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又嚣张,真让人咬牙切齿。
这时,夜阑轻轻一笑,对慕珏道:“公子,你们先走吧,夜阑随后跟来。”
此刻她的目光如清风过处,轻淡干净,风过无痕,然而眼底深处的眷恋、缱绻和贪恋,仿佛是在贪恋此生看慕珏的最后一眼。是啊,一旦留下,哪里还有什么随后呢?
基本上,花容就是她的前车之鉴了。
倾仪见夜阑这丫头如此识大体,当下便对慕珏道:“还等什么?”
夜阑笑了笑。
但倾城想,她心里应该已经在泣血了。
倾仪说着就要拉慕珏上马,一面示意林淑儿将皇后也带上马去。
慕珏身形沉静如山,一动不动。
苏墨弦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望着慕珏。
只见慕珏倏然直视向倾仪,道:“你带林淑儿先走。”
倾仪震惊,“你想做什么?”
话落已立刻醒悟过来,若是皇后在手,还分什么先什么后?苏墨弦投鼠忌器,根本不敢追。除非……
除非他是果真要中了苏墨弦的计,将皇后留下来!
“你是在发疯吗?”倾仪恨极,咬牙切齿地看了夜阑一眼,“你竟为了个下人,你不是我儿子,你不是我儿子!”
倾仪一连说了两个“你不是我儿子”,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样子,慕珏冷笑一声:“我倒希望我不是。”
倾仪再无话可说。
夜阑已默默流下眼泪来,望着慕珏,流着泪却笑了,“公子不用管夜阑,带皇后走吧,不能将皇后留下,更不能为了夜阑一个小丫头将皇后留下。”
倾城想,这下好了,若是夜阑果然被留下,凭这句话她也真的死定了,苏墨弦绝不会放过她。
慕珏淡淡看了夜阑一眼,“如今连你也不听我的命令了?”
夜阑的眼泪顿时流得更汹涌,咬着唇,直直地瞅着慕珏。
慕珏扬声对苏墨弦道:“让你的大军全部放下武器,退后五里,我才好将皇后放了。”
苏墨弦笑得胸有成竹,毫不犹豫扬手,便让大军退了。
倾仪无力阻止,只能不甘心地与林淑儿上马,两人一骑飞快离开,眨眼消失不见了。苏墨弦双目微眯看了眼那方向,慕离拳头握紧,无奈之下恨得脸色发青,最后只将妻子默默揽在怀中,倾城心叹,也是惋惜不已。
只差一点,这不共戴天的仇恨就可以了结,竟然错失。
慕珏直到倾仪走远,又让夜阑上了马,他挟持着皇后一步步后退,苏墨弦等人不敢前去,直到两方距离足够远,慕珏忽然拉着皇后飞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腹,马儿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苏墨弦等人始料未及,俱是一惊,想再是好马,一旦承受了三个人的重量也根本跑不快,最后只会落得三个人一起被追上的下场,慕珏不至于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却只见马上一人忽然被重重往回扔来,苏墨弦大震,当即施展轻功去接,这才堪堪将皇后接住。
皇后安然无恙,望着苏墨弦叫了一声,“儿子……”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苏墨弦眉头紧皱,将皇后交予追上来的两名嬷嬷照料,自己则是立在原地没动,良久。
苏瑜慕离这两人彼此虽是宿敌,但倾仪又是两人共同的敌人,眼下让共同的敌人跑了,两人皆是扼腕。
苏瑜长叹一声,终于不甘心地转身回宫。
慕离小心扶着夕颜离去。
倾城走到苏墨弦身边,握住他的手,见他一动不动立在原地,还望着慕珏等人消失的方向,柔声道:“先回去吧。”
苏墨弦反手将她握住,却仍旧没动。
倾城正要劝慰,却听见前方黑暗中传来快马的声音。
所有人俱是一惊,无不停下脚步,回身望去,这便见前面阿不领着一队人,骑着快马而来。
所有人这才恍然发觉,阿不是苏墨弦的近身护卫,今夜这样大的一个局,生死一线之间,而这个人之前竟然一直没有出现。
难道竟是一早就布下了这样一个后招?
苏瑜、慕离霎时一扫扼腕,如见曙光。
那一夜,慕珏、倾仪、林淑儿终是逃了,阿不带回来的人是夜阑,身中数箭,奄奄一息的夜阑。
苏墨弦虽没能算到倾仪劫持皇后,但他设局之初便安排了阿不带人在离开的必经之路埋伏,就是为了万无一失置倾仪于死地,助慕离报下大仇。其实若是那晚慕珏选择带着皇后走了,苏墨弦纵使设了埋伏也是徒劳,因为投鼠忌器,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然而慕珏果真没让苏墨弦失望,五个人里选四个,他最终将皇后放了。
所以,倾仪和林淑儿一离开便遭到了围追剿杀,两人都身受重伤,最后对倾仪致命一击时,慕珏却出现了。但慕珏既要护倾仪,又要护林淑儿,顾此失彼,而阿不带来的却全是苏墨弦身边最得力的人,将慕珏等人一网打尽不过是时间问题。
于是,在四个人一起死和牺牲自己至少让慕珏可以活之间,夜阑选择了后者。她用一己之身将阿不拖住,为慕珏三人争取了时间离开。
阿不带回夜阑时,夜阑明显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趴在地上,一双眼睛却是越过苏墨弦,直直盯着他身侧的倾城。
倾城心中有些酸,抬步就要过去。
苏墨弦将她拦住了,眉梢眼底尽是冷意。
倾城叹,“她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其实如此强撑着还不如一口气咽了,她必定有话想要对我说。”
苏墨弦并不退步,“三年前就是因我的疏忽,才让你受了这样多的苦,今日我绝不容许你有一丝闪失。她有话要说?好,你就在这里,让她说。”
倾城见苏墨弦态度坚定,心叹一声,便也不再坚持。
这时,眼角余光一闪,竟见夜阑手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来,苏墨弦几乎是本能地就以身拦在倾城身前。却不想,那把匕首并未朝倾城飞来,夜阑竟是拿它狠心斩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