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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见与不见

1.王的悲伤

端坐在布达拉宫的神殿上,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孤独的大鸟。

布达拉宫的繁华他听说过,只是当置身其中的时候,他却有一瞬间失神,繁华淹没其中,他辨不清真假。在浪卡子,丹增持法殿的碉房是他见过的最奢华的地方,却不曾想,布达拉宫的壮阔更让他咋舌。桑杰嘉措说,这座优美恢弘的宫殿现在是属于他的,以后的岁月,他要陪着这个古老的宫殿一起苍老。这座宫殿宏伟壮丽,可是,苍老的气息让他有透不过气得感觉。

这是一段无法割舍的尘缘。可是他更希望,这是一场华丽的梦,梦醒之后,他还是巴桑寺中的那个小寺僧。

哈达在大殿上恣意的飘飞,第巴带着雪域各地的僧俗高级官员在殿下肃穆的行着大礼,五彩的哈达堆成一个锦色的世界,这景象亦真亦幻,像是浮在空中的梦一样近,又那么遥远。

桑杰嘉措说,五彩哈达是献给菩萨时用的,是佛教中最隆重的礼物,它只在某一特定时候用。藏传佛教教义中解释五彩哈达是菩萨的服装。《西藏风情》记载,公元13世纪时,哈达自元朝传入西藏。萨迦法王八思巴会见元世祖忽必烈,回西藏时,八思巴带了第一条哈达回来。元世祖赠与的那条哈达两边是万里长城的图案,吉祥的字样绘着“神的光辉,萦绕的祥云”。八思巴认为哈达是神灵的化身,有神灵在身边将会幸福无边、吉祥如意。后来藏传佛教给哈达附上宗教的要义,说它是仙女的飘带。活佛面前呈献哈达,是人们对活佛的尊崇。

司西平措大殿中,他们都说他是佛。鎏金的佛像浮影飘在他心头,他不想成为一尊了无生气的佛像。掠过大殿中匍匐的人群,他眼角瞟向窗外的那一方三角天空,蓝色天宇被金色的光包裹着,温暖了一片天地,他好想紧紧抓住那一丝暖。

班禅洛桑益西说,他以后的生活要在顶礼膜拜中度过。命运的驱使不让他有回旋的余地。权杖把握在手中,包袱一样沉甸甸的压在身上。可是,班禅坚定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不退却、不胆怯。带着从容和淡定,他恪守职责着寻找前世的叠影。

就这样尝试着,用一个灵魂去摸索另一个灵魂。

日光殿的阳光像瀑布流泻下金色的光芒。他立在阳光里,贪婪吸收着自然的赐予。这里没有草地、没有山峰、没有苍鹰的嘶鸣、没有泥土的清新,只有阳光和外面的世界是一样的。他紧紧地抓住这一缕温暖,像是抱住了整个过去。

班禅额尔德尼站在身后,他看着这个刚刚坐床入定的活佛,心里溢满怜惜。这个孩子骨子里流露出的忧伤让人悲悯。布达拉宫华美的宫殿高大宽阔,却装不下他的孤独。

仓央嘉措的生活,在桑杰嘉措的安排下井然紧促。和其他的转世灵童从四五岁就坐床正式接受正式的佛教教育不同,仓央嘉措是在民间长大的,虽然也是在寺院中接受的佛学教育,但没有宫中正式的培养,灵童的心还是远在红尘之外。十五年来,仓央嘉措并不知道自己是活佛转世,突如其来的盛大荣耀,落差跌宕起伏。桑杰嘉措思酌着,如何才能给仓央嘉措最好的教育,让他在十八岁亲政时可以掌握西藏大局。三年,他必须用三年的时间,将这个在民间放任了十五年的孩子迅速驯服成一个合格的六世活佛。

打坐修行是作为一个活佛的根本,仓央嘉措从进入巴桑寺的那一天熟稔了。桑杰嘉措指派了格隆嘉木央扎巴等多位上师,严格督促仓央嘉措学习佛法经典,《根本咒》、《供咒经》、《生满戒》等佛学典籍是他每天必备的功课。没有派别的纷争,每个高僧都想把自己最精髓的学识传授于这个年轻的活佛。

