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荷鲁斯神庙的祭司之中有几个占星家,在泰塔的帮助下,他们商量着日程表,确定红色之路选拔赛的举行时期在新月之神的那天。因此,正如泰塔所说的那样,尼弗尔几乎没有时间去为严酷的考验做准备了。他从所有职责中退了出来,连国家事务也交给了泰塔和政务会来处理,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首要任务上:在他作为一名新手出现在选拔赛之前,他必须训练载他去红色之路参赛的马匹。
尼弗尔必须从在塞恩捕获的马群中挑选出驾车所需的良马,接着将他们套在战车的车辕上。他很想请索科帮助他挑选他所需的马匹:这不光是因为索科是著名的骑手,而且还因为他清楚地熟悉每一头俘获来的马匹。然而,索科是加拉拉五位红色之路勇士中的一员,也就是裁判尼弗尔的那些仲裁人之一。因此在尼弗尔为即将到来的严峻考验做准备时,索科不能够提供帮助。
尼弗尔能够恳请另一个人帮忙:泰塔对马术和战车的策略方面的知识、领悟和经验甚至都超过索科的水平。然而泰塔不是一位红色之路勇士。他身体上的缺陷不允许他成为兄弟会的一员,再加之他有宗教的顾忌,他永远不会抛弃荷鲁斯及万神殿里的其他众神而去向神秘的战争红神祈福,一位神的名字只有信仰他的人才熟知。
两个人的第一天是在绿色田野上面的山坡上度过的,未驯服的小马在绿色的田野上吃草。他们并排坐在一起看着下面的马匹,谈论着映入他们眼帘的那些马匹,尼弗尔指着那匹漂亮的白色小马,但是泰塔摇摇头。“在战车的挽绳中,一匹灰色的马看起来更好,但我也一直担心它们。我发现他们缺乏耐力和勇气,让我们找一只黑色的或栗色的吧,或是两种颜色相间的。”
尼弗尔挑选了一匹前额带白斑的小牝马,可泰塔又摇了摇头:“贝都因人说白色的标记是恶魔或鬼魂触摸的,在我们选的马匹里不能有白色印记的。”
“你相信他们所说的吗?”
泰塔耸了耸肩:“一块白斑或是一块烙印减弱了它们的对称美。当你驾车出现时,你和你战车上的驭马应该有法老的气派。”
泰塔和尼弗尔在山坡上一直呆到夜幕降临,到第二天清晨,天亮得可以看见小路时,两人与麦伦还有三位马夫一起走了出来。他们开始挑选马匹,把任何一匹有缺陷的马匹都驱赶到邻近的牧场上,到中午的时候,他们已经把那群马匹减至二十三匹了,它们全都四肢匀称、健壮,没有一点疤痕,没有一点瑕疵,它们的步态没有显现出任何的障碍和失误。它们中任何一匹马都没有一根白毛。
他们使马匹平静下来,当马匹在安静地吃草的时候,他们就坐在草地上注视着它们。
“我喜欢那匹小黑马。”尼弗尔说道。
“它有点跛,几乎可以肯定左前蹄上有裂缝。”“它不跛。”尼弗尔抗辩道。
“注意它的左耳,它每走一步都扇动一下,告诉麦伦把它赶出来。”
过了一会儿,尼弗尔又盯上了一匹黑色的小牝马。“它有一个完美的头和明亮的眼睛。”
“它精神过于紧张了。它的眼睛显出的不是灵性而是紧张,它在战场的喧闹声中将会萎缩,麦伦,放它走吧。”
“那匹有长长的尾巴和马鬃的小黑牝马怎么样?”
