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男孩也有点气喘，盯着杜斌看了半天才嗫嚅的说道：“是、是杜老师啊，刚才没看清是您。”
“你叫什么？”杜斌再次问。
“周跃飞。”
听到这个名字，杜斌心里一动：“你就是周跃飞，跟你一起的那个叫马萌萌的女孩呢？”
“她、她在前面的公园。”周跃飞有点不情愿的说道。
“刚才你跑什么？”
“我、我害怕。”
“你怕什么？”
“不知道，就是害怕。”不知道是累的缘故还是什么，周跃飞的脸白的吓人。
“走，领我去找马萌萌，我有话问你们。”
周跃飞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在杜斌严厉的目光下屈服了，领着杜斌往前面不远的三角公园走去。
杜斌跟着周跃飞走进公园，见一个女孩正坐在一张长凳子上。
“你叫马萌萌是吧。”杜斌走进女孩问道。
女孩一看是杜斌，急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杜老师，我是马萌萌。”
杜斌看到马萌萌的脸很苍白，目光也有些慌乱。
杜斌看了一眼周跃飞，然后又将目光转向马萌萌，说道：“你俩跟我说说昨天晚上的事，不许有隐瞒，知道吗？”
“你、你说吧跃飞。”马萌萌看了周跃飞一眼，低下了头。
“昨天晚上。”周跃飞回忆道，“我正在宿舍上网，萌萌给我打电话，说待在宿舍太无聊了，想出去转转。于是我们俩约好一起出去。”
“那时候大概几点？”
“大概八点多一点儿吧。”周跃飞接着说道，“我们俩约好在操场上见面。等见面之后，萌萌跟我说，本来她想让潘婷婷跟我们一起出去的，可潘婷婷说要去找杜院长请教一些问题，所以我和萌萌就出去了。”
“潘婷婷？”杜斌问，“潘婷婷是谁？”
“就是、就是摔死的那个女孩。”周跃飞紧张的看了一眼马萌萌。
杜斌心里一惊，忙追问道：“你俩什么时候发现潘婷婷的尸体的？”
“今天早上六点左右。”周跃飞说，“昨晚我和萌萌大概十一点左右回到学校的。回到宿舍之后，我睡不着，于是就打开电脑上网。大概在十一点半左右，我好像听到从教学楼那边传来一种声音，像是人的尖叫声，但马上就消失了。起初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萌萌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听到有人在尖叫，我才知道那不是我的错觉。”
说道这里，周跃飞看了杜斌一眼，似乎有所顾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接着说。”杜斌催促道，“把所有的经过都说出来。”
“后来，大概过了有几分钟，萌萌又打电话给我，说潘婷婷还没回来，她自己很害怕，想让我过去陪陪她。于是我就去了萌萌的宿舍。”
“后来呢？”
“我们俩就坐在她的宿舍聊天。”说到这里，周跃飞脸上突然现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对杜斌解释道，“我们只是在一起聊天，什么都没干杜老师。”
“我知道我知道。”杜斌让自己的表情尽量的亲切一些，以便能够打消周跃飞的顾虑，让他继续说下去。
十六
周跃飞一看杜斌的表情，这才放了心，继续说道：“我们俩一直坐在那聊，分析潘婷婷为什么还不回来，猜测之前听到的那尖叫声怎么回事，最后得出了结论：认为那尖叫声很有可能是潘婷婷的。我建议去教学楼那边看看，萌萌害怕不敢去，就在这个时候，我俩又听到了一声尖叫，萌萌更害怕了，死活也不肯去，并且也不让我去。于是我就陪着她，我们俩一直坐到大概早上六点钟，那时候天也已经开始亮了。我跟萌萌建议，应该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来，我领着萌萌去教学楼那边看，就见潘婷婷躺在教学楼前面的地上，已经摔死了。”
“你们俩见到杜院长了吗？”
“没有。”周跃飞摇了摇头，“萌萌吓坏了，我们俩就赶快往学校门口跑，把情况跟保安说了，后来我又领着保安去教学楼那边看了看，然后就报警了。当时萌萌很害怕，跑出了学校，我出去找萌萌。找到萌萌之后，我俩在街上转了一天。她才感觉好了一些，但她说她不敢再回学校住了，于是我就回到学校，去宿舍里拿我的钱包和学生证，准备先在外面临时租个房子。”
杜斌点了点头，接着问：“你刚才说害怕，究竟怕什么？”
周跃飞看了一眼马萌萌，有些踧踖的对杜斌说道：“潘婷婷死的莫名其妙，我、我觉得咱学校里有鬼。”
“鬼？”杜斌觉得有些可笑，但看到周跃飞眼神中的慌乱之色，他的心里还是为之一动，“周同学，你可是大学生，而且还是学医的，难道也相信怪力乱神之说么？”
“以前我也不信。”周跃飞偷偷看了杜斌一眼说，“前天晚上，我和萌萌从教学楼经过的时候，萌萌说看到七楼走廊上站着一个女人。当时我也看了一眼，确实看到了一个人影晃了一下，但我没有看清是男是女。第二天晚上，潘婷婷就摔死了。我一直觉得这两件事发生的很奇怪，我之所以说有鬼，也是因为这两件事出现的极不合理，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造成的。”
“为什么会觉得不合理，你们俩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是晚上几点？”杜斌把目光望向马萌萌，“马萌萌同学，你说你那天晚上看到七楼走廊上站着一个女人，你看清楚了吗？”
