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卜莱亲吻安塔拉,久别重逢,思念情深,喜泪潸然下落。
族王盖斯一夜安睡。
次日一早,安塔拉让舍布卜牵来千里驹,并派人通知他的儿子、叔伯和基来德家族的所有骑士以及族王盖斯的兄弟们、阿卜斯部族所有骑士,要他们备好战马,我们全都是一人可抵挡千人的英雄好汉。随后,安塔拉又派舍布卜去埃图凡部族。
第三天天一亮,埃图凡部族的三百名骑士便到了阿卜斯家园。
安塔拉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在安塔拉的率领下,离开舒尔拜大地和赛阿德山而去。他们刚走不远,拉比阿·本·齐亚德就赶来了,对安塔拉说:
“兄弟,我们愿意为你赎命。”
安塔拉对拉比阿表示感谢。大队人马越荒野,穿沙漠,人不离鞍,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直到临近圣城麦加。
安塔拉对迈斯陶阿心怀怒火,就是因为迈斯陶阿听说安塔拉征服了多位也门头领,把自己的诗作悬挂在天房上,于是怒气冲冲地赶到麦加,将安塔拉的诗从天房上摘了下来。
迈斯陶阿是一位骑士英雄,相貌奇异,活像妖魔。据说在蒙昧时代的阿拉伯头领当中,没有人比迈斯陶阿的身材高大,也没有哪位头领在战场上比他更勇敢善战。迈斯陶阿选定单峰驼作为自己的坐骑。他驯养的单峰驼能够驰骋沙漠。他与对手相遇时,先是纵驼飞奔,截住对手的去路,继之一伸手便见骆驼卧下,同时一矛刺向对手,对手每每立即倒下。他曾征服过许多阿拉伯的部族,许多族王向他缴土地税,许多英雄都怕他三分,对他保持警惕,免得无缘无故受到他的伤害。
迈斯陶阿听说安塔拉将自己的诗作悬挂在天房上,并得知安塔拉打败了许多族王,男子汉的浩气顿时在心中涌动,大喊道:
“这真是一场莫大的灾难!一个下贱奴隶能将英雄降伏,我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谁能忍受这份天大的屈辱!凭天神和偶像起誓,我一定要去麦加,把他悬在天房上的诗作拉下来。我将在那里住下,直到消息传到那安塔拉的耳里,让阿卜斯、阿德南人全都知道这件事。我要让他们像昨天一样回去报信人都不留,以便使天下君王都知道,只有我才是当代大王和盖哈坦人的领袖。”
随后,迈斯陶阿命令手下人骑马分赴盖哈坦部族。几天之后,一批批大军陆续来到,迈斯陶阿热情欢迎、款待他们,心中欣喜不已。没过多少天,已有五万大军集结在了迈斯陶阿的旗下。他们对迈斯陶阿说:
“大王,我们与安塔拉素有怨仇,你就带我们去讨伐安塔拉吧!”
迈斯陶阿随即带着五万大军踏上了去往圣城麦加的征程。他们个个披坚执锐,人人报仇心切。迈斯陶阿行进在大军最前面,活像一头大象,骑在马鞍上,又像一座铁塔,心中对安塔拉充满愤恨之情,边催促大军前进,边吟诵道:富翁居原地,荣华尽安享。
只缘怒气生,率兵赴他乡。
欲战阿卜斯,剑刺鲜血淌。
若逢安塔拉,严责不相让。
吾有言必行,狂杀情莫讲。
驱散入山坳,矛出穿胸膛。
我握矛与剑,锋利谁能挡?
雄狮不堪击,无敌在疆场。
且请世上人,晓知我性刚。
敢与我交手,难逃一命丧。迈斯陶阿率领五万人马到达麦加,便在城郊安营扎寨。到了那里,每个部族都有固定的宿营地,这是阿拉伯人的传统规则,一直延续至今。一切安排妥当,族中部分头领就在迈斯陶阿带领下去拜访安拉使者的祖父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
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坐在一把椅子上,身后的头上方挂的就是用金水抄写在亚麻布上的悬诗。忽听一声大喊,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巨人带着众头领出现在那里,那大汉因体态硕大,踏得大地发出噔噔的响声,然后在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的面前停站下来。
按照阿拉伯人的规矩,来到天房的人,首先要望悬诗顶礼膜拜,然后绕行天房七圈,继之回来向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问安致意。
迈斯陶阿一到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面前,就向长老问安,亲吻长老的手,长老回了礼。迈斯陶阿的高大身材,令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一惊;既没有绕行天房七圈,也没有向悬诗顶礼膜拜,就来问安,更令长老感到怪异。长老对他说:
“头领阁下,你为何一改阿拉伯人及君王之子的规矩,既不绕行天房,又不向悬诗膜拜,却去向偶像顶礼呢?”
