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与他多言,只蹙了眉问:“你不用去上班吗?”
他却将脸埋在我脖颈内,气息轻吐:“浅浅,你这是在欲擒故纵吗?周末我上什么班呢?”被他这么一提,我才想起原来今天是周六。
腰间一紧,被他施了重力捏了把,然后将我往上一提,就走进卧室。我立即明了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在唇即将被覆上时,我连忙推了推他的胸,制止道:“等一下,能不能戴那个?”我抽出手,从抽屉里拿出之前在药店买回来的盒子。许子扬手上的动作倏然而止,危险的目光掠过那长方形的小绿盒,然后目光沉沉地绞着我。
忽然,他一声轻笑,从我身上下来,慢条斯理地开始整理衣服,目光寒凉地刮着我:“余浅,你泼凉水的功力倒是见长。”
这时门铃声传来,是之前叫的外卖送到了。许子扬拎着外卖走回时,怒色已不见。
下午他强势征用了我的手提电脑,在那边“噼噼啪啪”敲打着,表情嫌恶地评价手提太旧,运转速度太慢。我假装听不到,因为电脑被抢,只好捧着遥控,无聊地翻看电视节目。
事实证明,许大少爷是忙碌的,一个下午电话不断,我很不理解,他既然这么忙,干吗一定要杵在我屋里做事?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我趴在沙发椅背上,尝试探问:“你今天事儿很多啊?”
一句话下去,石沉大海,男人头都没抬一下,从我的角度看,他应该是在回复邮件。我又稍稍直接点道:“这里没你的换洗衣服,你是打算明天过来时一起带来吗?”这个暗示应该表达得够清晰明朗了吧,男人敲下一个键后,终于回过头来:“浅浅,你是在对我下逐客令吗?”
气堵在胸口,拐弯抹角半天,他一句话直接点题,反令我无言以对。
他放下手中的电脑,起身向我走来,到得跟前,俯首盯着我。即便我是双膝跪在沙发上的,也与他有着差距,从来到了近前我要看他都得仰视。
就好比,我与他目前的关系。
既然被拆穿了,我索性坦言:“今天不方便,例假来了,你能不能过几天再过来?”
一声冷笑从他嘴里溢出:“白天还有人周到地买好了套子,晚上就说例假来了。余浅,你还真是够可以的啊。”我被他抢白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暗恼自己怎么忘了白天那事了。转眼见许子扬沉郁的黑眸,隐现怒意,在我不及反应时,他突然掉头就走。
门“砰”地关上时,我不由得苦笑,喜怒无常不外乎如此。
所以说,不好空口撒谎的,夜里我的月事竟然真的提前来了,伴随而来的还有腹痛。这是一般女人都有的小毛病,而我算是比较严重的那种,痛到蜷曲在被窝里浑身冒冷汗。想要起床去拿止疼药吃,但脚一点地,就栽在了地上,忘了那只脚还没法走路,幸好是在床边,我抓紧床沿爬回了床上,继续挺尸。
我知道这不算什么大病,熬过一段时间,那疼自然就会缓下来,是体寒的原因。
蒙眬中,感觉有人探我的额头,可我不知是痛到没了知觉,还是意识混沌了,竟睁不开眼来,心想可能是幻觉吧,屋里就我一人。果然,那额头上的触觉很快又消失了,我再次迷糊了过去。
过了会儿,幻觉又来了,我上身被提了起来靠在了某处热源,然后耳边低沉好听的嗓音在命令:“张嘴。”我脑里无意识,自然是按着那指令做,一张嘴就有什么贴到我唇边,然后甜意涌进,红糖水的味道,温度适中,我本能地开始“咕嘟咕嘟”喝起来。
很快,暖意从嘴滑过咽喉,再到胃里,然后整个身体变得暖暖的。一只大手探进被子里,贴在了我的小腹,开始轻轻按揉起来,动作算是温柔。
我微微睁开眼,迷蒙地去看,一张清俊的脸近在眼前。
我微觉诧异,他怎么又回来了?那寡淡的眼,像黑白的电影里,疑似温柔的情绪在内。我眨了眨眼,那份情绪又消失不见,我心底失笑,是病痛后人脆弱,所以才将渴望变成了幻觉吗?许子扬又怎可能对我还存有温柔呢?
“好点了吗?”磁性的嗓音在问。
我点点头,确实,一碗红糖水下肚,暖了胃腹,加上他的按揉,已经好了很多。
犹记得当初我和他刚在一起时,有一次胃炎发作,他回来看到后就一声不响进了厨房,没过几分钟就端着一碗红糖水过来要喂我喝,我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地取笑他,疼的是胃,并非大姨妈来,喝红糖水是要治哪儿?
