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杜斌不住的喃喃自语，眼睛紧紧的盯着显示器上的数字。电梯终于下到了一层，当电梯门刚一打开，杜斌就飞也似的冲了出去。他推开楼洞的防盗门，跑出去开始寻找姚静。
可当他前前后后找了几遍，也没见到姚静，或者说姚静的尸体——从那么高的楼上掉下来，人是不可能存活的。正当杜斌疑惑之时，无意中向自家楼上看去。他突然发现在自己家和下面那家之间的空调架子上，似乎挂着一个什么东西。
他站在那里看了足有半分钟，渐渐的他发现，那里挂着的，是一个人！
“一定是姚静。”杜斌这么想着，急忙返回了楼内。
杜斌乘电梯来到13楼，用手拼命的敲那家的门。过了很长时间，杜斌才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里面传来。
“谁呀。”里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六
“我是你楼上的邻居，我有点事，请你开下门可以吗？”杜斌的语气近乎哀求。
“可我老公不在家，不太方便啊！”女人在里面犹豫着，不太愿意开门。
“我就在你家上面住，我叫杜斌，是东州医学院的。”杜斌继续哀求着。
“哦，是杜医生啊！”女人似乎听出了杜斌的声音，“这么晚了，有事吗？”女人边说，边把门开了一条缝。杜斌不容分说，用力将门一推，冲了进去。
杜斌冲进去之后，不禁愣了一下，他看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的脸上，正贴着一张雪白的面膜，这让他想起了刚才姚静的脸。他甚至连一句抱歉的话都没说，就直接冲进了卧室。当他来到卧室的窗户前面时，他看到一双脚正在窗前摇晃。杜斌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双脚上的鞋，正是姚静平时最喜欢穿的。
“姚静，别害怕，我来救你了。”杜斌边说边打开了窗户，正当他准备探出身子去救人时，突然听到一阵裂帛之声，随后就见姚静整个人猛然向楼下坠去！
“不！”杜斌凄惨的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尽是一片惊恐之色，脸上的肌肉也随着他那近乎崩断的神经在剧烈的抖动。
“你怎么了杜斌，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姚静在一旁急忙抱住了杜斌的身子。此时的杜斌通身是汗，把身上的睡衣都浸透了。
“没、没事没事。”杜斌声音颤抖的说道，“做了个噩梦，不过现在没事了。”杜斌用胳膊紧紧搂住姚静，生怕一松手，姚静就会从楼上跳下去似的。
东州市是一座中型城市，位于中原地带。这座城市的最大特点就是四季分明。春天一闪而逝；夏天酷热难耐；秋天满目凄凉；冬天寒冷彻骨。
而杜斌所工作的东州医学院，座落于东州市的西郊。面积虽然不是很大，但却优雅的很，高大的法桐林立于校园的围墙四周，茂密的枝叶从院墙伸出，使得整个校园在炎热的夏季阴翳凉爽。医学院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解放初期，成立于1950年的十月一日，比共和国的年龄只小了一岁。而医学院的教学楼，则是由当初的苏联政府捐资修建的。教学楼共七层，在当时来说，可谓是高楼了。
在这个老教学楼的西边，一座现代化的综合教学楼正在兴建，土建方面已经完成，只剩下外粉内饰和一些配套设施的安装，即可启用。
杜斌毕业于这个学院，毕业后即留在学院任教。而他的父亲杜文泽，则是这个医学院的院长。由于父亲的缘故，杜斌也从一个年轻的教师，在几年的时间内，便晋升为了副教授。
东州医学院在东州市是唯一一家医学方面的专业院校，担负着每年向各大医院输送新生力量的任务，故此东州市政府对这个医学院在各个方面还是非常照顾的，那座新教学楼，便是市政府拨款修建的。
医学院地处西郊，毗邻着东州市最大的一个人工湖——雁泊湖。雁泊湖的面积，足有十个足球场那么大，每逢天气晴好的时候，便会有许多钓鱼爱好者来湖边垂钓。
七
当杜斌这天早上来到医学院门口时，发现有几辆警车闪着刺眼的光正停在门外。而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学院的大铁门紧闭着，只留出旁边的一个虚掩着的小门。而门卫保安小李正在门内与一位警官交谈着。警官的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不时的用手中的笔在上面记着什么。杜斌走到门口，推开小门走了进去。
“这里发生了命案，任何人不许进入。”那个跟小李谈话的警官抬眼看了看杜斌，脸上一副冷漠的职业表情。
“这位是我院的杜老师。”小李忙介绍道，“也是、也是杜院长的儿子。”小李说话有些迟疑，而且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警官听完小李的介绍，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跟小李眼中的神色一样复杂起来。
“杜老师。”警官将手中的小本子重新翻开一页，“我是市局刑侦大队的，姓赵。杜文泽是你父亲吗？”
“是的。”杜斌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要年轻一些的警官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教学楼里发生了命案。”赵警官伸手将杜斌拉到离铁门远一些的地方说道，“一个女学生死了，还有就是，你的父亲杜文泽，由于受到惊吓，现在已经被送往了医院。”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杜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爸呢，送哪个医院了？”杜斌急切的问道。
