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那不会发生。我将给你我们在另一方的联盟者人员的名单。你一定要秘密地去找他们,泰塔。你声誉卓著,即使在喜克索斯人之中也备受尊敬,我会给你带上一个证明你是从我这里被派去的护身符。你是我们事业最棒的使者。他们会听信你所讲的。”
泰塔沉思着又坐了一会儿。他试图看看他能否确保尼弗尔活下来,然后在纳加仍然当权时,把他带出去。现在有机会做到那样吗?纳加正提供给他一个到边界的安全通行权。他能利用那便利带尼弗尔和他一起走吗?很快地他意识到他不能。他和年少的法老的联系仍然受到纳加的严格限制。他从未被允许与他单独在一起过。甚至在历次的政务会上,他都不允许靠近他坐着,连一个最率真的信息也不能和他交流。在过去的很短的几周内,唯一的一次被允许靠近是因为尼弗尔患上了令他十分痛苦的脓毒性喉痛。其后泰塔被允许进入皇家的卧室去护理他,可是纳加和阿斯莫尔都在场,他们注视着发生的一切,注意地听他所讲的每一个词。因为喉咙的折磨,尼弗尔无法小声地讲话,但是他的眼睛从没有离开过泰塔的脸,当他们分手的时候,他紧紧地拉着泰塔的手。那已经差不多是十天前的事情了。
泰塔得知纳加已经选了新的指导老师来代替他,阿斯莫尔从蓝色禁卫军中提供了教练来继续他的马术练习和战车的驾驭、剑术和射箭。他的老朋友都不允许去见他,甚至连他的密友麦伦也被命令离开了法老的住处。
如果他试图带着尼弗尔逃离而又不成功的话,他不仅会失去纳加的信任,还会将尼弗尔置于可怕的危险之中。不,他能利用这次外出的机会,穿越边界线进入喜克索斯人的疆界,去为年轻法老的安全做出更小心更可靠的安排。
“这是我的职责,是众神赋予我的职责,在各个方面来帮助你。我将承担这次使命。”泰塔说道,“我通过喜克索斯人边界最安全的方法是什么?你说我在他们之中也有很高的声望,我会被认出来的。”
纳加已经预见到这种询问:“你必须利用通过沙丘的老车道,然后下到沃顿山的干河谷。我在另一方的朋友们一直在监视着这条大道。”
泰塔点了点头:“那是法老泰摩斯遇害的那条路。我还从未走出过加拉拉以外的地方。其余的路我将需要一名向导。”
“我会派出我自己的持矛士兵和一队蓝色的禁卫带你通过。”纳加保证道,“但是道路是又长又不好走。你必须马上离开。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都可能极为重要。”
从破败的城市加拉拉出发,泰塔一路上驾驭着马车只停了四次。他们一跑起来就是半天,比纳加和泰摩斯当时走同样路线的时间短,马匹体力的总消耗量也比较少。
跟随在他后面九辆车上的骑兵们都很敬畏泰塔的声誉。他们把他看做是骑兵军团之父,因为他是第一位建造战车并把多匹马套上了战车的埃及人。他越过了喜克索斯人的领地,从底比斯到埃勒凡泰尼带回 法老泰摩斯胜利的消息。现在,当他们跟随着他的马车通过沙丘时,他们知道了那传说是有根据的。老人的耐力是令人惊愕不已的,他的专注是从不动摇的。他那徐缓却坚定的执缰的手永不疲劳,随着时间一小时又一小时的流逝,他耐心地诱导马匹发挥出它们的最佳水平。他令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仰慕他,特别是在驾驭座旁边的那位骑者。吉尔是纳加的持矛卫士。他有着一张粗犷的、晒得黑乎乎的脸,体形较好而稍显不壮,是那种理想的驭者,但是他也具有一股结实的瘦劲儿和悦人的性情。他是被选出来驾驭指挥官战车的最好的驭手之一。
天气已经到了最热的时候,随着月亮渐圆,他们就在凉爽的夜里驱车前行。在拂晓时,他们开始停下来休息。饮完了马匹,吉尔就来到泰塔坐着的大石头那里——他正在看着下面的沃顿山河谷。吉尔递给他一个陶瓷水罐。泰塔从罐嘴儿喝了一大口,没有显示出任何带有痛苦的迹象,他一气儿吞下了他们从加拉拉带来的苦水。这是自从他们上次在午夜停下来时到现在第一次喝到水。
这位年迈的唤醒魔鬼的人结实得就像贝都因的强盗。吉尔心里想,怀着崇敬的心情,他恭敬地保持着距离,蹲在了老人的旁边等待泰塔可能发出的任何命令。
“法老被杀害的地方在哪里?”泰塔终于问道。
吉尔遮上了眼睛以遮挡升起的太阳那炫目的光,他指向通往干涸的河床的河谷。“下边那里,大人。接近远处山丘的轮廓线。”
泰塔第一次询问吉尔是在政务会议上,那时是持矛卫士在为法老死亡的境况提供证据。政务会将对此事件的每一个可能知情的人叫上来进行调查取证。泰塔记得吉尔的证词一直是连贯而可信的。他没有为政务会的排场和它显赫的成员而感到胆怯,而是像一位诚实的、纯粹的战士挺身而出。当向他出示证据时,他认出那支射死法老泰摩斯的喜克索斯人的箭。箭杆已经折成了两段。为了减轻伤口的疼痛,纳加领主折断了它。