众老师中,仓央嘉措最喜欢五世班禅洛桑益西。

这个中年高僧温和谦恭、慈祥善良,仓央嘉措极喜欢听他传法,他学识渊博、语调优美,阐述到精彩处,愉悦的神采清澈澄净,犹如漫天曼陀罗花雨在空中徐徐飘落。只有这时,仓央嘉措觉得这个世界是寂静和美的,这种喜乐,是一种心灵的最深层的感触。

时而,五世班禅会提及五世活佛的生前事迹。那个曾经的自己再在这个温雅的中年人口中道出来,不紧不慢的闯入心灵禁区。

他说,罗桑嘉措是这个时代的主宰者。

布达拉宫的司西平措大殿中,鎏金的唐卡上记载着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的的一生,在这一帧唐卡中,最让人瞩目的莫过于顺治皇帝与罗桑嘉措会晤场面图景。

这夸世的一篇在历史笔触里被重重描绘过,清顺治皇帝一次次示好,四次排遣使臣召请五世达赖喇嘛和四世班禅进京。公元1652年,罗桑嘉措在清朝官员的陪同下,携带三千使团进京,受到了顺治皇帝的隆重接见。

一年之后,罗桑嘉措返藏,顺治皇帝赏赐大批厚礼。在返程中,路过内蒙古代噶时,顺治皇帝派官员携带一枚有满、汉、蒙、藏四种文字的金印赶赴代噶,正式册封罗桑嘉措为“五世达赖喇嘛”。这次会见之后,罗桑嘉措规范了格鲁派的各种礼仪制度,格鲁派的统治地位也就稳定下来。

仓央嘉措的灵魂随着上师的讲述融入这些唐卡和壁画,画中的罗桑嘉措神态慈祥、精神矍铄。姿容美如宝莲璎珞,光彩灿若星辰日月,他的生命永久活在壁画和唐卡里。教主的法杖握在手中,他是西藏最大的王。洛桑益西说,这个伟大的法王是他的前世。摩挲着前生的记忆,他时而思索、时而神游、时而紧张、时而放松。犹如刚出生的幼小虎崽,他细细扑捉飘逸于青稞、乔松、驼绒藜之间的香气。

带着崇敬和敬仰,仓央嘉措念想这这个前世的自己,他也想,今生能像罗桑嘉措一样做好一个神的职责。

这信念起初只是一株细小的嫩芽,却在不经意间蓬勃成枝叶繁盛的树木。

2.辩经:一次佛门的考验

第巴桑杰嘉措的眼神紧紧的,投在仓央嘉措的后背上有着热辣辣的痛。

与五世班禅的谦和相比,第巴桑杰嘉措是严厉的,空荡荡的长廊里,偶尔听到人们喧哗,那一定是第巴在责骂侍从。《六世达赖喇嘛秘传》中,老年的仓央嘉措这样描述刚刚入住布达拉宫时的生涯,他说:这段时期,那位权势显赫的第司,经常严谕格隆嘉木央扎巴,要他将一个活佛所应听习的随许等一切法,务必竭尽心力好好传授,否则,必将如何如何……戒饬甚严。那时我正年幼,少不更事,讲法时常常坐不住,走来走去,不合听经的规矩。每当这种时候,我那皤发皓首的经师总是站起来,手执经卷,随我在身后规劝道:“您圣明!劳驾!请别这样,请坐下来好好听。如果足下您不听的话,弟司就该责骂我了。”每当他这样双手合十,规劝我的时候,我也就乖乖地坐了下来。师傅重又坐到我的面前,继续讲解未完的功课。后来为了自己这种心慌不安的学经行为,我流下了凄然之泪。

仓央嘉措明白第巴的苦心,这么繁杂的政治环境,想要坐稳禅床,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为一株可以避风雨的大树。

为了这些可敬的上师不受责骂,仓央嘉措在枯燥的念经声中,努力的学习佛法。他天资聪颖,领悟力远远大于同龄的少年,在各位上师的苦心教导下,他的学业日益精进。这让各位上师倍感欣慰。

远在大洋彼岸的古希腊人相信:“辩论能产生更多学术成果”。

人们都说,古希腊哲学是人类思想史上的一道奇葩。古文明的火焰在爱琴海畔点燃,智慧火花源自雅典公民的辩论活动。大型的公民辩论大会每年都会有几十次,更不用说那些小规模的争论和辩论活动。

这是一场全民参与的辩论赛,法律规定所有公民不论水平高低,都有参加辩论活动的权利。因为争论的频繁,辩论一度成为日常生活的主要内容之一。多方面、多角度的辩论引发着人们不断思考,思想在思考中成形并且成为一个系统的体系,这就是哲学。

