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在春天的百花未到之前，先吃点什么。这个春天吃家常菜，都是些主妇们篮儿里砧板上最常见的物什，但因了春天，它们自别有一番水灵鲜香，让人忍不住眼馋箸舞，吃相毕露。
在冬天和春天的交接点上，正是吃葱和青菜的季节。
这种大吃的葱非细细的香葱，我们俗称火葱，有着肥厚茂盛的葱叶和莹白如美人指的葱头。古人形容美人的手指总说削葱儿似的，我这大俗人要拿这美人指来炒肉：瘦肉、回锅肉、腊肉均好，白白的葱段，炒出来不仅颜色好，且其香气大有绕梁三日之势。
葱叶鸡蛋汤，让人想起童年的一道老菜。小时候，只有家里来了客人，母亲才做这道菜。后来发现，似乎也只母亲这样做蛋汤，一般饭馆里只有紫菜、西红柿蛋汤，很想建议他们加上葱叶蛋汤。金黄的鸡蛋、碧绿的葱叶儿、洁白的汤碗，仅视觉享受已远远超出紫菜西红柿之流啊。每到春天，常做这道菜，借以重温童年的味道。
青菜这东西，就像是菜中的粗人，随便一栽就能长成蓬蓬勃勃的一大株，且又老又苦，只配揉巴揉巴，拿盐渍了，大缸装了，以度菜荒年月。做咸菜，似乎是青菜唯一的出路。这真是对青菜莫大的误解。除非长到三月底，刚经冬的青菜其实很嫩。肥大的叶片给人壮观的感觉，摸上去却柔嫩得不敢多用力呢。青菜鲜吃方法也多。选叶片又大又嫩的，洗净切细，姜蒜、少许尖椒，入锅爆炒，要点：一定要沥清水，一定在起锅时放盐，一变色就起锅，不能炒老。或者，在开水中焯一下，用喜欢的佐料凉拌，清淡或者酸辣，都好。还可以下火锅啊，千万别忘了尝试。当白菜人老珠黄时，绿意可人的青菜完全可以做火锅桌上的新宠，比菠菜、生菜、茼蒿之类味更长。
春天里的菜蔬，最别致的当是那些野味。
菜场里已有新鲜蕨菜上市，这个东东称得上山珍。蕨菜清炒、凉拌，都是美味，最精典的，当是蕨菜炒腊肉。紫中透绿的蕨菜配上肉色鲜红的腊肉，看着都能吃下三大碗干饭，申明，这不是我说的，但千真万确。
鱼腥草正当季节，白白的一截儿嫩根，顶着几片红红绿绿的嫩叶儿，再过些日子，叶子嫩了根却老了。现在一年四季都有鱼腥草买，我还是能闻出春天的鱼腥草特殊的香气，冬天的鱼腥草绝没有这种代表季节的气息。鱼腥草本为中药，抗菌消炎，据说还能减肥哦！
小时候吃过鱼腥草蒸饭，那时没啥吃的，只有拿野菜当饭吃。在湖南怀化的凉菜摊上发现，鱼腥草凉拌是不切的，整盆鱼腥草看上去像拌面，弄不清怀化人如何让鱼腥草变得那么柔顺，吃起来却又鲜香不改其本色啊！至今怀念，但做不出。本乡常做的，是春天的鱼腥草与野生韭菜切细凉拌。乡人常只食其根，其实叶子也别有风味，一饭店的凉拌鱼腥草就只取其叶，大蒜、油辣子加醋稍稍拌几下，一大盘生机勃勃地端上桌来，红红绿绿的叶叶好像长在盘子里，真是别辟蹊径啊！当然只两个字：好吃！云南人会用鱼腥草作汤、煎、炸什么的，偶然一次将洗好的鱼腥草下在煮沸的火锅里，味道还不错。喜欢在吃上探险的人，不妨试试鱼腥草汤、鱼腥草火锅、爆炒鱼腥草等。鱼星草又叫侧儿根、节儿根、狗腥草，我等山里人习惯叫它狗腥草，山里人难得见到鱼吧，或者狗与鱼之腥气有相同处？
前两天买得水芹菜两把，一种长在溪边的野草，因了水的滋润，一副吹弹得破的模样。整株洗净，切段，清炒、加肉和豆腐丝炒，下火锅，怎么吃都好。其药用价值，大约也比家生的芹菜更好吧？
现在反季蔬菜大行其道，且贵得不像话，作为一家庭煮妇，无菜可吃时也会买这些不像话的菜中贵族。但我提倡蔬菜应时而吃，这才符合自然规律，才是我们的身体需要的。宇宙安排四季阴阳，总有着它的道理。特别是蕨菜、鱼腥草之类的野菜，只有在春天才能吃出本真的味道来。
吃着吃着，我开始想念薇菜和酸叶杆，还有小小的山竹笋、白蒿、鸭脚板、鸡冠草、灰灰菜、地衣、松菌、绿豆菌……它们依时而来，吃着乐着，季节走远了，日子也就过完了。
2006年5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