迈斯陶阿说:
“长老大人,一个下贱的奴隶想用自己的一首小诗辱没众部族头领和英雄,我不屑于向那样的诗作顶礼膜拜。”
“头领阁下,你有所不知,当时来自各地的骑士头领、英雄豪杰,多不胜数,如同大海波涛,试图阻止安塔拉把自己的诗作悬挂在天房上。安塔拉对他们说:‘阿拉伯头领们,你们都是门第高贵、家财万贯、金银堆积如山、英勇无畏善战的骑士英雄,而我不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是一个穷苦草民。你们想阻止我把自己的诗悬挂在天房上,但我一定要挂,谁也阻止不住我,除非他在战场上将我征服。如果你们主张平等,实属慷慨高尚之辈,那就一个一个骑士地和我交手;如果你们觉得一个人无力与我较量,那就请你们一齐上,我定会把你们全部击垮!’阿拉伯群雄们听安塔拉这么一说,纷纷上马应战。一场激战,所有英雄都败在了安塔拉的手下,而且一天之中,有四十名头领被俘;假若安塔拉想削下他们的首级,他们一个也活不下来,但安塔拉宽恕了他们,全都释放了他们,还把宝剑还给了他们,并向他们赠送了锦袍。”
迈斯陶阿听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这样一说,一时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气得昏迷了过去,不省人事。
过了一会儿,迈斯陶阿苏醒过来,命令手下人把安塔拉的悬诗从天房上摘下来。手下人急忙动手,摘下安塔拉的悬诗,交到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的手中。
迈斯陶阿向其余的六首悬诗膜拜之后,阿卜杜·穆塔里布对他说:
“头领阁下,安塔拉曾征服过无数族王,使他们备遭屈辱之苦。你今天冒犯了安塔拉,竟将他的悬诗摘了下来,他听到消息,定会找你算账,让诗复原位,让你空劳一场!”
[0759]二将被俘
迈斯陶阿说:
“即使我在这里等上十年,我也不会走,直到等那个阿卜斯人来,结果了他的性命,让人们永远免受他的伤害。如果他听说我在这里等他,因害怕而不敢来,我就去阿卜斯人的家园,将他们全族人连根拔掉,取下那个人的首级,让他永远停止呼吸。”
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说:
“这真是英雄豪杰的举动!”
阿卜杜·穆塔里布之所以这样说,为的是留住迈斯陶阿,等安塔拉到来后将他斩杀掉。随即,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给族王盖斯写了一封信,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了一遍。长老信中告诉族王盖斯说,有一个盖哈坦头领,率领着大队人马来到了麦加城,请速告安塔拉,让他迅速赶到麦加,以期消灭这个霸王。因为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知道安塔拉和叶克苏姆国王在阿卡堡和阿曼城的经历,知道安塔拉如何杀死了图德·艾图瓦德国王,又怎样拿下了小斑鸠岛。但这之后,安塔拉究竟去了哪里,阿卜杜·穆塔里布就不得而知了。
信使把信送到族王盖斯手里,盖斯即把情况告诉了安塔拉。
安塔拉得知情况,如前所述,立即调集了六千名骑士,准备迎战摘掉他的悬诗的霸王迈斯陶阿。
安塔拉率领大队人马来到安拉光辉照耀下的圣城麦加,尘烟飞扬,烟尘下长矛林立,剑闪寒光。安塔拉策马行进在大队人马的最前面,他的三个儿子和弟弟马兹尼以及阿尔沃就在他的身旁。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和哈希姆部族的头领们以及麦加的头面人物骑马出迎安塔拉和阿卜斯骑士。
安塔拉看到阿卜杜·穆塔里布迎面走来,立即翻身跳下马背,步行到长老的面前,亲吻长老的双手和双脚。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为安塔拉祈祷祝福,让他赶快上马。
安塔拉跃上马背,与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并驾齐驱,长老感谢安塔拉及时到来。安塔拉问起那个摘下他的悬诗的人,说道:
“究竟他是什么人,竟敢把我悬挂在天房上的诗摘下来呢?”
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说:
“阿卜斯卫士,那可是一个男子汉呐!”
安塔拉一行来到他们习惯落脚的哈尔姆谷,搭好帐篷,然后绕行天房七圈,向悬诗膜拜一番,回到营帐就寝休息。
一夜过去,天明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
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坐在裁决椅子上,众族王从四面八方向他走去,继之绕行天房,向悬诗顶礼膜拜。人们陆续走来,地方渐渐显得狭窄。
迈斯陶阿带着族中骑士和头领走来,喊声大作。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问:
“这是哪里来的喊声?”
“圣殿长老,”身旁的人们说,“迈斯陶阿族王来啦!”
众族王及英雄们听到迈斯陶阿的名字,立即站起来迎接。迈斯陶阿绕行天房七圈,向六首悬诗一番跪拜之后,在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的旁边坐了下来。
迈斯陶阿刚坐稳,开始与英雄们交谈,忽听一声呐喊,紧接着喧闹声一阵高过一阵,仿佛天翻地覆,热闹出奇。阿卜杜·穆塔里布和迈斯陶阿同声问道:
“这是什么喊声?”