积极的辩论是知识和智慧汇集的源泉。藏传佛教的喇嘛们也这样认为。

布达拉宫的议事大殿深闳阔大,人们融入其中似乎格外渺小。格鲁派的各大寺僧从藏南藏北奔赴而来,为着一场盛大的辩经。

辩经,藏语称“村尼作巴”,意为“法相”。是藏传佛教喇嘛辩论佛教教义的一个学习过程。这是藏传佛教一个非常珍贵的传统。据说,辩经开始于佛陀时期。来自印度的莲花生,一如西藏就受到了藏地汉僧的反对。于是,他们摆开了一场关于佛法的论战擂台。这次论战,史称“拉萨论争”,它开创了藏传佛教辩经的先河。

辩经主要分为对辩和立宗辩两种形式。对辩在藏语中称为“作朗”,采用一问一答形式,参加辩经的是两个人。立宗辩在藏语中意为“当贾狭”,辩论的参加者没有人数限制,可以一问几答或者几问一答。问难者可以不断提出问题,与对辩相同的是,被提问者没有机会反问。这是西藏佛学的一大特色。

辩经场上,辩论者不仅可以引用佛经知识,还会大量的引用当地的谚语、短句,把个人的幽默发挥的淋漓尽致。自入住布达拉宫以来,仓央嘉措接受了大大小小的辩经。起初,他也是一个落败者,面对寺僧精妙且充满智慧的问题,他经常茫然不知所措。有时,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问难者令人眼花缭乱地手势以及口若悬河地表演,心里涌起满满地怅然和落寞。带着遗憾,他看到了自己学识地浅薄。这落寞更坚定了他努力研习佛法的信心,他相信自己作为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在今世亦会成为一个令人瞩目地佛爷。他如饥似渴的徜徉在梵文、因明学、医学、佛学、西藏艺术和文化中,吸收着人世间的文化精髓,这个格鲁派最大地法王,用自己的勤奋见证了他智慧地成长。

他的上师洛桑益西曾说,辩经场不仅是一个决断佛学高度的擂台,也是一个开启智慧的地方。在辩经场,他看到了智慧与智慧的碰撞。布达拉宫的这场辩会,便是他智慧和学识的最好证明。

辩经的起势是拍手,提问者把念珠套在左臂上,后退几步,跟着甩动念珠,向前跨步,右手高高举起,用力一拍左手,一个炸雷般的拍手声响在仓央嘉措的头顶。这是向他致敬的一种方式,也是在提示他赶快作答。仓央嘉措端坐着,提问者的一字一句落在耳边,答案立刻浮在心中。这些来自哲蚌寺、色拉寺和甘丹寺的问难者,面对仓央嘉措的镇定、机智、口才和学识惊讶不已,他们不相信,一个十八岁的青年竟然有这样的胸襟和魄力。他的才华像飘在日光殿的条纹阳光,晃了各大上师的眼。仓央嘉措淡定从容的作答,精彩回答不断引起围观喇嘛的喝彩。他们鼓掌助威,为这个年轻优秀的佛爷。也只有他,可以在短短的三年,在脑海中集藏几百年的智慧和学识。

坐在喇嘛群中的洛桑益西,看着这个年轻的弟子。他能感觉到岁月强有力地脚步,仓央嘉措长大了,他也跟着时光的脚步一步一步苍老。

那个柔弱的稚鹰,抱回来时还在他的怀中瑟瑟发抖,现在他的翅膀已经坚硬,羽毛开始丰盛。多年来的辛苦培养让他成为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坐在日光大殿上,仓央嘉措是西藏的一道耀眼的光。

3.神箭与神舞

一箭射中目的

箭头钻入地里

一见当年情人

心就跟了她去

喜欢清初诗词的人,总会拿仓央嘉措与纳兰性德作比较。作为同一时期的两个少数民族诗人,仓央嘉措和纳兰性德有许多相同之处。如果说爱情是文学的主题,在文字的长廊里,这两位诗人不失为爱情最好的诠释者。世人都说纳兰深情,他笔下的爱情,别有一种幽咽哀断、凄婉绝伦的美,却不知作为满洲八旗贵族的后代,除了文艺,纳兰最擅长的一个是骑术,一个是箭术。这两样重要的功夫,仓央嘉措绝不输于纳兰。