“它的尾巴掩盖了它的缺陷,它的后蹄短了半拇指长。”
快到傍晚时,牧场上只剩下六匹马了,在一片静默中,他们已经避开对任何一匹小马的谈论了。显然,他们已经作出了选择。它是一匹非凡的动物,既不太高也不笨拙,比例匀称,拥有强壮的四肢和胸背,脖子长,有一颗高贵的头。他们观察了它好一会儿。
最后,巫师说道:“我在这匹马身上找不出一点瑕疵,它眼中的火花来自它心中的热情之火。”
“我要叫它克鲁斯。”尼弗尔决定,“贝都因人称火为克鲁斯。”
“是的,名字是重要的,我从没听说过一匹良马会取难听的名字。好像众神正在倾听着它,让克鲁斯成为你右边的卫士,可是现在你需要一个左边的卫士。”
“另一匹小雄马驹……”尼弗尔一开口,泰塔便阻止了他。
“不,左边我们需要一匹小牝马,一匹温柔的雌性马的影响可以保持对克鲁斯的制约,让它一直保持战斗的激情。当路途艰难的时候,一种强烈的激情会吸引它勇敢地前行。”
“你已经选定了,是吗?”尼弗尔问道。
“你也选好了,”泰塔点了点头,“我们俩肯定都知道是哪匹了”。
他们的眼睛回望着在主灌溉渠旁平静地吃草的那匹小牝马,离克鲁斯和其余的马群只隔不很远,就好像知道他们正在谈论着它似的,它抬起头来回望着他们,在浓密的睫毛后面有一对亮亮的大眼睛。
“它真美。”尼弗尔喃喃地低语道,“我想要不套绳子带走它。”泰塔沉默不语,一分钟后尼弗尔冲动地说道:“我打算试试。”他站起身来对麦伦叫道:“把其他的马匹从牧场上赶走,只留下那匹枣红色的小牝马。”
当只有尼弗尔和那匹小马留在牧场上的时候,他离开了围栏,小心翼翼地向它的方向移动着,不是直接对着它过去的,而是在它前面慢慢地绕过去。它一表现出焦躁不安的迹象时,他就在绿色的草地上蹲下来,慢慢地等着。它又开始吃草了,但是它总是用眼角注视着他。尼弗尔开始轻柔地唱起那首猴子歌,它抬起头来,又朝他看看。他从腰带上系着的袋子里拿出一块高粱饼,没有站起来将饼给它送过去,它翕动着鼻孔,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响声。
“来,我的宝贝。”
它迈着不稳定的步子向他走过来,接着停下来,向上甩起头。“亲爱的,”他低声哼唱道,“我可爱的宝贝。”
它一下子跨了一步过来,接着,用力地伸长了脖子,鼻子抽动出声音来嗅那块高粱饼。它为自己鲁莽的行为感到害怕了,又猛地回过身去,然后飞快地跑掉了,在牧场上转了一个大圈。
“它跑起来就像风一样。”麦伦叫道。
“多弗。”尼弗尔使用了贝都因语中表示“北风”的这个词,冬天的柔和凉爽的风。“多弗,那就是它的名字。”
展示完它女性的任性后,多弗又风情万种地绕了回来,然后从另一侧来到他身边。这一次,它接受了给它准备好的食物,嘎吱嘎吱地大声咀嚼高粱饼,还流着口水。它那天鹅绒般的吻突轻轻掠过他张开的手掌,寻找着饼渣,当它发现什么也没有了,就伸向他腰间的袋子,用足力气猛烈地撞击小袋子,把尼弗尔撞得向后倒了下去。他爬了起来,从袋子里掏出另一块饼。
当它吃着的时候,尼弗尔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它的脖子。好像苍蝇正在它的身上爬似的,它那赤褐色的毛皮跳动起来。它耳洞里有只蜱,尼弗尔把它拔了出来,接着用指甲将它捻死,随即将那带血的碎皮给它闻。它打了个冷战,对这种讨厌的气味厌恶地滚动着大眼睛,但是它允许尼弗尔检查并抚摸它的另一只耳朵。当他离开牧场的时候,它就像小狗一样跟在他的后面,直到走到围栏。接着它将头悬在了栏杆上,在他的后面嘶鸣。
