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天宇内心很痛苦,遗憾的是郭海峰、项海潮等几个可以倾吐的前辈都还在外地出差。这时自己左手上戴的那串黄色蜜蜡手串映入眼帘,他突然想到了德明,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另眼相看、送他珍贵佛礼的着名高僧。
也许世俗的烦恼,只有出世的高僧大德才能化解吧,于是郭天宇决定去净慈寺,希望获得德明法师的开导。
郭天宇一直珍藏着德明的名片,这时找出来,想了一下,拨通了上面留的手机号码,没想到接通电话的德明,不等郭天宇开口,就用充满魅力的声音说道:
“郭天宇郭总,你好,有什么事找我吗?”
郭天宇没想到德明在那次交换名片后竟会在手机里保留存自己电话号码,心里特别激动,说道:“德明法师,非常冒昧!因为我最近碰到了一些问题,非常困惑,所以很希望能得到你的指点,不知是否可以?”
德明在电话里爽朗地笑了,说道:“你手腕上戴着我最珍惜的蜜蜡手串,我当然愿意随时与你交流!”
郭天宇看了看手腕上的这串手链,觉得与德明法师有一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感动地说道:“法师,我今天就想得到你的教诲,不知道我下午到净慈寺来是否合适?”
德明法师没有一丝犹豫,爽快地说道:“欢迎,我在寺里等你,下午见!”
净慈寺位于西湖南岸的南屏山慧日峰下,雷峰塔在其对面,建于公元954年五代时期,是西湖历史上四大古刹之一。
净慈寺历史上屡毁屡建,现在的寺宇、山门、钟楼、后殿、运木古井和济公殿,都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重建的。其中大雄宝殿单层重檐,黄色琉璃瓦脊,更显庄严宏伟。特别是一口重达一百多公斤的新铸铜钟,铸有赵朴初等人书写的《妙法莲花经》,计六点八万字。每日黄昏,悠扬的钟声在暮色苍茫的西湖上空回荡,激起人们的无限遐思,这便是被称为“西湖十景”之一的“南屏晚钟”。
净慈寺曾无数次被文人墨客写入诗文,最着名的是南宋诗人杨万里写的一首《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不过此时的郭天宇却没什么诗兴,到净慈寺停车场泊好车,无暇欣赏周边一览西湖的无敌美景,问清德明的禅房所在,就匆匆赶着找去了。
正在读经的德明见郭天宇到来,热情地让一旁侍立的小和尚沏了一杯热腾腾的龙井茶,然后让小和尚出去,留出整个厢房与郭天宇单独交流。
郭天宇环顾法师的禅房,发现房间不大,约20个平方的样子,装饰也很简朴,主要的家具就是几排书架。不过在书桌上,一台大屏幕的苹果笔记本电脑,加上台几上扔着的一台苹果iPAD和一只苹果手机,似乎与郭天宇印象中的禅房摆设不太合拍,但也给整个房间增添了一股现代气息。
德明含笑问道:“天宇,你是碰到什么问题了吗?”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地平和稳重,仿佛带有一种吸引所有人注意力般的磁力。
郭天宇诚惶诚恐地说道:“德明法师,能够再次聆听您的教诲,真是太激动了。我确实碰到很头痛的问题,想请您指点。”
德明亲切地说道:“上次我就说过,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既然是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说吧,有什么让你想不通的?”
郭天宇不知为什么,在德明面前特别放松,也特别有倾吐的欲望。他一五一十地把参加大学生创业大赛过程中被李林达假陈思明之名索要股份的事告诉了德明。讲到最后,郭天宇痛恨地说道:
“德明法师,我原本对这个世界充满美好期待,可是在碰到李林达和陈思明这样阴险的小人之后,我的世界观开始坍陷了,觉得这个世界好黑暗啊,是非常不公平的,并不是你努力了就会有好的回报。我真的很讨厌这两个贪婪的官员!”
德明仔细地听着郭天宇的诉说,面色宁静,不悲不喜,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等他讲完,德明认真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
“天宇啊,千万不要去指责别人,因为每当你伸出一根手指去指责别人的时候,另外四根手指头恰恰指向了自己!”
郭天宇听了一怔,一时还未完全理解,有些茫然。德明看在眼里,又解释道:“指责别人,难免有愤懑之气,当你自己心生怨恨时,伤害最大的其实是自己,不仅影响心情,也影响身体。更何况,你能改变这样的现状吗?如果改变不了,就改变自己,努力把事做好,不去求这些你讨厌的人,那不更好吗?”