“那天晚上天很黑。”马萌萌看了一眼周跃飞，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萌萌，你就跟杜老师说说。”周跃飞冲马萌萌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跟跃飞出去散步。”马萌萌回忆道，“我俩在教学楼西南角的小操场，一直待到大概快十点，然后就往回走。在经过教学楼的时候，我无意中向楼上看了一眼，发现有一个女人站在七楼的走廊上。”说到这儿，马萌萌像是突然被电了一下似的，猛的抓住了周跃飞的胳膊。
“什么样的女人？”杜斌看出了马萌萌的惊恐，急忙安慰道，“别害怕马萌萌，把你看到的都跟老师说出来，没事的。”
十七
“当时天很黑，看不清楚她的长相。”马萌萌有些惊魂未定的说，“反正那女人的头发挺长的，好像、好像还……”
“好像什么？”杜斌追问道。
“我、我不能确定，但好像那个女人挺着个大肚子，像个孕妇。”
“那女人穿什么衣服？”
“好像、好像是一件蓝色，也可能是黑色的连衣裙。由于天太黑，我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颜色。裙子上面好像还印着很多白色的小花。”马萌萌看了杜斌一眼，犹豫着接着说道，“我想，那白色的，应该是花吧。”
杜斌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问道：“你们俩经常去小操场吗？”
“杜老师，我和萌萌是老乡，也只是偶尔去小操场。我们俩只是好朋友，真的没有其他的关系。”周跃飞急忙表白道。
“老师相信你们的友谊是纯洁的。”杜斌看出了这两个年轻人的不安，脸上显示出一幅理解的微笑，以便减轻他们精神上的压力，“你们以前看到过那个女人吗？”
“没有。”周跃飞和马萌萌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杜斌随后向周跃飞和马萌萌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他们，同时记下了他们两人的手机号，便打车前往医院。
杜斌走进病房，见自己的父亲仍在沉睡，姚静正坐在病床的旁边打盹。
“你回来了。”杜斌推门的声音惊动了姚静，她揉了揉眼站起身问，“你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
“我去学校了解点情况。”杜斌一屁股坐到了陪护床上，“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姚静坐在了杜斌的旁边，“晚饭的时候，护士给送的盒饭。”
杜斌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杜汶泽问道：“我爸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他晚上又醒了一次。”
“说什么没有？”
“说了，但我听得迷迷糊糊的。”
“说的什么？”
“好像是……”姚静皱了皱眉说，“说什么摘星星，还说什么小玉，快跑之类的话，也就这些了，然后他就又睡着了。”
“小玉？”杜斌喃喃的说着，不知道他父亲说的这个小玉指的是谁。
“你吃饭了吗？“姚静看着杜斌一脸的憔悴，不无担心的问道。
“我不饿，不想吃。”杜斌从床上站起说，“你上了一天的班，又熬到现在，困了吧，先躺下睡会儿，我在这儿守一会儿。”
夜越来越深了，杜斌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十分了。他离开病房，来到洗漱间，用凉水洗了把脸，然后重新回到了病房。姚静已经熟睡，杜汶泽在床上动了一下，嘴里嘟哝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然后便没了动静。
杜斌刚在床边坐下，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急忙走出病房，来到楼梯间的位置。
他看了一眼号码，很陌生。
“喂，是谁？”杜斌有些迟疑的接通了电话。
“我是周跃飞。”电话那头传来了周跃飞急促的话语。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杜斌听出了对方声音里的异样，急忙问道。
“您能来一趟吗？”周跃飞那边的环境似乎有些嘈杂。杜斌把耳朵紧贴在话筒上问道：“你在那儿？”
十八
“星空网吧，陇海路58号。”周跃飞在电话里说道，“您最好快点来。”
杜斌放下电话，看了一眼杜汶泽和姚静，走出病房来到了护士值班室，跟值班的护士交代了一声，便匆匆的走下了楼。
杜斌走出病房楼，发现外面起风了，空气中夹带着一股淡淡的潮气。他走出医院，来到路边。马路上一片寂静，浓重的夜幕将几十米外的一切都吞没了。杜斌左右看了看，不见有一辆车经过。他又看了一下表，已经是一点半了。正在他焦急的等待出租车的时候，零星的雨点落在了他的头上和脸上。
这时，从他的右边有隐约的灯光出现。杜斌将脸转了过去，灯光在黑夜里虽然有些摇曳，但却很坚定的朝他这边而来，越来越亮。