那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特别的见面。自从离开底比斯,他们只是简短地说了一两次话,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长时间谈话的机会。
“在事发的当天,有其他的士兵和你在一起吗?”泰塔问道。
“只有萨莫斯,但是当法老被袭击的时候,他正在河谷里的战车旁等候着。”吉尔回答道。
“我要你给我指出准确无误的具体位置,我要你带我到那边的战场上去。”泰塔告诉他。
吉尔耸耸肩膀。“那不是战斗,只是一个小冲突。不会看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那是一个光秃秃的地方。无论如何,我一定服从伟大的巫师指挥。”
队伍上去后,又从河谷的另一侧陡坡排成了一列纵队下去。一百年来这里一直没有雨,连沙漠的风都没有刮掉法老战车的痕迹,它们还深深地刻在那里,很容易看清楚。他们到达了谷底,泰塔继续追寻着车辙,他的车轮行进在他们从前留下的深深的沟槽上。
他们警觉着喜克索斯人的埋伏,观察着河谷的两岸,在炽热的幻影中有滚动着的光石头,却没有敌人的踪迹。
吉尔指着前面说道:“有一个望塔。”泰塔看到了它那扭曲了的轮廓东倒西歪地投向纯净的淡蓝色天空。他们又迅速地绕过了河床的另一个弯道,即使在二百步开外,泰塔也能看到那车辙混乱的地方,那里是法老队伍的战车停下来并打旋的地方,那里是许多的战士们在干燥的河谷谷底松软的沙滩上马又下马的地方。泰塔示意他们一小伙人减慢速度,他们步行着向前行进。
“这里就是法老下马的地方,然后我们和纳加领主前行去侦察阿佩庇的营地。”吉尔指着挡泥板的一侧说道。
泰塔让车停下来,并示意其他的人也同样做。“在这里等我。”他命令后一辆车的领队,然后转向吉尔。“跟我来。指给我战场。”
吉尔领着他走上了崎岖的小道。起初他慢慢地走,与老人截然不同,但是他很快地意识到泰塔一步一步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他便加快了速度。他们越向前进,坡度就越陡,路面也变得更加不平。最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上山中途几乎堵塞了小路的大巨石堆,吉尔吃力地喘息着。
“这就是我走得最远的地方。”吉尔解释道。
“那么法老是在哪里倒下的?”泰塔环顾着他周围的陡峭而开阔的山坡。“喜克索斯人的部队隐藏在什么地方?那致命的一箭是从什么地方射来的?”
“我不清楚,大人。”吉尔摇摇头,“我和其他的士兵们被命令在这里等候,而纳加领主向上走到那些露出来的巨石的另一边。”
“法老在什么地方?他和纳加一起上去的吗?”
“不是。最初不是,国王和我们在一起等候。纳加领主听到了上面的什么声音前去侦察,就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我不理解。你们在什么地点被袭击的?”
“我们等在这里。我们能看出法老变得不耐烦了。过了一会儿纳加领主从岩石后面吹了一声口哨。法老跳起来。‘来,随我来。’他命令我们,然后就上了小路。”
“你紧跟在他的后面吗?”
“没有,我差不多是在队列的后面。”“你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了吗?”
“法老在巨石的后面不见了。接着出现了射箭和战斗的声音。我听到了喜克索斯人的声音和箭、矛击在岩石上的声音。我向上跑去,可是小路被那些想要走过这里的巨石堆去参加战斗的士兵们挤了个水泄不通。”
吉尔跑到上面指出小路是多么狭窄,并且要迂回绕过那最高的巨石。“这里就是我到达的最远的地方。接下来纳加领主大叫法老被射死了。在我前头的士兵们在乱转,突然他们拖着国王下到我现在站着的地方来。我想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喜克索斯人都离得有多近?他们有多少人?他们是骑兵还是步兵?你认出了他们的军团吗?”泰塔急切地问道。所有的喜克索斯人穿着不同的华服,那服饰埃及的部队了解得很清楚。
“他们非常近,”吉尔告诉他,“他们人很多,至少有一个中队。”“什么军团?”泰塔追问道,“你看到他们的羽饰了吗?”