当场他就甩了脸,将那碗红糖水往旁边一搁,然后走进了书房不再理我。可能公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他才出来,见我还哼哼唧唧躺在沙发上抚着胃,皱了皱眉到跟前将我抱起送去医院。到得医院,被那年轻的医生数落,说男朋友怎么当的,也太不当心了,女朋友感觉到疼就该立刻来医院,炎症已经有些严重,需要住院挂点滴。
当时他那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最后拿了单子走时还狠狠盯了眼那年轻的医生。我想可能他这辈子也没被人这么数落过吧,在旁闷闷偷笑,被他瞧见了,怒瞪着我……
这些都是细小末微的事,我却经常会想起,因为我一直认为那是他宠我的一种表现。而他也终是在那次事件后,明白了胃炎该吃药,大姨妈来了才是喝红糖水这个道理,于是有了今遭的这一幕举动。
感动吗?若是以前,我一定会,可是现在,只觉心里闷闷的。
原来同样的一个行为,在时间、地点以及环境不同后,意义也改变了。
许子扬暂时抽离了手脱去自个外套,然后整个人挤进床内,将我搂抱在他身上,大手包覆住我的腹部,轻声在耳边说:“浅浅,以后我们不吵好吗?这样就好,再陪我一年,一年后那些你所谓的债就两清如何?”
我转回头细看他的眉眼,那里边有淡淡的疏离,尽管他的语声是如此轻柔,一年?他是计算好了砝码来找我谈判?
“好,一年。许子扬,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一年不长,三百六十五天而已;一年也不短,日夜变换三百六十五次。
如果这是你许子扬开出的砝码,那么我余浅一定接受,等到那天真正来临时,我和你就各归各位,各奔东西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起码,还有退路,只等期限一到,我可变回自由身。
我试图轻扬嘴角来庆祝这个超前的进展,却觉连那细微的动作都做不起来。原来,当悲伤过了头,眼泪就不再泛滥;而当微笑过了头,嘴角也就不再上扬了!
那个晚上,许子扬一直从身后搂着我睡觉,掌心贴在我的腹部,我在朦胧中睡了过去。只觉两人之间贴紧到无一丝缝隙,也驱走了疼痛带来的寒凉,一觉醒来,身旁已经没了那人踪影。
眯着眼看了看时钟,原来已过九点钟了。我一颠一颠地去了洗手间,等出来时正好许子扬进门。
只见他两边手上都提了东西,一边是外卖盒,另外一边却是个旅行包。不由得纳闷,他要出差吗?等到他当着我的面打开包时,总算是知道他一大早去哪儿了。竟然是回去将衣物和一些梳洗用品都带了过来,之前还让我去买什么日常生活用品呢,却是等不及了。
可他这个架势,怎么像是要长住的样子?
许子扬接了个电话后就出门了,带来的东西全堆在客厅的茶几上,我叹了口气,只好上前去整理归类。衣物归衣物,常用品归常用品,他这人穿着用度都按习惯来的,喜欢一种品牌就只认准了那种。
突然看见箱子底下的一件格子衬衫,收拾中的手顿了顿,我不由得摸上了那件纯棉料子的衬衫。那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我花了一个月的工资给他买的。当时虽觉得肉痛,却是满心欢喜,每次见他穿时,都会有甜意闯入心扉。我挥开脑中的思绪,将收整好的衣物抱进卧室的衣橱内。
中午许子扬就回来了,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忙什么,过得片刻,他走出来问:“我的手提电脑呢?”我茫然地反问:“什么手提电脑?”他有带来?还是指我的那台?
“你没整理到?那我带过来的旅行袋呢?”
我们俩的视线同时瞥向墙角,之前我在整理东西时,将他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分类放好后,以为没什么东西在内了,就随意踢了一脚,一下踹到墙角,难道那手提电脑还在……里头?
看着许子扬走过去弯腰的身影,我有些不敢直视了,祈祷那电脑没被我给踢坏,好像当时还挺用力的,从茶几这边一直踢到墙角。
许子扬反身时,手上已经拿了一个黑色封皮,是比我的那台小了许多的笔记本电脑。而当他蹙着眉按开机键后,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也不见那屏幕亮起来,我就又想钻地洞躲起来了。
不用说,某人的脸黑了,想也知道那电脑里边有很多重要的资料。
我琢磨了良久,觉得该有所表示:“我试试能不能修?”许子扬挑了挑眉,凉着声说:“就你那烂水平?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电脑直接报废了。”说完拎了电脑就往门边走,打开门后又回转身道,“今天要回老爷子那边,晚上就不过来了。”
等门关上后,我还在怔怔中,他这是在跟我交代行踪吗?那天晚上,许子扬确实没有过来,之后连着几天也没见人影。
这日,接到谢雅的电话,约我出去吃饭,我没考虑就一口应了。这大小姐婚后就与老公去度蜜月了,这才想起我来,恐怕是玩得乐不思蜀了吧。
可当我见到谢雅时,发觉自己想错了,她眼中再次出现的空寂令我为她心忧。
“怎么了,小雅?”我急走两步,坐到她的旁边。
谢雅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却没回答我。我只能暗自猜测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蜜月旅行里跟她老公起矛盾了?等饭菜上齐后,她终于打破了沉默:“浅浅,他来找我了。”
我怔了下,反问道:“谁找你?”她侧过头向我看来,盈盈水眸里全是哀戚,我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那个他是谁,瞪大了眼问,“他出来了?”