他伸出了手，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麻烦到陇海路58号，星空网吧。”杜斌上车之后说道。
出租车司机没有说话，挂档，加油，扣下空车灯，向前驶去。
出租车停到了网吧的门口，杜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了司机：“师傅，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出租车司机点了点头，杜斌从车上下来，径直走进了网吧。
网吧里挤满了包夜玩游戏的年轻人，杜斌找了半天，才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周跃飞。
“这么晚找我来，究竟有什么急事？”杜斌走到周跃飞的跟前问道。
“你来看看这个杜老师。”杜斌打开了一个QQ的对话框，“刚才有一个叫木木红的网友加我，说她知道潘婷婷怎么死的。”
“哦，是吗？！”听了周跃飞的话，杜斌吃了一惊，急忙将目光转向屏幕，只见在对话框里有这么一行字：前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到了。
下面是周跃飞的问话：你都看到了什么？
接下来是木木红：我只跟你们的杜老师说。
“告诉她我来了。”杜斌冲周跃飞说道。
周跃飞按照杜斌的话，敲上去几个字。
木木红回信息了：是真的吗？我不信，视频看看。
周跃飞抬头看着杜斌，杜斌点了点头，周跃飞打开了视频。几秒钟之后，视频连接成功。杜斌看到，对方那边的影像极其昏暗，镜头似乎是被一个盛满浓茶的玻璃杯所挡，隐约能觉出水波的微微颤动。
对方很快关闭了视频，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杜斌咽了口唾沫，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木木红终于说话了：杜老师，我在东州医学院的解剖楼等你，现在就来，过期不候。
木木红说完便下线了。周跃飞一脸紧张的看着杜斌：“杜老师，她为什么让你去解剖楼？我觉得这件事怪怪的，还是不去的好，万一有什么危险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杜斌拍了拍周跃飞的肩膀，“你接着玩，有什么情况及时给我打电话。”
周跃飞如坐针毡般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杜老师，我感觉这像是一个圈套，要不报警吧。”
“不行，万一惊动了对方，可能线索就断了。”杜斌急忙制止了周跃飞冲动的想法，“不要报警，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杜斌离开网吧，出租车司机很守信用，依然在门口等着。
十九
风似乎比刚才更大了一些，但那零星的雨点已经停止了。空气依然潮湿，拂面而过的风里，有一股很浓的土腥气。
“去东州医学院。”杜斌说完，闭目靠在了后座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杜斌突然感觉车子猛的晃了一下，他急忙睁开眼问道：“师傅，怎么回事？”
“差点撞上一个人。”司机刹住了车，声音有些发颤。
“在哪儿？”
“后面。”
杜斌回头向后面看去，只见车后不远处的路边，躺着一个人。杜斌打开门走了下去。
“你去哪儿？”司机伸出头说道，“跟咱没关系，你别多管闲事。”
杜斌回头瞪了出租车司机一眼，然后继续向躺在地上那人走去。当杜斌走到那人跟前时，听到了发动机的轰鸣声，杜斌扭过头，见出租车已经消失在了夜霭之中。
“王八蛋。”杜斌骂了一句，低头看地上的那个人。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人，并且有一些泥土粘附在女人的身上和头发上，好像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的似的；长长的头发贴附在柏油地面上，身子下面一大片泥水。
女人是面向地面趴在那里的，杜斌看不见女人的脸，但当他蹲下来试图去搬动女人的身子时，突然发现女人身上穿的衣服很眼熟。这是一件粉紫色的旗袍，旗袍的上面绣着金色的菊花。虽然看着眼熟，杜斌却想不起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你怎么了？”杜斌小心翼翼的问道。女人没有丝毫的动静。杜斌向周围看了看，漆黑一片，甚至连平时在傍晚就亮起的路灯，此刻也不知为什么全都熄灭了。
他尝试着去搬动女人的身体，但却感到异常的沉重，当他艰难的将女人的身子从地上抱起的时候，他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这个女人的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血肉模糊，并不断向下淌着粘性液体的烂肉。杜斌闻到了一股令他作呕的血腥之气，他急忙屏住呼吸，一撒手，重新将女人放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