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道过歉说过对不起了，这比你的行为要好得多。”
“夫人，我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他嘲弄似的装模作样地鞠了个躬，“好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给我一个睡觉的房间让我先住一晚。不用担心，我会做个标准的绅士的。”
莫拉感到一阵恐慌。“这又不是宾馆，你不能住在这里。”
“别这么紧张，你的女主人今晚不会回来的。”
“听我说，特洛伊……”
“不，你听我说。”特洛伊打断了她的话，“我想我们应该互相报答，应该这么说这样彼此两不相欠。你一个人在这儿，不是吗？一个人住这么宽敞的房子，邻居们都那么远……对了，安全系统怎样啊？”
“你说什么？”
他继续观察着房间，然后装出一副迷人的样子诱惑地说：“很简单，如果能制造一个入室抢劫的骗局，把屋里所有诱人的东西都卷走了的话……”
莫拉勃然大怒：“你是不是疯了？”
“一点都没有呀，宝贝儿，别惊慌嘛。明天，我会离开前把你绑起来的……当然不会很紧的，你放心。等我走得远远的了，就去报警说这儿发生入室抢劫了。这不过都是小孩玩的游戏嘛。”
莫拉陷入了无比的绝望之中，她看了一眼电话机。这不过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她知道这毫无意义，他一定也知道。
他说：“我得提醒你，要是你的女主人发现你偷偷溜出去旅行，而且你居然冒充她，以她的名义行事，穿她的衣服戴她的首饰，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毋庸置疑，你一定会被撵出去的。”
莫拉看着那双虚伪而冷酷的蓝眼睛乞求般地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怎么可以如此卑鄙低劣呢？”
“宝贝儿，这不是卑鄙，而是现实。别哭哭啼啼的了，我不会动你一根毫毛的。好啦，现在你可以像一个出色的佣人一样带我去房间了。对了，我们几点吃早餐？”
莫拉一直等着，一直等到淋浴的水声传过来，她就迅速地跑到电话旁，拿起话筒。她知道自己不会去拨电话的，报警是下下策，是她万不得已的选择。这纯粹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对这点她心里清楚得很。
她关灯上床了，但并没有睡着。直到黎明，她都始终在计算着时间，心中惴惴不安，一直在担心第二天会发生什么。半夜里她起来了一次，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来到客房。她停下来侧着耳朵听了听，然后轻轻地打开门。月光洒满了他睡觉的房间，很亮堂。在那皱巴巴的床上，她看见他那裸露着的胸膛和肩膀，看上去很结实，衬托出他如雕刻般的容貌越发精致如玉。见他睡得如此安详，她嗓子忽然间哽咽了。他居然懒得锁门，就像瓦特莫伦夫人那样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乖乖顺从他的，就像所有的人一样看待她。可怜的莫拉，你真是一个温顺的小天使！她忽然想起了厨房抽屉里放着的那把寒光凛凛的锋利的刻刀。如果在他睡着时就这么刺他一刀，他肯定就会一命呜呼了。但是她没有，而是蹑手蹑脚地走进了瓦特莫伦夫人的卧室，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早餐时，特洛伊·赞查雷大口大口地嚼着烘烤的面包，喝着咖啡，一副慵懒的、冷漠的自得态度。他对莫拉说，瓦特莫伦夫人能有她这样办事利落的管家真是非常幸运。噢，如果当场听到他的这些话，她一定会杀了他。
“我敢肯定她一定不想失去你的，宝贝儿。她也不会失去你，对吧？因为你会按照着我说的去做的。来，我们先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列个清单吧。你做得越快，我就越早离开。”
莫拉强忍住没有反驳，只是说：“我们不能这么做。”
“你说不能，什么意思？”
“我们制造入室抢劫的骗局，不能把警察叫到家里来。”