郭天宇听了若有所悟,但还是问道:“问题是如果没有这些贪婪的官员,没有这些黑暗的事情,那我就不需要改变自己了,世界不就会更加正常和美好吗?”
郭天宇在说话时,德明微微阖上眼睛倾听着,等他讲完,德明眼睛突然睁开,充满了智慧的光芒,说道:“大自然里有凶残的猛兽,也有柔顺的羔羊,但猛兽就一定是恶的?羔羊就一定是善的?不一定!比如在内蒙古大草原上,狼吃羊,羊吃草,一直保持着生态的平衡。如果没有狼,黄羊就会泛滥,就会大量啃吃草地,从而破坏整个草原的生态系统。所以,当你把思维放大到宇宙的角度,就会发现所有的存在都是有其合理性的。”
郭天宇感觉慢慢抓住德明想说的东西了,他没有插话,等待法师继续阐述:
“之前我接待过一个非常有才华的大学老师,他在学术上造诣很深,但快50了还只是个副教授,没能评上正高。这让他很痛苦,因为他发现评职称是一个特别复杂的生态圈,对他这样只专注于学术的老师很残酷,他虽然著作等身,但竟然还达不到评教授所需要的硬指标——就是因为他的文字没能在所谓的一级期刊上发表过,而一级期刊已被各色利益共同体把持了,没有特别的关系根本无法进入。其实对一个大学老师来说,如果认识到学术水准永远是评价一个学者的最高准则,那么他可能就不会纠结于自己是不是教授了,不会纠结于自己是否得到了不公平待遇。你觉得呢?”
郭天宇沉思片刻,有些领悟地说道:“德明法师,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真正好的项目,其实不是靠评委评出来的,而是看这个项目是否能得到市场的认同。就像一个学者,他的水平也不是评选出来的,而是要看整个学术界的口碑的?”
德明笑着点头道:“是的,我不相信一个好的商业项目是可以通过比赛选出来的,我们所能了解的最成功的企业,有哪一个是创业比赛的冠军?我们更多知道的,是比尔·盖茨退学在车库里创业,马云曾被人当做神经病。而被认为是好学生、继续在大学里读到博士后的比尔·盖茨的同学,谁能有缔造微软公司的比尔·盖茨的成就?再来看马云,那些骂马云是神经病的人,他们有马云的成就高吗?那些被这些骂马云的人认为是有发展潜力的公司,现在有几个还存在?就算是存在又能与阿里巴巴公司比吗?”
德明的一连串排比,听得郭天宇很通气,他真的觉得自己放下了不少,不再纠结于比赛被“黑”了。
德明好像可以看透郭天宇心思似的,突然又说道:“更何况,你现在无法确定那个叫陈思明的副主任是否参与其中,更无法判断这两个领导到底有没有在比赛中‘黑’你。也许在评委眼中,你的项目就是技不如人呢?”
要是刚刚才走进禅房,郭天宇一定会不服气地跳起来与德明理论的,但此时他却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没有任何争论。
德明看着郭天宇,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的微笑,说道:“再来举个例子,从改革开放恢复高考以来,中国的各省市区大概总共产生了三千三百多名高考状元,但是根据《上海教育》杂志的调查,这些高考状元无一成为行业领袖,其中有些人甚至根本无法适应社会的快速发展,已经被彻底淘汰。天宇,还需要我继续解释吗?”
郭天宇听到这儿,有一种顿悟的感觉,说道:“谢谢法师,我完全理解了!”
同时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天盛科技做成功,要远远超过进入这次大学生创业大赛总决赛的那些项目,一定要让那天决赛的评委们知道,他们是错的!
想到这,郭天宇补充道:“法师,我觉得自己已经原谅那些在背后害我的人了,我会靠自己的努力去获得远远超过这200万元收益的!”
德明笑道:“如果你还执着于‘原谅’对方,那证明你还没有完全放下!”
又被德明“批评”,郭天宇觉得自己修为太浅,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德明接着说道:“有一个很有名的佛家故事:一老一少两个和尚赶路,要过一条河时,遇到一位也想过河的年轻貌美的女子求助,老和尚二话不说,背着女子渡过了河。随后一老一少两个和尚继续赶路,过了很久,小和尚问老和尚,出家人是不能碰女色的,刚才你为什么要去背女子呢?老和尚很奇怪,说道:我早就把女子从背上放下了,你怎么还放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