“我充满了嫉妒。”敏苔卡从神庙的屋顶上注视着这场偶遇,“它已经几乎和我同等程度地爱上了你。”
第二天清晨,尼弗尔单独来到牧场。泰塔和麦伦在神庙的屋顶上注视着他们,这是尼弗尔和多弗之间的事。任何其他的人都不应该干预。
当尼弗尔来到围栏旁时,他打了个口哨,多弗扬起头,从牧场上飞奔而来迎接他。它一到他身边,就把吻突朝他身上的小袋子猛伸过去。
“你真是个典型的女性。”尼弗尔责备它道,“你只对我给你带来的礼物有兴趣。”
它吃着高粱饼的时候,尼弗尔亲昵地抚摸着它,直到他的一只胳膊轻快地搂住它的脖子。接着他牵着它沿着围栏走去,然后再走回来,它倚靠着他。它慢慢地嚼着,他又喂了它一块。他顺着它的左侧退回来,一边抚摸一边告诉它,它有多么的漂亮。接下来。他一下子平稳地跃了上去,骑到了它的背上。它开始起步,他抵住它的第一次猛冲,但是它突然轻微地叉开腿,战栗着站下了,然后回过头来用滑稽惊讶的表情盯着他,搞得尼弗尔禁不住大笑起来。“好吧,我的心上人。这就是你生下来时的样子。”
它跺了跺前蹄,喷着响鼻儿。
“现在开始吧。”他说道,“你不是要试图把我甩下去吧?我要马上解决这个问题。”它转回头去,闻了闻他的脚趾,好像无法使自己相信,他已经做出了意想不到的失礼行为,触犯了它的尊严。它战栗着,又跺了跺蹄子,仍然站在那儿不让步。
“走吧!”他说道,“让我们试着来一次慢跑。”他用脚跟碰了碰它的肋腹,它惊讶地跳起来,接着向前走去。他们沿着围栏平静地走下去,他又碰碰它。它突然快步疾走,渐渐地慢跑起来,麦伦在神庙屋顶开始高声呼喊,在田地里做工的男男女女都伸长了脖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现在让我们看看你真正的英姿。”尼弗尔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脖子,屁股猛地一颠,策马前行。它舒展开身体,轻盈地飞奔而去,那轻巧的蹄子似乎不曾接触到地面,像它的名字一样,所过之处如同一阵柔风飘过。它跑得那么快,风刺痛着尼弗尔的眼睛,眼泪被吹向鬓角,沾湿了他浓密的长发。
他们绕着围场一圈一圈地越跑越快,在神庙屋顶上的敏苔卡惊奇地拍手大叫起来。
在她旁边,泰塔若有所思地微笑了。“真是绝佳的一对。”他说道,“很难有人在‘红色之路’上追上他们。”
全城都听说了法老和他的小牝马之间的浪漫恋情。现在消息迅速地传遍了加拉拉,尼弗尔打算给克鲁斯套上绳索。所有的骑士们都知道小牡马和小牝马不是一回事。当望着尼弗尔初次努力去驯服它的时候,大家都激动得发狂。那天早晨没有人去田里做工,所有在战车工场和营造业的工作全都停了下来,连训练的军团都放了一天假去观看这次尝试。这样,为了能俯瞰在荷鲁斯泉下的场地,大家都竞相争抢着城墙上和屋顶上最好的位置。
尼弗尔和麦伦走出了大门,人群中那些爱开玩笑的人大声叫喊着,发出了滑稽可笑的欢呼和粗俗的建议。克鲁斯位于马群的中央。它很抢眼,比别的马都高出了一掌,它的头显出一种特有的高贵。所有的马匹都感觉到了旁观者的情绪,当两个士兵在大门那里停下来,将成卷的亚麻绳悬挂到围栏上的时候,它们感到惊恐和紧张。
