来。他先向那休息室里站着的昂利交待了几句,然后就和昂尔菲打了声招呼,和他挽着手向前走。昂利小心翼翼地把包厢门关上,站在门前,一群好奇的观众包围了这个黑人。
“老实说。”基督山说道,“巴黎真是一个怪异的城市,而巴黎人也是十分怪异的人民。似乎他们之前从未见过黑人。瞧,他们都围着可怜的昂利,把他弄糊涂了。我敢保证,一个法国人不管在突尼斯、君士坦丁堡、巴格达或开罗,他放心地在公众场所露面,决不会引起围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