只见她点点头,眉宇间一片凄凉,完全没了结婚那天的喜气以及眉飞色舞。谢雅很漂亮,皮肤白皙,面容精致,她的美是男人一见就会倾心的那种。可正因为她的美丽,让她经历过一段很长时间的凄然爱恋。我以为她认识陈新,与他相恋到结婚,已经摆脱了过去的阴影,可眼下她的状况说明了一切,她从未走出来过!
我跟谢雅不是同学,也不是同事,我们的相识方式很奇妙,是通过网络。
在好多年前,有一款网游非常火爆,它的名字叫——传奇。
那是我玩传奇的第三个年头,从原来的老区进军到新区。不知我算不算是有经济头脑,在玩过两年传奇后,从原来的菜鸟变身为小商人。因为家里的原因,我常到网吧上网,正好看到有几台机器挂在那里,页面显示的是自己玩的那个区域,瞟了眼上面人物的名字,让人印象深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分设两个人物,角色性别为一女一男。谢雅就是窈窕淑女。这是初见,真正有交集是谢雅找我购买游戏中人物的装备,因为是同城,所以约定了当面交易,于是我见到了屏幕背后窈窕淑女的庐山真面目。娇媚、靓丽、时髦,这是谢雅给我的第一印象。
而第二印象却是她身旁的男人,因为谢雅是个娇小的女人,所以当身旁站个一米八左右身形挺拔的汉子时,会显得极不相称,尤其是那男人就算我不谙世事,也一眼看出已经三十多岁近四十了,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粗犷中带着野性。
经介绍,才知原来他就是那另外一个角色人物,君子好逑。
在网游里,女人很大一部分会扮演聊天的角色,尤其是我从事了商人这个行业,语言成了我的本行。所以与谢雅的结缘从聊天开始,然后彼此走心,变成死党。
从而也了解了她与君子好逑之间的情感。确实不是我的臆想,君子要比谢雅大十几岁,而且是个有家室的人,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儿,也就是说谢雅是他在外面的情人。
有时候,男人不一定要有出色的相貌,气场也是一种魅力。君子的言谈举止很有男人味,给人安全感,即使谢雅讲得隐晦,我也隐隐了解到君子身份不凡,与黑道有些瓜葛,因为每次出来聚会,他身旁都会有小弟吹捧,他们都喊他哥。
很早的时候,我就预料他们不可能有未来,除去君子有家庭外,他的背景也是一颗毒瘤。果然不出我所料,两年后,谢雅突然打来电话说君子进去了,当时她的声音里是孤绝的无望。当我匆匆赶到时,谢雅哭倒在我怀里,歇斯底里的,回头一个不注意,她就拿刀片割了手腕,幸而送医及时。
当时我问她,这是何苦?她说,没有了他,还剩什么?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最终我只能紧紧抱住她,一遍遍在她耳边说: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是我对她的誓言,一辈子。
后来,她就来了我读书的这座城市,在一年多前结识了陈新,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我以为她走出了那个黑暗的世界,已经拥抱了幸福,可单单只是君子的出现,似乎就将她的幸福瞬间化为泡影。我知道她之所以颓废,是因为很迷茫,到底是该放弃现在拥有的重新回深爱的人的怀抱,还是斩断前缘,珍惜眼前人?
谢雅迷蒙着眼趴在桌上,幽幽地问:“猪猪,如果你曾经深爱的那个人回来找你,你会怎么做?”猪猪是我在传奇里的昵称。我眸光微黯,深思了下后答:“什么都不会做,我跟他只在游戏里,没有游戏外的任何事发生。小雅,从我身上求不到答案,我们的境遇不同。君子哥再回来找你,是想你重新跟回他吗?”
秘密是互换的,谢雅当年将她的初恋偷偷告诉我,我也将一段无法忘怀的网恋告诉过她,所以她才会拿来作比拟,问我该如何选。可这个比拟不成立,君子与她走到现实,生活两年,如胶似漆,就算我作为她的死党,也无权去评判对与错,更无法帮她选择。
所以我只能语重心长道:“小雅,不管怎样,你要考虑清楚。毕竟你们现在都有各自的家庭,难道你要舍弃婚姻?你舍得吗?”
陈新对她的宠溺众所周知,哪怕大伙都笑他妻管严,他也只是温润地笑。我是亲眼见证了两人的甜蜜和快乐,实在不想这些都毁于一旦,一步错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