《周礼》中记载:“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作为儒家思想的传承者,六艺一直是古代学生的基本才能。主要包括“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的射就是射箭技术。孔子曾在《论语》中说:“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躟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这是儒家培养君子风度的一种方法。文化的奇妙正在于此,即使天涯两隔的地方,礼和义永远是人们的传承。西南的雪域高原,没有儒家思想的熏陶,依然有礼法厉行。

桑杰嘉措认为,一个未来的活佛,非凡的谈吐、广播的知识固然重要,高贵的态度和坚毅的意志亦是不可缺少的。政治的丛林中,血腥的肉搏和意志的挑战同样重要。于是,仓央嘉措在布达拉宫的功课还多了一门骑射。

和枯燥的佛学功课比起来,骑射对他来说,不算苛刻。他喜欢骑着马在草原在肆无忌惮的奔跑,只有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一阵自由的风。箭搭在弓上,锐利的箭头穿过风,穿过云翳,穿过坚硬的木石,穿透红色的靶心。这个少年法王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他那么激动、那么振奋,一张稚嫩的脸掩不住满腔的霸气。汉人射箭主要指五射: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箭穿靶子而箭头发白称为白矢;一人先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追逐而去,矢矢相属、相衔称为参连;剡注,是指矢行之疾;襄尺和汉族的礼法相连,它是指臣子与君主同射时,臣子与君主并立,让君一尺而退;井仪指四矢连贯,皆正中目标。仓央嘉措的箭术虽不及古时候的神射手,在雪域高原的那些雄赳赳的贵族弟子中,勤学苦练让他成为武术中的魁首。

每个人生活中都会有些小小的愿望,这些愿望或大或小,都只是命途中的一些点缀。一个漂亮的玩具,一口鲜美的食物,一句用心的称赞,都足以让那些纯真的孩童欢愉。仓央嘉措刻苦努力,只想让第巴看到他是一步步走向优秀。他只想做好属于神的职责。

人们都说,冬天地拉萨是一片雪的世界。

仓央嘉措喜欢这片银装素裹的雪域。寒风鱼贯而入空荡的大殿,他一点也不觉得冷,许多时候,他站在噶当基的落地窗前,看着空中飞扬的雪,他觉得这是天空送给冬天最美丽的花。盈盈的雪张开白色羽翼,落在他的睫毛上,眉骨间,瞬间化成清冷的水珠,在仓央嘉措的心底,幻化成丝丝清凉。

大雪降落,新的一年又到了。在这座奢华的宫殿,侍从们紧张的准备着佛爷的金刚舞的面具。这是仓央嘉措每年都要参加的舞蹈表演。

金刚神舞,藏话叫“羌姆”,通俗的说法是“跳神”,这是藏传佛教僧人表演的一种宗教舞蹈。这种密宗艺术,即使在西藏也是不轻易见到的,作为藏传佛教仪轨的一部分,只有在某个特别的时间,由经过密宗灌顶的僧人才能表演。仓央嘉措极喜欢金刚舞表演,每年两次的金刚神舞,对仓央嘉措来说,是生命的一个盛大的节日。

神的面具带着头顶,仓央嘉措觉得才会觉得自己的魂灵属于神,这是他与神的一次精神的交流,隐藏在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他完完全全进入神的境界,口中念诵着本尊护法的经咒,他的心和神的心达到完善的丝毫不能分开的结合。大法号、腿骨号、金唢呐、羊皮鼓、大饿、小拨在喇嘛们的手中静立着,只等法坛中的神僧手摇铃柞,号音大作,神舞开始。周围一片静溢,人们把目光投射在法坛中央的仓央嘉措。

在沉缓的乐曲中,仓央嘉措动作缓慢优雅,随着音乐的节拍,他脚步轻缓,用身体姿态演绎佛教经典中的形象。下转指、狮子头、双飞燕、双摆手、双绕推手等手势在他的指间变换,一切那么轻盈、灵动,仿佛神灵落在凡尘里。这样的表演肃穆威严,看在各大寺僧的眼中,这不是藏戏,不是舞蹈,这是神的仪式,是神与灵的魂魄交结。