“先生,”身边的人大惊,忙说,“骑士之王安塔拉·本·舍达德来啦!”
迈斯陶阿听后一笑,说道:
“看上一眼就这样害怕,还如何与他交战呢?”
说罢,迈斯陶阿心想:“这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啊!”
安塔拉和族人来到裁决厅,见迈斯陶阿站在那里像是一座大山,二目中闪烁着死神的光芒,于是高声喊道:
“列位大人,知道我是何许人,就不用作自我介绍了,我仅告诉不知道我是谁的先生们,我是阿卜斯骑士安塔拉·本·舍达德,曾使勇士受辱,令众多君王惨然离开宝座,征服过若干英雄。在这个地方,我的事迹尽人皆知。我曾在这里俘虏过四十位族王,不顾他们反对,把我的诗作悬挂在了天房上,让他们出尽了丑。你们当中没有人不熟悉我的战袍,与我交手者,我定使他及他的父亲、叔伯、兄弟和儿子感到悲伤痛苦。你们都在场,这个名叫‘迈斯陶阿’的人故意伤害我,趁我不在此地之机,将我的诗文从天房上摘下来。这决不是头领、族王的光明正大行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与他决一胜败高下,不顾他愿不愿意,我定把我的诗文重挂在天房原来所在的地方。凭拉特和欧萨二位女神起誓,我要把我的诗文放在第一悬诗之位,谁敢于阻拦我,我定要让他首级移位。喂,迈斯陶阿,你若阻拦我,就请你来战场与我较量,我定让你用你自己的鲜血染红你自己的战袍,并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人马全部消灭掉。”
迈斯陶阿听后,勃然大怒,一跃而起,状如蝮蛇,朝手下人一声大喊,戴上一顶闪闪发亮的头盔,佩上一口削铁如泥的印度宝剑,手握一柄无坚不摧的罕图长矛,飞身跃上马背,冲了出去。
迈斯陶阿胯下那匹马毛色纯白,如晨阳照亮大地,又似圆月光洒山河;飞奔快胜羚羊,风神望尘莫及;行止皆从骑士意志。有诗为证:骏骐似晨光,身条美体壮。
骑士只扬鞭,即登昴宿上。见迈斯陶阿上马,骑士、头领、英雄们纷纷跃上马背,围聚在他的四周,他们个个披坚,人人执锐,分列成左军、右军和两翼,迈斯陶阿则站在若干面旌旗之下,骑士们围护着他。
安塔拉朝手下骑士一声呐喊,他的儿子及部族勇士们像猛狮一样来到他的周围,每个人都能抵挡千名敌军。阿尔沃·本·沃尔德及其手下人也聚集在了安塔拉的周围,他们个个身披铠甲,人人手握利器。随即,安塔拉率领他们来到了迈斯陶阿的大队人马前面。
两军摆好阵势,阿卜斯骑士们想与迈斯陶阿大军交战,安塔拉把他们拦住,自己要冲入战场。这时,安塔拉的儿子们走上前去,想为父亲助战,但安塔拉对他们说:
“凭拉特、欧萨两位女神起誓,我只想独自出战与这个恶徒交手,快速将他送上黄泉之路,以解我的心头之恨。”
说罢,安塔拉拍马飞驰,顷刻进入了战场中心。敌军骑士眼见安塔拉英姿飒爽,斗志昂扬,感到难以征服对方,不免有些失望。
迈斯陶阿决计出马与安塔拉较量,却见一巴尔格部族骑士上前把他拦住。那骑士名唤“海勒康·本·马吉勒”,是一位勇敢过人的强悍骑士,常把阿拉伯游牧人赶离水源和河溪,强行向各族王征收土地税。因此,许多族王都害怕他,遇事总是屈服于他。
海勒康走到迈斯陶阿面前,对他说:
“就请让我对付这个人吧!我不是让他躺在战场上,就是把他给你抓来。这样一个人,哪堪与你这样的大王交手呢!”
迈斯陶阿欣然允之,海勒康策马向着安塔拉冲了过去,自以为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他冲到两军阵前,高声叫阵,要求与安塔拉决战。
安塔拉听到叫阵声,策马冲到了海勒康的面前。海勒康对安塔拉说:
“喂,门第低贱的人,难道你的血还没流够,竟然还想成为悬诗诗人?莫非奴隶还想把自己比做头领?我今天就要报仇雪耻。”
安塔拉说:
“你说这些话没有任何用,因为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歹人。我俘虏了你,足以证明你是低贱之辈。”
列位听官,安塔拉在悬挂他的诗文时的交战中,俘虏了海勒康,然后又放了他,记忆至今犹新。
安塔拉话音刚落,突然挥矛刺去,海勒康即刻落马。舍布卜一个箭步赶过去,把海勒康绳捆索绑起来。
阿卜斯部族骑士一致赞扬安塔拉干得出色,而且对等拼杀,相信不会有人说阿德南人不讲究公平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