“第一人民医院。”年轻的警官颇为同情的看着杜斌道，“你不要着急，先跟我来一趟。”
杜斌跟着赵警官来到了教学楼附近。警戒线已经拉开，一些身穿警服的刑侦人员正在勘察现场。杜斌看到在警戒线内，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正横卧在地上。
“你认识死者吗？”赵警官掀开白布，杜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个年轻的女孩，发现女孩的表情极为恐怖，双眼瞪的很大，似乎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女孩是从七楼摔下来身亡的。”赵警官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初步判断是由于受到惊吓从七楼跳下的。”
“她、她是我父亲的学生。”杜斌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哆嗦，“我见过这个女孩，但没有说过话，也不知道叫什么。”
赵警官在小本子上写了些什么之后，抬起头对杜斌说道：“好了，今天先到这里，你赶紧去医院看看你父亲，以后有需要的话，我们再找你。”
“这、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杜斌看了看地上的女孩的尸体，又抬头往楼上看了看，他看到在七楼的走廊边，有一段木质的栏杆已经断裂，歪斜在一旁，露出一个大口子，女孩似乎就是从那缺口处跌落的。
“先不要问那么多了，有什么情况会通知你的。”赵警官安慰道，“先去医院，看看你父亲的情况，希望没什么事。”
杜斌离开学校，打车急忙往第一人民医院赶。来到医院后，经打听来到了二楼的一间病房。
透过门上的窗口，杜斌看到里面有几个医生正在交谈。而自己的父亲，则躺在病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八
杜斌推门走了进去，几个医生转身看到了他。都是一个系统的，医生们跟杜文泽父子都比较熟识，一看杜斌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年级较大的医生握住了杜斌的手说道：“杜老师，杜院长此刻已经睡着了，根据我们的检查，他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神智有些恍惚，已经给他打了镇静剂，等他醒来，你好好安慰一下，希望杜院长没什么事。明日我们再为杜院长做进一步的检查。”
杜斌点了点头，医生们走出了病房。杜斌走到父亲的床边坐下。见杜汶泽两眼紧闭，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呈现出一副紧张的样子。杜斌握着父亲的手，发现父亲虽然昏睡，但手仍在微微的颤抖。他怎么也想象不出，父亲究竟遇到了什么，竟被吓成这个样子。
杜斌本来想给母亲打个电话，但一想到母亲正在外地出差，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将已经掏出来的手机，又放回了兜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杜汶泽依旧沉睡不醒。这时有护士走了进来：“杜老师，中午了，你先去吃点饭，我在这看着。”
杜斌摇了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杜汶泽，掏出手机给姚静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说了一遍，让她下班之后赶过来。
下午三点，杜汶泽在床上哼了一声，睁开了双眼。杜斌急忙俯下身子小声问道：“爸，你感觉怎么样了？”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杜汶泽喃喃的说道，呆滞的目光突然变得惊恐起来。
“谁回来了？”杜斌听得有些莫名其妙，“爸，你说谁回来了？”
“她回来了，她让我给她摘星星。”杜汶泽说着，突然紧紧攥住了杜斌的手，脸上的肌肉扭曲着，表情异常狞厉恐怖，“她回来了，你快点跑吧。”
杜斌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刚想再问，杜汶泽两眼一翻，随即又倒在了床上，再也没了动静。
看着杜汶泽再次昏睡过去，杜斌耳边却还回响着方才父亲最后说的那句话。他究竟是让谁跑，父亲说的那个他（她）又是谁？这让杜斌大惑不解。
正当杜斌疑惑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两个男人。
“我们是市局刑侦大队的。”其中一个年级稍大一些的男人从包里掏出警官证在杜斌眼前晃了一下说道，“我叫张国栋，这位是我们队的赵波赵警官。”张国栋指了指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杜斌抬起头，认出了张国栋身边的这个男人，正是早上向他了解情况的那个警察。
“你是杜斌吧，你爸爸的情况好些了吗？”张国栋伸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杜汶泽。