三年的时光呼啸而过,十八岁的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孩子气地少年了。

佛理熏陶在眉宇里多了神的风骨,他神采俊逸,温润如玉。这三年来高强度的训练和学习,让他迅速成长为一个坚定的青年。他们还记得仓央嘉措刚入宫的样子,那时的他灵动、活泼,还带着孩子的稚气,仅仅三年,他变得坚毅、沉稳,生长让格鲁派的高僧欣慰不已。他是活佛,也是西藏不可知的未来。按照藏传佛教章程规定,转世灵童年满十八岁就可以亲自主持政事。这么多年,是该把政权交还与仓央嘉措了。

仓央嘉措对十八岁的亲政带着热烈的期盼,他的上师洛桑益西曾说,等到他十八岁的时候,第巴与班禅就会把西藏的政权交与仓央嘉措。这几年来,他强捺着好玩的性子,让自己沉定下来读书、念经、打坐、日日思省自查。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值得人们信赖的活佛,舞蹈、射箭,武术、诗歌和历算他样样精通,只盼有一天能把自己修成一个能主持政事的睿智青年,在这个威严的大殿上成为一个真正的活佛。

他想象着这个未来的自己,威严庄重,在活佛的大殿上,用自己的这些年积累的学识解决民间的疾苦。可是,年轻的他不懂得,政治的漩涡是一片绚丽的沼泽地,他双脚轻轻踏上,却飞速陷入一片黑暗。

4.远嫁,别人的新娘

透过仓央嘉措的寝宫噶当基朝南的落地窗,他一眼望见这片雪域的全貌,每年六七月份,城中方方正正的土坯房顶上打阿嘎的队伍在屋顶齐声唱歌,这是一种清脆而短促有着节拍的撞击声,也是劳动者讯息的传递。宫墙拉开了生命的界限,声音却没有戒律的束缚。乌拉的歌声使神圣的布达拉宫瞬间焕发出世俗的欢愉,这群欢乐的人仿佛不是来这里做工,而是参加某次愉快的飨宴,他们有时唱

‘阿嘎’不是石头,

‘阿嘎’不是泥,

‘阿嘎’来自深山,

是莲花大地的精华”

有时唱

江头的水与江尾的水,

距离遥远不得聚,

如今它们重相逢,

相逢在佛前的净水碗。

木棒夯土的声音是节奏,一轮又一轮的合唱震撼得寂静宫殿里的尘埃都颤动起舞。从繁重的经文功课中抬起眼,仓央嘉措觉得,伟大和平凡原本就是融为一体的,正因为平凡的质朴才造就了伟大。站起身,望着阳光下仿若翩然歌舞的人们,他们相互观望、顶礼。或者那些乌拉根本看不到仓央嘉措,面向活佛的殿宇,民众只能低头膜拜。

清澈如河水的歌声撞击着活佛的耳膜,他的目光随着乌拉们的歌声在拉萨的湛蓝的天空中游离。布达拉粉白色的宫墙像是吉祥的哈达,又像乳白色的奶液在红山上流泻。红山之下,是混杂着藏香的红尘;红山之巅,是神的府邸,它离红尘很远。仓央嘉措觉得,他也离红尘很远。

他以为他的一生会这样度过的,陪伴着青灯木鱼,在佛前不厌其烦的诵读着典经,日子一天一天在恬淡中复习,这样简约的生活,平静中没有一丝的波纹。然而,一片静溢的心湖,悄悄被风吹皱了,一波一浪汹涌着像狂风统治了的大海。他伏在臂弯里静静地想,马上许多的忧愁集在眉峰。诗歌净化着他繁杂的灵魂,心中的那片荒芜之地,因为有了爱情的想念,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鲜活起来。红尘之外,于达瓦卓玛,他有着这样一番不能抑制的热情。

人在卡垫上,仓央嘉措的思绪早已随着眼前的风飞向绿草茵茵的草原。书里的每一颗文字化作达瓦卓玛的眼睛,明明灭灭;佛经中每一声念都是她的姓名。思念宛如蚀骨的虫啃噬着身体,这回忆有甜蜜,有凄苦,陪伴这深宫里孤独的少年。

