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原帝恼怒之极,回到南宫可劲儿的坐在中屋生闷气。哪能不气?方才季无然来看过南风的病情,本就风寒与腿脚还未好利索,现下是愈发严重了。听到季无然说,嘉原帝气呼呼的摆驾花宫。
太后不是个容易屈服的主儿,她本就不怕嘉原帝,甚至觉得恼火,她的儿子竟然因为一个女人要训她,真真是恼火。青青不然,跪坐在嘉原帝面前,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听到嘉原帝说要把她打入冷宫。怎能不怕?本就不受宠,若再被打入冷宫,她的一生就算是玩完了。
嘉原帝的右指反反复复在小方桌上轻敲着,面色冷淡。
“母上,朕说过,没有朕的允许,莫要妄动帝后,您,有把朕的话放在心里吗?”嘉原帝的声音几乎是从鼻子里闷出来,青青听到,吓得又把头埋得低低的。
“帝君,哀家不过是在教帝后规制,帝君没有必要如此动怒。”
嘉原帝听之一怒,一把将小方桌上的杯盘摔在地上,伴随着杯盘破碎的声音,青青大惊把头贴在地面,匀虹等侍女惊慌跪下,太后虽面色镇定,可心里仍有些受惊。
“好一个教帝后规制,母上需要朕教教您,什么叫做‘天子命令不可违’吗?”嘉原帝怒极。
因嘉原帝的怒言,太后皱起眉头。
“你贵为天子,在甄选帝后合适人选时也应当与哀家商量一番,你不与哀家商量,竟直接将她带进宫里,全不顾六都律令,哀家试问一句,帝君眼里还有六都律令吗?还有我这个母上吗?!”
“朕心里早已没有你的位置!”嘉原帝立身而起,右指直指太后,眼神里尽是可笑,“母上?您确定,您有把朕,当成您的亲生儿子来看待吗?您就不想知道朕为何在您面前,不称呼为儿子,却要称呼为朕?”
太后的眼神里流连着一丝惊恐。
“您真真是朕的好母上!”他怒吼。
他失望至极,他的生身母亲,要致他于死地,联合外人要篡夺他的君位,要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中!
“朕宁可当年死在你的肚子里也不要像现在一样,如此失望!”嘉原帝愈发生气,“母上您当真以为您做的那些勾当,朕真真不知?太后!”嘉原帝这一声太后喊得坐在榻上的年近五十却仍旧打扮得鲜艳的太后,面生慌措。
“子留”
“你不配叫朕的名字!”嘉原帝此刻的眼神里就只有厌恶与怒意,而后看到太后眼眶里的泪水,他收回了直指太后的右指,面向了一直跪在地上,额头贴在地面上的青青,“今日起,月妃,太后,因不顾六都律令,擅自处罚帝后,故此,禁足其宫,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其宫半步。”
青青惊慌失措,就要求饶,嘉原帝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拂袖而去。
这个世界上令他失望至极的人,就只有太后。
嘉原帝回到南宫时,南风已经睡下了。他坐在她的身边,她的脸上五根手指印尤为明显,即使拿了鸡蛋往脸上来来回回的敷,拿冰冷的手帕贴在脸上消肿,也不见有好转,反而更刺眼,她的右脸大肿,虽狼狈,但却有一丝滑稽。不过此刻他毫无心情,脱下衣裳,着一身内衣侧躺下,把南风抱在了怀里。
若不是千素急匆匆赶来,眼泪婆娑的告诉他帝后被太后罚跪在大殿中抄写规制,他也许在没有来南宫之前,就不会知道她被罚跪在花宫大殿中抄写规制。是他无能,是他太过于善良,给了太后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却仍要触碰他的底线,他生气,极度生气。
怀中的人儿似乎在说什么,嘉原帝凑近一听,才知道她说的什么,转瞬间,他眼圈泛红。
她说,不能告诉君上,忍一忍就可以了。
嘉原帝抱着她,嘴唇亲吻着她的耳际。
傻南风,你真傻。
她进宫的时候,就一直替他着想,连让纳兰嘉措与恭子苏的兵马故意让蔺相买之,也是她领先想到,屈身去求纳兰嘉措,这次被蔺青打了一巴掌,被太后罚跪于大殿中抄写规制,她也只忍着,可睡着了,竟然也还要说这样的话。他怎能不心疼?她越是隐忍,他就越是心疼。
或许他就不该带她回宫,他一个人,也可以扳倒蔺相与太后,只是现在后悔,为时已晚。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靖王派人送信来,信中说敌军已被击退,明日便启程回城。嘉原帝看过信后,眉宇舒展开来,让卫渊送走了信使之后,起身来到内间,南风已经醒了。
一夜过后,她肿起的右脸已变化成微肿,无根手指印也渐渐退去。
“君上。”南风坐在榻上唤了一声。
嘉原帝顺带取下横轩上的披风走过去坐下,把披风紧紧披在她身上。
“如何?脸还疼么?”
