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看向苏墨弦,到这一刻,什么都联系起来,什么也都想通来。
难怪那时她求苏墨弦救慕珩,苏墨弦总是各种借口拖延,毫无作为。原来他不是毫无作为,而是他作为的时机还没到。慕珩不倒霉,如何让慕长丰动?慕长丰不动,如何让苏瑜和慕珏将他打倒?慕长丰不倒,苏墨弦又要如何去施这样一个深重的恩德?
不疾不徐,静观其变,待水到渠成,一举将原来的政敌变成自己手中紧紧拿捏着的一柄最锋利的剑,这就是苏墨弦。
此刻,才是大局已定。
苏墨弦黑眸淡然,看向倾仪,说了今夜与这个人的第一句话,“九十万大军对你十万散沙残兵,哪里需要血流成河?”
倾仪咬牙切齿,只恨不得吃了苏墨弦的肉,喝了他的血才好。眼见今夜已是胜券在握,六十万大军对阵四十万大军,离那皇位仅仅一步之遥,他的腿又不短,只需轻轻一迈,这江山就将重回他的手中。可是,短短片刻之间,六十万对四十万竟变成了十万对九十万,眨眼之间,形势就翻天覆地,快得竟让他没看清似的。
这一切全拜苏墨弦所赐!
“珏儿,杀了他!”
倾仪咬着牙齿指使慕珏,手指指着苏墨弦,双目也直直瞪着他,道:“我不要这江山了,我就要他的命!我要他死!”
最后一个死字,倾仪仿佛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也咬下才好,可见是真的恨到了骨髓里去。
倾仪已失去了理智,慕珏却没有。
他没有听倾仪的,因为原本他也杀不了苏墨弦,更何况到了今日的局面,更是绝无可能。慕珏静静立在原地,因为已经尘埃落定,反倒平淡下来。他问:“是你将倾城的身份揭穿的吧?”
倾城怔怔看向苏墨弦。
苏墨弦长睫轻阖,淡淡点头,“是我。”
倾城惊呆。她一直以为是慕珏。
她后来仔细一想,便想通来。芙贵妃是慕珏找的人,自然是与慕珏一条心,想来从她带着阿娇回睿王府,那一条毒计便已埋下了祸根。
苏墨弦道:“你用计使倾城落入父皇手中,不就是想要逼我反吗?你与苏墨景联合,使我为救倾城不得不逼宫,而后你们便可以护驾之名,出正义之师,冠冕堂皇夺下大位。倒是个好计策,如此好的计策,我都不忍心不成全你们了。”
何止是成全?他还将计就计,撒下了更大一张网。
慕珏眼梢讥讽:“没错,原本那个自尽的婢女只是个开始,好让你们分开,待时机成熟我再让倾城的身份暴露,如此一来,前朝公主,除了死路还有别的路可走吗?你若要救她,也只有篡位这一条路可以走。但我没想到,我还未动手,你却自己先将她的身份揭穿了。”
苏墨弦淡道:“因为你动作太慢,我已等不及。”
苏墨弦其实一开始并不心急,只要能让倾城回到自己身边,一切他都可以慢慢来。但苏瑜却说,要直到孩子生下来才放她。这么多个月的分离,让他如何能忍?刚好慕珏那里正虎视眈眈着,他当机立断便将计就计了。
“若是直接揭穿她的身份,你必定生疑。”苏墨弦道:“所以,我拿芙贵妃下手。”
芙贵妃于倾城而言也是个祸害,先是对倾城胡言乱语,后又包藏祸心安插了棋子到倾城身边,这笔账总是要算的,将她拉下去她也不冤。
慕珏却没想苏墨弦的手竟已伸到了南诏去,芙贵妃是什么样的地位?他们经营了这么久,才将芙贵妃捧到了神位上去,苏墨弦却竟能让她顷刻之间一无所有。当下,慕珏立刻便想到了南诏不久前那三王混战,霎时一脸惊色,“原来是你!原来南诏太子云奕背后那人竟是你!”
那一役最初的确是云奕与芙贵妃合谋,他们各取所需,只是连芙贵妃和慕珏也没想到,那结局竟是出奇的圆满顺利,竟一举将三个最强大的敌人全数消灭。顺利得连慕珏也有些惊讶,想这么多年,难道自己还是看错了云奕不成?
到这时方才明白,他没有看错云奕,只是看错了云奕身后那个人。
慕珏冷笑,“苏墨弦,若说你没有野心,若说你今夜所为全是迫不得已,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怎么可能那么早以前就将手伸到了南诏去?连南诏的储君也要是你一手扶上来的人,你野心之大,真连我也不敢想象!”
苏墨弦挑了挑眉,如此剑拔弩张之下,却忽然玩笑起来,他瞧了倾城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倒并不难想象,云奕算起来也是我的大舅子,亲戚之间相帮,本就应当。”
倾城看着苏墨弦那气人的样子,真有替慕珏呕血的冲动。
亲戚之间?再没比这个更好笑的了,在场的哪个不沾亲带故?地上躺着的那个还是他自己的大哥呢。
苏墨弦继续道:“我帮他成为储君原本不易,但芙贵妃包藏祸心必定坏事,我不过是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提前除去一个阻碍罢了。你行事谨慎,本不会那么快就将倾城的身份曝光,但我却已没有耐心再等你。而只要芙贵妃一倒,倾城的身份自然藏不住,所以连你也只当这是一个意外不是?其后发生的一切,你见我为倾城寝食难安,终于不得不铤而走险,逼宫夺位,你以为时机这么快就成熟了,自然和太子一起,以平乱之名趁乱来收渔翁之利,却不知道,这都不过是我将计就计,故意给你看到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