闲暇时间,他想起错那宗是锥心的痛。他很想写信,镶金点翠的檀木扁头笔在金东纸上划出漂亮笔道,划来划去,却写不出完整的句子,他只怕一句一伤。

名门望族的女儿姿态翩翩,

只有我最合她的眼缘。

枝头的果子红润美丽,

也比不过她娇艳甜美的容颜。

海誓山盟的情人,

嫁给了别人为妻。

我愁肠百结相思成灾,

为她憔悴得几乎委地成尘。

少年人的心中,情人的身影追随着他难以磨灭。站在布达拉宫的殿顶,他向西南方向眺望,似有若无的风微微吹拂在脸上,已经是春天了,错那宗的现在一定是一片碧绿的海洋。桃花开在青黑色的枝头,绯红的,粉红的,宛如达瓦卓玛微笑的容颜。达瓦卓玛,他想起这个女孩子,心头漫起无边的愁思,暗淡的,将眼前的景色染成一片阴暗的浓郁。烟雾里的绿草,在阳光中飘摇,像是他失序的心情。

相思,是因为人间有离别,魂消肉骨是无数伤心人相思的模样。“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一句就道尽了多情人的苦楚。一个念想是情人心中闷闷的一记闷响。清初第一词人纳兰性德曾写道:“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粱。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这首《采桑子》写的亦是相思。穿过雕栏玉柱,穿过月度银墙,穿过花枝绿丛,纳兰的相思满满的全是回忆。风景依旧,人面却不知何处?纳兰的相思是画者手中的工笔画,细腻精妙于毫厘间,仓央嘉措的相思是泼墨的山水,大起大落间全是相思血泪。命运如此的巧合将两人拉扯到一起,一个是相国公子,一个是雪域之王,一个为情痴,一个是情圣。这两个神情的男子,一生为情所苦、所累,最后伤痕累累却不得而终。相思心散尽,生命永不止息。或许,最铭心的爱只会镶嵌在最刻骨的痛中。

思恋成疾,仓央嘉措很想知道关于她的消息,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可是,等待和焦躁灼烧着他的心,他赌气着发着牢骚:

姑娘一定不是胎生肉长,

恐怕是桃树枝上长成。

枝上桃花易落已是无情,

即使这样的花朵都比姑娘有情。

布达拉宫的宫墙雄伟高大,将错那宗吹来的风严严实实的挡在宫墙外面。

不知从哪一天起,宗本家的达瓦卓玛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爱笑了,不爱出门了,不爱读书了,不爱藏戏了,不爱唱歌了。大多时候,她只会呆呆的站在雕花的长廊里一直向北看,眼神空茫茫的,像是在等待什么。

阿爸说,巴桑寺的那个小寺僧是转世灵童。

悲痛从脚下来,袭中了她的全身。她一个趔趄,瘫坐在地板上。她不相信这一结果,她不要这样的结局。

鹦鹉在蓝色的空中寂寥的游走,它寂寞着不说话。达瓦卓玛的眼睛顺着鹦鹉飞翔的方向投向那片孤寂的黑色山崖。黑色的崖壁上,仓央嘉措的回话只有四个字:不要等我。

这是仓央嘉措给她的最终回答。

那些幸福的过往,都是假的吧?只是一场绚烂的梦吧?

可是那些安详躺在锦盒里的诗,不是他们爱情最好的证明吗?

杜鹃来自门地

带来春的气息

我和情人相会

身心无限欢喜

这是他欢愉时的情歌。

印章黑色的印记,

不会倾诉衷肠。

但我依然要在信上盖个,

当是把我的相思印在你的心上。

这是他刻骨的相思。

自己的意中人儿,

若能成终身的伴侣,

犹如从大海底中,

得到一件珍宝。

这是他对婚姻的向往。

仓央嘉措说,诗歌是他的心声,是他情感最好的流泻。诗歌是他的灵魂,爱情是他的信仰。可是,成为佛的奴隶,他把自己的灵魂和信仰都丢弃了。

她表情哀哀,眼神里是死一样的灰色。她有些怨恨他,可是,对着这些缠绵的诗歌,再也不提恨。

哀莫大于心死。笼一盆火,那些白纸黑色迅速化成蓝色火焰,然后成为灰色粉末飞在头顶。化为灰烬的,不只是那些缱绻的诗歌,还有她苍白的心。

魂灵骑着灰色马和日月齐驰,经过荒野,经过闹市,经过古庙,经过小溪,她听着哭声笑声歌声琴声,看着老的少的俊的丑的,都感到了疲倦。悄悄地退出这妃色幕帏的人间,她仿佛回到凄枯冷寂的另一世界。