吉尔第一次表现得很没有把握,脸上显出有些羞愧的样子。“大人,我实际上没有把眼睛放在敌人的身上。你看,他们在岩石的后面那里站着。”
“那么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实力和人数呢?”泰塔对他皱着眉头。
“纳加领主在那里喊叫的……”吉尔说不下去了,垂下了他的头。“除了纳加之外,还有其他的士兵见到敌人了吗?”
“我不知道,可敬的巫师。你看,纳加领主命令我们沿着小路回到了马车上。我们看到国王受到了致命的伤害,大概已经死了。我们全都丧失了信心。”
“你之后一定和你的同伴们讨论过。他们之中有人告诉你他和敌人交战了吗?他用箭或长矛击中过一个敌人吗?”
吉尔充满怀疑地摇摇头。“我不记得了。没有,我认为不是这样的。”“除了国王之外,还有其他的人受伤了吗?”
“没有。”
“为什么你没有把这一情况在政务会上告诉他们?为什么你没有告诉他们你没有见到一个敌人?”泰塔现在发怒了。
“纳加领主告诉我们要简单地回答问题,不要无聊地吹嘘,战斗中长长的故事会浪费政务会的时间。”吉尔尴尬地耸着肩,“我想我们没有一个人想要承认我们没有打就跑掉了。”
“不要感到耻辱,吉尔。你不过是执行了命令而已。”泰塔用较为和善的语调告诉他,“现在,攀上那里的岩石上面去,警觉地四处察看一下。我们仍然处在喜克索斯人的领地内,我不能逗留太久。”
泰塔慢慢地向前走着,绕过了挡着小路的巨石。他停下来,察看着前面的地形。从这个角度,他仅仅能看清毁掉的望塔的顶端。通向塔顶的小路向上是一系列的急转弯。接着路在一个斜坡的坡顶上消失了,那是一个相当开阔的斜坡,几乎没有可供喜克索斯人埋伏的遮盖物,只有几堆岩石和稀稀落落的被太阳晒枯的山楂树。接着他记起了夜里发生的事情。但是他好像被什么事烦扰着。泰塔感到了一种模糊的不祥之感,好像他正在被一个强大的恶势力监视着。
这种越来越强的感觉使他在阳光下不安地站了起来,闭上了眼睛。他打开了自己的内心和灵魂,他的内心变得像一块干燥的海绵在摄取来自他周围空气的任何影响。突然他的感觉变得更为强烈:这里有恐怖的东西,邪恶之源发于他前面不远的什么地方。他睁开了眼睛,慢慢地朝它走去。除了滚烫的岩石和烤焦了的荆棘外,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见。但是现在他甚至能在热乎乎的空气里闻到恶魔的气味,一种微弱的但却像以腐肉为食的野兽的呼吸一样的腥臭味。
他停下来,像一只猎犬一样吃力地闻了闻,空气一下子变得干燥又充满了灰尘,但是却愈发清新了。这就向他证明了那飘移不定的臭味来自超越自然规律的某种东西。他正在捕捉在这个地方一直行凶作恶的一个恶魔的模糊的映象。但是当他试图准确地确定它的位置时,它却消失了。他继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那令人作呕的臭气又飘浮在他的周围。再向前一步,那味道伴随着巨大的悲伤感,好似他已经失去了什么无价之宝,失去了什么永远无法替代的珍贵物品。
他强迫自己迈上充满岩石的小路,就在此刻某种东西用力袭击了他,将空气从他的肺里驱压出去。他痛苦得大声叫了出来,双膝一软倒了下去。他抓住自己的胸,无法呼吸。那是极度的疼痛,痛得要死,他与之奋力搏斗,好像与一条紧紧地缠在他身上的蛇在扭打。他吃力地挣脱回到了小路上,疼痛立刻消失了。
吉尔已经听到了他在大叫,一跃而起地冲上了小路。他抓住泰塔,扶着他站了起来。“怎么了?什么东西在折磨你,巫师?”
泰塔把他推开了。“走!不要管我!你在这里很危险。这个东西不是来自人而是来自神或来自恶魔。走!在山脚下等我。”
吉尔犹豫着,想必他看到了在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表情,好像在躲避一个幽灵。
“走!”泰塔用一种吉尔永远不想再听到的声音说道,接着他逃跑了。
为了使自己能够抗击那些联合起来反对他的势力,在他走后好长的时间里,泰塔在他努力的控制下,艰难地恢复了身心和力量。他把手伸进腰带上的口袋里,取出洛斯特丽丝的护身符。他用右手举着,继续向前走。
当他回到那个地点时,疼痛以更加凶猛强烈的势头再一次袭来,像一支火石箭头穿过胸膛,他跌跌撞撞地退回去,他几乎无法控制地大声尖叫。如先前发生的一样,疼痛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