“首先我要用一块高粱饼来试探它一下。”尼弗尔说道,麦伦大笑起来。“看看它那眼神,我想在它还没有吃那饼之前,它会先把你吃掉。”
“不过,我还是要试一试,你先在这儿等着。”
尼弗尔通过了城门,就像他和多弗在一起时似的慢慢地走着。克鲁斯讨厌这种注意,它弓起长长的颈项,滚动着眼睛。尼弗尔停下来,又让它自由自在地吃起草来。他从袋子里掏出一块高粱饼,将它捧出来,但是当他向前挪动的时候,克鲁斯甩了一下头,尥了两个空蹶子,沿着围栏的边线狂怒地疾驰而去。尼弗尔颇感懊恼地低声笑了:“我的招数多着呢,它不会那么轻易地得逞的。”
“瞧它跑的,”麦伦叫道,“宽容的荷鲁斯啊,如果多弗是北风的话,那么它就是喀姆新风了。”
现在,克鲁斯正和其他的马匹跑在一起,尼弗尔和麦伦一起进入了牧场,他们共同将马群赶到了那些由大型的木桩构成的围栏的一角。当士兵们来到的时候,它们在扬起的尘雾之中紧张地转悠到了那里。接着,它们乱成了一团,在尼弗尔拦住它们之前,它们飞奔到了牧场的尽头。有两次克鲁斯带它们逃出了陷阱,不过,尼弗尔派麦伦在牧场的对面堵住它的去路,接着克鲁斯犯了它的第一个错误。它向尼弗尔这边飞快地奔回来。
尼弗尔抖开他带来的盘绕在肩头上的长亚麻绳末端的套环,等待着那匹小牝马穿过他和围栏上的木板条之间的狭窄间隙。尼弗尔判断了一会儿,将套环抛向了空中,在他的头上出现了一个旋转着的环,当克鲁斯伸长着脖子飞奔而过的时候,尼弗尔投出了绳环,准确地落在了它的头上,又迅速地滑落到它肩膀的前面。当克鲁斯在挣脱逃走时,绳子卷儿在尼弗尔的肩上拉动着,一圈接一圈地脱落开来。尼弗尔叉开双腿挺住,用在他手腕上缠了五六圈的绳子套向后撑住。
绳子的另一端结实地缠到了正在奔跑的小马身上,尼弗尔的双脚被猛力地拉着,拖得他的脸低到了肚子上。小马感到被绳子和重量拖住了,它突然因受到惊吓而逃跑了,尼弗尔在它的后面像一架雪橇一样被拖着,正在绳子的一端弹跳和滚动。
在屋顶和墙上的人群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欢笑和欢呼声。敏苔卡把手指塞进嘴里,以防止自己发出尖叫,梅丽卡拉蒙上了眼睛转过身去。“我不能看了!”她哭着说道。
小马跑到了牧场末端的围栏处,它转向了与围栏平行的方向,拉着的绳子松了下来,尼弗尔利用这一时刻将脚翻转过来。尼弗尔的肚子和双腿都擦伤了,染上了绿草的污痕,但是绳索仍然紧紧地绕在他的手腕上。绳索又开始紧起来,他被猛力向前拖着,但是他仍坚持着站立。利用惯性,他迈着很大的步子跟在克鲁斯的后面,在绳索的一端被拖着向前走。
在牧场上环绕了一圈之后,克鲁斯因为拖着沉重的尼弗尔而放慢了脚步,尼弗尔将他凉鞋后跟上的青铜防滑钉深深地踏入地下,强化了他的优势。接着,当他们都慢下来的时候,尼弗尔在绳子的末端一下子跃了出来,出人意料地拽住了那匹小马。那马因为突然受到了改变方向的拉力而摇摇晃晃,它刚一稳定下来,尼弗尔就跃到了另一边。尼弗尔又两次被拖倒,但每一次他都挣扎着又站了起来,然后重新给小马施加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