红色婚服躺在肃穆的大厅里,寂静的不言不语。这婚服很美,红色的底上映着玲珑剔透的金色绣花,玛瑙、珍珠镶嵌在黄金薄片间,像是黄色海洋中飘着的岛屿。这是一块水獭皮做成的袍子,柔软的皮毛包裹着衣服的周边,宛如枯枝上点缀的团团花蕊。

这是从拉萨那座白宫送来的嫁衣。

达瓦卓玛的嫁衣,却不是仓央嘉措送来的。

那天或许不是一个吉祥的日子,错那宗宗本家迎来了布达拉的使者,使者向宗本恭敬献上吉祥的哈达,然后,他们传达了桑杰嘉措的谕旨:宗本家达瓦卓玛出身高贵,德行高尚,容姿曼妙,特指与蒙古和硕特部联姻,择日出嫁。

荣耀的讯息却像是一团乌云笼罩了宗本家上空。宗本的心战栗着,女儿远嫁蒙古,亦意味着今生要与她永隔天涯,他极不愿意。更让他担忧的是女儿听到这一消息的神情,她面如死灰,一时呆在房间里。

她是哭呢,笑呢,悲呢,喜呢?

脸颊伏在臂弯里,身上很迅速的感到一种清冷,这清冷,由皮肤直浸入她的心,包裹了她整个的灵魂。达瓦卓玛好想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怀抱。幸福像是一首小诗,一口气读下来,诗的余韵还在口中,诗却已经溜走了。闭上眼睛,她不敢想那些和仓央嘉措一起的欢乐喜悲,远嫁蒙古,这几个字眼像锋利的刀片划着她的心,她痛得睁不开眼。这婚姻像是一场急促的暴雨,沉重的雨点砸在她的头上,让她恍惚。

出嫁,这本是女孩子一生最美好的期盼。于达瓦卓玛,却成为她以后的人生中最漫长的哀愁。

一个令她绻恋的梦醒了。她爱梦,她喜欢梦,它是浓雾里阑珊的花枝,是雪纱轻笼了苹果脸的少女,它如苍海飞溅的浪花,如归鸿云天里一闪的翅影。因为它既不可捉摸,又不容凝视,那轻渺渺游丝般梦痕,比一切都使人醺醉而迷惘。可是,这梦太过美好,以至于醒时还在咯咯的笑,却已经跌落在红尘的深渊中。

《楞严经》中说:“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爱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需在缠缚。”寂灭的世界里,无大地山河,无恋爱生死,她想把过去埋了,埋在那苍茫的海心,埋在那崇峻的山峰;在人间永不波荡,永不飘飞。

5.把相思印在心上

暝色苍茫,黑幕笼罩下的布达拉宫,有种冷艳的美。仓央嘉措的寝宫噶当基空旷而冷寂。梦回的枕上,他常闻到一种飘浮的清香,不是冷艳的梅香,不是清馨的兰香,不是金炉里的檀香,更不是野外雨后的草香。他不知道这香味来自何处,去至何方?它们伴着皎月游云而来,随着冷风凄雨而来,凄迷辗转之中,这香味宛如一缕愁丝,带着几束恋感,是这般悲壮而缠绵。

孤独像是冷风,贯入偌大的宫殿,席卷他的禅床。这时候,他总会用宽大的被褥包裹身体,当一丝暖意从心口生出,他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曲吉带来消息说,达瓦卓玛要出嫁了。

这是桑杰嘉措的旨意。曲吉说,给蒙古王子做妃子是宗本家的骄傲,这是卓玛最好的归宿。

仓央嘉措一时错愕,止住了前行的脚步。他觉得自己跌进了一个黑色漩涡,风狂涌着迅速将他吞没。

布达拉宫的长廊空空荡荡,脚步踏过,有悠远的寂寞声在心底回响。这回响敲在心间,像是撕裂一样的疼痛,他不得不停下来,舒缓疼痛的经络。

曲吉伸出袖子轻轻为他擦脸,他这才觉察,原来,泪水弄脏了他的脸。

红尘的因缘像空中断了线的的纸鸢,跌跌荡荡着找不到前行的方向。德丹吉殿的仓央嘉措一直沉默不语,侍从们匍匐在殿角,看着佛爷隐忍的背影,姿态孤绝。像是一个谜,人们不知道这个年轻的佛爷怎么了?他不说话、不念经、不打坐、不礼佛。更让他们紧张的是,他不睡觉,不吃饭已经三天了。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到第巴的耳朵中,对侍从来说是怠慢佛爷之罪,这是一场杀身之祸。眼睁睁的看着他日益消瘦,老阿旺终于忍不住了,胆怯的匍匐在佛爷面前,看着他清瘦的脸庞,老阿旺的泪水浑浊了双眼。

