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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红发会(3)

一路上,福尔摩斯很少讲话,他只是靠在座位上,嘴里哼着下午刚刚听过的乐曲。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地说:“我们就快到那儿了。梅里韦瑟是一家银行的董事长,他是因为对这个案子感兴趣才加入的。琼斯的加入是因为他的勇猛和顽强,一旦抓住罪犯,他就会咬住他不放。好了,到了,我们下车吧。”

我们到达上午去过的那条平时人潮涌动的马路。在梅里韦瑟的带领下,走过一条狭窄的通道,穿过旁边的一道门。里面有条小走廊,走廊尽头是扇大铁门。穿过铁门之后还有一扇门,走过那扇门,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庞大的地下室,里面堆满了板条箱和各式各样的大箱子。

福尔摩斯把灯举起来往四周看了看。他说:“这个地下室要从上面进的话还真不容易啊。”

梅里韦瑟用手杖敲了敲地板说“从下面也不容易啊。”敲完之后,他就惊讶地说:“这下面好像是空的。”但他的这次行为激怒了福尔摩斯,因为他不应该发出声响的。福尔摩斯有些生气地说:“安静点!安静点!我们现在是在破案,你现在找个箱子坐上去,不要发出声响,也不要打扰我们。”

梅里韦瑟只好在一个箱子上坐下,有些不快,也有些无奈。福尔摩斯跪在石板地上,用提灯和放大镜仔细地观察石板之间的缝隙。没多久他就检查完了,说:“起码还要等一个小时,那些犯罪分子不会在店铺老板睡着之前行动的。一旦他们开始动手,就会分秒必争。动作越快,逃跑的时间就越充足。”

说完,福尔摩斯看了我两眼,我似乎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就对我说:“华生,你可能已猜到了,我们现在是在伦敦一家银行市内分行的地下室里,梅里韦瑟先生就是这家银行的董事长,他一会儿会向你解释,为什么伦敦那些比较猖狂的犯罪分子对这个地下室那么感兴趣。”

梅里韦瑟听完福尔摩斯的话,低声对我说:“你面前的这些箱子不是空的,里面全部装着法国黄金。之前我们已经接到过几次警示:可能有人在打这些黄金的主意。”

“这里面是法国黄金?”

“对,几个月前,我们向法兰西银行借了三万法国金币。但是因为平时太忙,无暇顾及它们,就先放在了这里。你面前的这些箱子里都是,我坐的这个箱子里也有大概两千法国金币,是用锡箔层层包裹起来的。因为它的数量特别巨大,一直放在这里,这也让银行的董事放心不下。”

福尔摩斯说:“他们不放心是有道理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放心。来,先把这个灯用灯罩罩起来,然后我们再谈一下今晚的行动计划。”

“把灯罩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一直在黑暗里等?”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那些人都是极难对付的家伙,所以我们要事先准备好。我就站在这个箱子后边,你们站在那些箱子后面。当我把灯光照向他们的时候,你们就马上扑过去。如果他们有枪,华生,你就马上把他们打倒。”

我把上了膛的手枪放在面前的箱子上,福尔摩斯手里拿的是那盏被灯罩罩住的提灯。我们就这样在一片漆黑中安静地待着。我以前从来没有在如此黑暗的地方待过,这次却不得不这样做。灯还亮着,只是现在看不到它的亮光,只等信号一到,就可以重新看到它的亮光。我们都屏住呼吸,一直耐心地等待着。

福尔摩斯小声地说:“他们只有一条退路,就是退到屋子里去,然后再退到萨克斯-科伯格广场。琼斯,我之前交代你的,你去做了吧?”