南风摇摇头,笑道:“不疼了。”
嘉原帝圈抱着南风,下巴抵在她的右肩上,像是思量着什么。
“唔南风。”
“嗯?”
“之前我向玄清说过,蔺婧与他的婚期,由你决定,你看看,想定在何时?”
“大师哥和阿婧姐姐?”南风偏头问道,“大师哥和阿婧姐姐的事情,蔺相知道么?”
“他知道,却是无比生气,可爱情,不能建立在家世背景之上。我反复思量,先前我与卫渊说过,纳兰嘉措的女儿纳兰上月是个不错的人选,家世足以与他并肩,可卫渊总不愿提及此事,你说,是我说错了么?”
嘉原帝像是在自责,南风听之笑笑,把脸贴在他的脸上。
“卫大人大约是不想成家,就多让他自由几年吧,时间到了,他自会答应君上的。”
“嗯,且让他自由几年吧,到那时候,你亲自为他择选好日子。”
南风点头应是。
她明白卫渊是因为谁而不愿成家,她只是希望他,能像她一样,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嘉原帝传来了蔺如蒙,在极政殿里。
蔺如蒙始终弓着身子,低着头,双手平置于自己的腹部之上,一副恭敬模样,嘉原帝见之,也并未让他免去礼数。
“朕今日找你来,是想说一说蔺婧的婚事。”
蔺如蒙明显有一丝不悦,但嘉原帝看不见他埋下的脸上的不悦神色。
“是。”
“蔺婧,心有所属,是隐山现任掌门玄清,两人认识,也近一年之多,玄清虽是隐山掌门,比不得家世显赫的人家,但他是真心爱蔺婧,朕,也不愿意棒打鸳鸯,蔺相,也不愿破坏自己女儿的一生幸福吧?”
蔺如蒙皱了皱眉头,依旧不悦,可到底是臣子。
“臣,但凭帝君抉择。”
嘉原帝这句话,显然是故意问他的,他明知道他蔺如蒙最不希望自己女儿嫁的是一个家世并不显赫的人,偏偏嘉原帝要违背他的意愿,把蔺婧嫁给一个要家世没家世的道长。
“你能如此说,相信蔺婧听到,也会非常高兴。”嘉原帝笑笑,“那,蔺婧与玄清的婚期,就由帝后决定,再通知与你,如何?”
蔺如蒙一阵头晕目眩。
“多谢帝君帝后对小女如此厚爱。”
多谢?嘉原帝不言一笑。他明白,蔺如蒙此刻除了隐忍就只有恼火了。
南风一整天都坐在榻上,要么翻翻诗书,要么和小花猫聊聊天,委实无趣,她想出去走走,却奈何自己有病缠身,嘉原帝又不允许她四处乱走,她这一天就只好在床榻上度过,连午膳晚膳都不曾在食间食用。嘉原帝特地允许的,南风心里也有些小得意。
季无然又端着汤药来了。
南风一看到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就忍不住想吐。
前两日吃了,本就心有余悸,今日又喝了两次这黑乎乎的汤药,喝完她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委实难受。现下又要喝掉这黑乎乎的汤药,她一看见就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季无然。
“季大人,能不喝吗?”
“帝后,良药苦口利于病,明日再喝上两次,帝后的病就会痊愈完却了,帝后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主君若是知道您不喝,该扣臣的俸禄了。”
南风:“”
无可奈何,南风认命的接过了季无然递来的汤药,捏着鼻子,一口气喝进了肚子里。
“真苦”南风哭丧着脸把碗给了季无然,接过千素递来的桃花羹就要喝下,却被季无然拿过。
“帝后,汤药刚喝下,不能再喝桃花羹,须等上小半个时辰才能喝。”
南风觉得自己的胃要炸掉了。
“季大人,好大人,给我喝吧,真的好苦啊这个药,我要是不喝桃花羹会死的,你看你看,我的胃要炸掉了。”
季无然好笑的看着南风在床榻上捂着自己的肚子翻来覆去,道:“帝后,您捂着的是肚子,不是胃。”
南风停下来,向季无然投去一记幽怨的眼神。
“季大人”
季无然摇头笑笑,把桃花羹递到了她面前。
“仅此一次,帝后明日就不能这样了,这样会影响药效的。”
南风才笑嘻嘻地坐起来,接过了季无然手中的那碗香喷喷的桃花羹,一勺一勺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