夜里下了很大雪。后半夜雪停了,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德丹吉殿。仓央嘉措披衣来到窗前,看到白雪覆盖下的拉萨城,在月光的映照下洁净得如同人间仙境。

多夜未眠让他看起来十分疲惫。

昔日热恋的情人,

成了别人的新娘。

相思折磨我哀愁的心,

让我容颜枯瘦。

芨芨草上的白霜

还有深秋的风

就是它们两个

折散了蜂儿和花朵

血泪和着黑色的墨在笔端纸上流淌,字字句句全是伤痛。他觉得自己兜兜转转最后却陷入一片荒芜之境。桑杰嘉措说,西藏的一切都属于他。可是,他觉得,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权力、荣誉、膜拜他都不想要,他只想和达瓦卓玛过单纯的日子,在某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幸福终老。而此刻,那个他融入他骨血的女孩子,正穿着美丽的嫁衣,远嫁蒙古。是命运的捉弄,抑或是轮回的驱使?一个至高无尚的活佛,他拥有整个西藏,却不能拥有一个女孩子的普通爱情。

曲吉说,达瓦卓玛在他不得见的隐秘的地方寻着一个朴实的男子清淡过完一生,这是她的幸福。她只是他命运的劫数。可是,在仓央嘉措心里,失去了达瓦卓玛,他的灵魂也被氤氲了色彩。

这一段尘缘隔着千山万水,把有情人分在天涯的两端。他是西域高原的至高的活佛,她成为蒙古草原美丽的王妃。

授课的老师们都说,佛爷在上课的时候用功了。不同于过去几个月的神游物外,现在定的活佛把自己投入到经卷中,废寝忘食。他的刻苦和努力看在洛桑益西的眼中是苍凉和孤绝。这个倔强的孩子,辛苦的忘记红尘悲苦。

去年种下的青苗

今年已经接穗

少年忽然衰老

身子比弯弓还弯

阳光透过布达拉宫房顶的透明窗,在廊柱与垂挂的唐卡间形成不动的光影,仓央嘉措的法座沐浴在条纹一样的光影中。三年如一日的打坐,让生性活波的仓央嘉措变成一个隐忍沉默的年轻人。对这样的生活,仓央嘉措心底是带着一丝厌恶的。每天眼睛看着的是大殿的廊柱,耳中听到的是喇嘛的诵经,手中触摸的是发黄的经卷和檀木的念珠,鼻中闻到的是缭绕的神香。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重复着,让他觉得厌倦。三年前,他是一个灵动的少年,三年后,他觉得自己成为一个苍白的泥塑木胎。

上课之余,他最喜欢静坐在自己的寝宫噶当基。作为第一位入住红宫的活佛,他选择了最宽敞采光最好的一间宫殿作为他的寝宫。透过南窗的落地窗,这样忧郁的青年,每天可以望到第一缕阳光在拉萨河上面泛起的光亮,在清晨或黄昏,当他站在南窗前凝望拉萨河时,光正好打在他的下颌。如果光有知觉,应该能感觉到这张脸所隐藏的情绪。

黄金大殿里,他觉得自己在民间的十五年好似一场前世的红尘梦。那片蓝的让人想落泪的天空,那片翠的让人眼睛生疼的草地,那声声悦耳的驼铃,那嘹亮青翠的歌声,恍惚的好像一个曾经。还有达瓦卓玛,那个有着乌云一样的发髻,桃花一样绚丽面容的女孩子,是他触不到的一个梦。

佛说:一切自知,一切心知,月有盈缺,潮有涨落浮浮沉沉方为太平

佛说:执著如渊,是渐入死亡的沿线

佛说:执著如尘,是徒劳的无功而返

佛说:执著如泪,是滴入心中的破碎,破碎而飞散

佛说:不要再求五百年,入我空门,早已超脱涅磐

执着是苦,仓央嘉措觉得自己掉进了苦涩的记忆中。

洛桑益西说,这是记忆的心魔,清净的佛法可以剔除一切苦悲。他打坐、调息、高声诵经,拨动念珠。他要把自己摒弃在记忆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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