“刚才醒了，这会儿又睡着了。”
“哦？！那他说什么没有？”
“说了，但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
“都说什么了？”
杜斌就将刚才杜汶泽念叨的那几句重复了一遍。
“你父亲说的那个他（她）是谁？你父亲让谁快跑？”张国栋追问道。
杜斌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他还说其他的没有？”
“没有。”杜斌继续摇头。
“这是我俩的手机号，有什么情况，给我们打电话。”张国栋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杜斌。
九
“等一下。”杜斌在后面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两位警官，“我想问一下，那女孩是什么时候从楼上摔死的？”
“根据尸检的报告，女孩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的10点至12点之间。”
下午六点半，姚静赶到了医院，杜斌将事情的经过又对姚静详细的说了一遍，然后让姚静守着，自己则离开了医院，前往医学院。
当杜斌来到医学院时，校园内一片肃静。由于此时正是放暑假期间，大部分学生都回家了。而那些留在校内的一些学生，也都由于命案的缘故，纷纷离开学院，出去临时租房子了。
此刻天已经擦黑，门卫保安小李正在传达室打电话。杜斌走进屋内，小李冲杜斌点了一下头，又对着话筒嘀咕了两句，便放下了电话。
“杜老师，杜院长怎么样了？”小李一脸的担忧，那表情，似乎比杜斌还焦急。
“目前没什么事，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杜斌看了一眼小李，又看了看电话说道，“这件事不要到处乱说，影响不好。”
“没、没说。”小李急忙辩解道，“我刚才只是跟我的女朋友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明晚出去看电影。”
“好了好了。”杜斌打断了他，“昨晚是你值班吧。”
“嗯，是的。”小李点了点头。
“我爸爸是什么时候来学校的？”
“大概八点左右。”小李回忆道，“杜院长说来找点资料。”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杜斌盯着小李的脸问道。
“我、我不太清楚。”小李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目光也有些游移不定，“今天早上我都跟公安局的同志说了，昨晚大概九点多钟的时候停电了，我把大门关好后就睡觉了，直到今天早上六点多的时候，才有两个同学跑来说教学楼那边出事了。”
“你整晚上难道真的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吗？”
“没、没有。”小李极力回避着杜斌的目光。
“那两个同学呢，你知道是哪个年级的吗？”
“好像是大三的，一男一女两位同学。”
“叫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小李两手哆嗦着拿出个本子翻了翻说道，“男的叫周跃飞，是临床医学专业的；女的叫马萌萌，是护理专业的。”
“接着说。”杜斌看着小李略显苍白的脸，知道这件事对这个年轻人刺激不小，“别害怕，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让他俩带我去看看，马萌萌死活不去，于是我和周跃飞跑到教学楼，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女孩。”小李的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白，“那女孩的脑浆都摔出来了，我们两个都吓坏了。”
“在现场见到我爸爸了吗？”杜斌进一步问，“周跃飞和马萌萌去哪了？”
“当时没见到杜院长。”小李说，“当我和周跃飞从教学楼跑回来的时候，那个叫马萌萌的女孩已经不见了。我打电话报警，周跃飞跑出去找马萌萌，两个人都没有再回来。他俩究竟去哪了，我也不清楚。等警察来了之后，我跟着过去，才知道杜院长昏倒在了七楼的走廊上。”
十
“你就没拦着他俩吗？”杜斌有些生气的说道，“他们可是很重要的证人。”
“我当时正打电话报案。”小李有些委屈的说，“周跃飞说出去找马萌萌，然后就跑出了大门。”
“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
小李说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说，“警察来了之后，我就按照通讯录上登记的手机号码给你打电话，可你的手机关机了，你家里的电话我也不知道。”
杜斌从传达室出来，此时天已经黑透了，校园里静悄悄的。
天气闷热，没有一丝的风。空气沉闷的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杜斌抬起头看了看，那些高大的法桐似乎也被这潮闷的空气凝固了，一棵棵僵硬的挺立在那里。枝桠上的每一片叶子都死气沉沉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投射到地上一片恍惚而斑驳的暗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