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地吐痰，被文明发达的人类视为异端，视为不可思议。在经济发达社会进步的西方社会找一个随地吐痰者，比找一个同性恋者或艾滋病患者容易不了多少。而在我们中国，写出“禁止随地吐痰”的标语警示国人，实在不是什么标榜炫耀，而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补救措施。本来，人区别于动物的重要一环，就是人有理性而动物没有。而现在，在高级的场所、雪白的墙壁不得不高悬有伤大雅的什么“禁止随地吐痰”，你说这是自夸还是自贬！
在西方，随地吐痰简直可以与莎士比亚笔下杀父娶母的角色和中国“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中盗嫂的陈平、《红楼梦》中扒灰的养小叔子的贾家子弟的行为相提并论，不说是非人类之为，也是特别不可思议之事。所以，用不着去禁止随地吐痰，不可能有许多的人去随地吐痰。就如用不着禁止人们吞沙吃土睡垃圾箱一样，正常的人是不会去做这些傻事的。可在我们中国，随地吐痰似乎是一件极为普通的事，就如抽烟喝茶闲聊天。打开国门一看，中国人始觉随地吐痰太不卫生不雅观不美气。但风气已经形成，禁是禁不住的。在内部提醒又无良方，所以不能不厚着脸皮壮着胆子在高雅与不高雅处醒目与不醒目处挂上“禁止随地吐痰”的牌子。说实在的，这比挂出成人尿湿的床单让别人看光彩不到那儿去。因此我们要说，“禁止随地吐痰”以至禁止什么什么的口号与行为，国人千万不要引以为荣大声张扬，还是作为一枚苦果悄悄地吞咽了的好。就如尚未出嫁的女儿生了个孩子，你还挂什么红布、放什么鞭炮、发什么红蛋、搞什么纪念册，悄悄地抱回去养着就是了。
话说到此，我又想起了关于提倡实事求是的问题。“实事求是”是人类的高尚品德，但“实事求是”也是人类行为中的题中应有之义，似值不得人们为之自豪骄傲夸奖。就如人不用手走路，不吃草，不乱伦，这难道还用吹嘘吗？倘人类做不到这些，那与兽类何异！倘若不“实事求是”，还有人类还有人类的今天吗？不可能！而可悲的是，在中国，做到实事求是又极其艰难！所以对此“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之事，要郑重其事地作为美德作为最高境界来提倡和夸耀了，这实在是一件上不得台面可悲复可叹的事情。
我们中国人实在狼狈，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始而厚着脸皮喊“禁止随地吐痰”，继而更得壮着胆子喊“提倡实事求是”，这实在太让人难过。那么，如何摆脱这种狼狈与尴尬，是否不提倡不理会就算完事，回答是否定的。提倡算不得美气，不提倡将更不美气。欲摆脱尴尬与狼狈，唯一的办法，是从思维模式到行为方式统统摆脱虚伪落寞应酬，真正改变自己，不要随地吐痰，不要虚冒浮夸。做到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严格是非界限，严格按客观规律办事。把不实事求是与随地吐痰，与溜门撬锁、偷看女人洗澡、盗嫂乱伦等丑恶的兽行同样看待对待。对实事求是，哪怕他直言不讳毫不留余地不留情面地说出了真实，也应当肯定、赞美与奖励，而对于那些出于个人目的，顺着杆子往上爬，指白为黑，指鹿为马者，即便是腮若桃花巧舌如簧语如蜜糖，也应狠狠地给一窝心脚，让他到爪哇国去啃土吃泥。如此。中国人将最终摆脱无奈与尴尬，最终雄视世界，最终不提倡什么却能在世界上处于领先地位。我们切盼中国抛却口号的年代！愿虚夸假冒矫揉造作欺诈之习气如阑尾般被割除，愿务实求实踏实切实之风吹遍神州，并深入中国人的心灵骨髓。中国人啊，我们不实事求是不行了，如果我们不想长尾巴不想被别人送进动物园的话，我们就不要再以浮夸虚妄安身立命，并以此为荣！阿门！
1994.12.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