“已经弄好了。前门那里已经派了一个巡官和两个警官守在那里。”

“好了,现在已经把他们所有的退路堵死了,我们只要等在这里就行了。”

时间过得很慢,或许在黑暗中等待就是这样吧。我们后来看了一下表,当时等了足足一个小时十五分钟,但那段时间让我们每个人都感到异常艰难。我们不敢换位置,不敢有太大动作,所以累得手脚发麻,神经也紧张到了极点,但听觉却十分敏锐,每个人的呼吸都听得非常清楚。就在极度困乏的时候,我看见石板那个方向忽然闪现出微弱的亮光。

最开始,石板地上只有点点微弱的光,接着连成一条黄色的光束,地板上也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缝,一只手从那里伸了出来,开始到处摸索。大概一分钟后,地板中间突然被弄开了一个大大的缺口。一个孩子般的脸露了出来,他机警地朝四周看了一下,发现没有异常后,就马上爬了上来,然后将一个红头发的人拉了上来。他小声地说:“一切顺利。你把凿子和袋子都带来了吗?噢,不好了!赶紧跳下去,快点!”

此时,福尔摩斯一跃而起,一把抓住那个人的领子,另一个人却迅速跳回洞里。但我听到了衣服撕裂的声音,是琼斯抓住了那人的衣服。

“约翰·克莱,不要再顽抗了,你们跑不了的。”

对方冷冷地说:“哼,那又怎么样。不过我想我的伙伴会没事的,虽然你们抓住了他的衣服。”

福尔摩斯说:“那边的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他了。”

“你们办事确实很细啊。”

当我们把手铐铐在罪犯手腕上时,他仍趾高气扬地说:“你们对我客气点,不要用脏手碰我,我是皇族后裔,你们应该尊重我,得叫我‘先生’。”

琼斯大笑起来:“好吧,这位先生,请你走到台阶上来,我们会找辆车把你送到警局的。”

约翰·克莱只好乖乖地走上来,被押赴警局。

看到这一切,梅里韦瑟先生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这是我看过的最周密、最离奇的破案经历。”

福尔摩斯说:“我自己就有些账要和约翰·克莱算。我为这个案子花费了一些钱,我想银行会给我补偿的。除此以外,我得到的最高酬劳就是这次独一无二的破案经历。光是听那个红发会的故事就已经让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了。”

清晨,我们在贝克街喝威士忌的时候,福尔摩斯说:“医生,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非常明显,红发会的那个广告和抄写《大英百科全书》这两件事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让那个老板每天离开他的店铺几个小时。每周四英镑的报酬是引人上钩的诱饵。对他们这些想把巨款弄到手的人来说,这点钱算不了什么。他们一个登了广告,一个怂恿店铺老板去申请那个职位。从我听到那伙计只拿一半工资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个只拿一半工资的人肯定别有用心。”

“但你是怎么看出他别有用心的呢?”

“我本来想,那店铺如果有女人的话,他们可能是在搞一些下流的事,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店铺老板做的是小生意,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值得他们费那么多心力。我想到那伙计喜欢照相,而且经常往来于地下室。我就知道,名堂肯定出在地下室。他每天要花好几个小时照相,然后到地下室。他能做什么呢?结论只有一个,他是在挖一个通向别处的隧道。”

“当我们察看作案地点时,我用手杖敲打人行道,你当时对此感到不解。其实我是想弄明白地下室是朝前还是朝后延伸的。当我解决了这一问题后,我就去敲门。我想见那个伙计,他果然出来了。我想看他的膝盖部位。我刚刚说他们是在挖地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膝盖附近的裤子就会有不一样的东西,当时看到的情形也证实了我的预料。之后我发现城市郊区的银行和我们正在查看的房子是紧挨着的,我就知道问题基本解决了。最后,我拜访了苏格兰场和这家银行的董事长,结果如何,你已经知道了。”

“那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一定会在当天晚上作案呢?”

“地道已经挖好了,只有尽快动手才对他们有利。星期六肯定比星期天合适,那时得手,可以有两天的时间供他们逃跑。”

“你真是太棒了,每个环节都无懈可击。”

福尔摩斯好像无所谓似的,即使他刚刚破获了一起大案。他说:“这就是生活,而我的生活就是尽可能多地做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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