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称自己是“龙的传人”。对于这一自喻，不论大陆、台湾的，还是香港、海外的，华人对此莫不认同。
龙是个什么样的动物，谁也没见到过。不过从绘画和雕塑中可以看到，所谓龙，是一个狮子头、蟒蛇身、老鹰爪的怪物。原来所谓的龙纯属子虚乌有，是人们理想化并赋予其神圣性以寄托希望的产物。其形状东拼西凑，相貌可以说雄伟，也可以说凶恶；可以说可爱，也可以说可憎。但设计者大约只感到其可爱的一面，这与古代的图腾崇拜大约不无关系。
对于崇拜龙敬畏龙，作为一个炎黄子孙，我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一个民族不能没有一种精神，一个民族也不能没有象征。在象征物上，取其实不如取其虚，只取狮子或只取蟒蛇、老鹰不如使三者的长处兼而有之。千百年来，人们赞美龙，描画龙，并以图腾崇拜的方式宣称自己是“龙的传人”，这是民族发展的有血脉的合理逻辑，任科学如何发达，社会如何进化，后来之人均无权对之进行否定。
有意思的是，我们的祖先对于龙，自己搞得并不十分清楚；对于龙的尊崇，并未一以贯之。除了宗法、宗教、政治意义上把龙抬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外，在世俗生活文化艺术上，却又将龙贬得很低，并加以调侃戏耍。比如小说神话中的龙王龙太子，几乎找不到一个好的，大都要吃童男女，要残害百姓，一部《西游记》，便出尽了龙的洋相。至于民间春节期间或重大喜庆之日的耍龙灯，使至尊至贵的龙上下翻飞喷吐火焰，简直成了人们手中的玩物，成了人们娱乐的工具。
对于贬龙戏龙之举，我闹不大明白。胆子并不很大的古代中国人何以敢犯龙颜？何以在尊龙与贬龙上有别之天地的举动？何以会出现这种自相矛盾的局面？这表明中国人思维的混乱，还是表明中国人素来具有人本主义思想，使科学为我所用；表明了中国人的机智诙谐与幽默？我想答案是后者。
对于某些神化崇拜的东西，该崇拜时可以崇拜，该调侃时不妨也调侃一下。中国人有这一大写的“人”所具有的传统，我想不妨发扬光大一下。今人应比古人强，在这方面，我们不应使祖宗的血性淡化。
1994.1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