“为什么不能？你是一个相当棒的演员。在百慕大时你已经证明了这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个太冒险了……警察会问很多问题的，他们会揪着每个问题穷根究底。”
他平静地在另一片烤面包上涂上鱼子酱：“那又有谁会在意呢？”
“你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他们会发现什么。”
赞查雷摆了摆手：“比如说，他们会发现我的指纹吗？我可没那么蠢。”
莫拉猛地推开椅子，跳了起来，这个激烈的动作使他愣了一下，漠然地样子不见了。
“你还不够蠢吗？等警察来时，你就傻眼了。如果事情如我所说，你真的就能相信我居然敢像在百慕大时那样上演那出危险而愚蠢的戏吗？毫无疑问，我已经受够了那个反复无常的傲慢的泼妇，厌倦了这些年来对她的忠心耿耿的付出，不，应该说是忠心耿耿的被她奴役。如果她要辞退我，那也不需要任何理由，噢，对，也没有理由，一切只是因为我的一个心血来潮的举动。可她自己才是一个突发奇想的怪物。她从摩洛哥回来时，我本不应该在这儿了的。可惜她没在摩洛哥，她是去旅行了，没错，但不是去摩洛哥。”
赞查雷盯着她，都忘记吃烤面包了，然后自以为是地笑了起来：“很好宝贝儿。我现在是该鼓掌呢，还是等着看你更精彩的演讲？”
“你以为我在扯谎吗？”
莫拉走到水槽边，拉开的一个抽屉，亮出一把很宽的刻刀，然后转身对着他笑，笑声令人不寒而栗：“我就是这样送她上路的。昨晚我曾经想过这么干，算你运气好，我没那么做。”
他的嘴边露出一丝笑容：“怎么，你想吓唬我吗？”
“噢，你什么都不怕，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我真希望自己也没做过。她把我逼疯了，让我失去了理智。真是糟透了，一团糟糕。但最糟糕的是事后怎么处理，还留着那些血。在我决定该怎么做之前，我得先藏好她的尸体。”
说着，她把刀扔在餐桌上：“我能想到的，就是把她的尸体塞进一个大行李箱里，就在地下室。要是塞不进，我还得用这把刀把它弄得大小合适。”
赞查雷慢慢地站起身来。现在在莫拉眼里，他的眼睛已不再那么湛蓝，眼睛里仿佛渐渐地充了血，在他那渐渐苍白的脸色的映衬下，显得越来越黑，越来越浑浊。
他轻声嘀咕着：“你在骗我，你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情？不可能。”
莫拉低头看了看那把刀：“我现在也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做了那样可怕的事，可我确实做了。我惊慌失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受不了和她一起呆在这个屋子里，我必须得逃离这儿，于是我想到了去百慕大。那里真是太美了，就像天堂一样，就好像我买了张飞往月球的机票，把这个世界抛得远远的。十多天来，我一直自欺欺人，假装这事都没发生过。但我还是得回来，而她还躺在那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能就这样把她扔在那里。要是她一直旅行不回来，别人一定会怀疑的，会来这儿找她的。”
然后莫拉捡起了那把刀：“特洛伊，求你帮我把她的尸体处理掉，好吗？你可以埋了它，或者把它弄走，只要藏在人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就行。我再也不能等下去了，她的一个朋友，一个男的，他一直都在问为什么总是没有她的消息，不断地打电话过来。你得帮帮我，特洛伊。在百慕大时，你对我那么好，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欢我的，不是演戏，你喜欢的是我，不是她，对不对？”
他的目光在她和她手中的那把刀之间游移：“莫拉，你疯了吗？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让我做什么吗？”
然而，很快他好像对莫拉的乞求无动于衷，开始朝地下室的门走去。莫拉打开门，一股发霉的潮湿的气味从下往上升。就在此时，电话铃响了。
莫拉一声尖叫：“噢，上帝，会是谁呢？难道又是他，是那个男人。你等等，就在这儿等着。”
她急忙来到另一个房间，抓起电话听了片刻，然后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当她回到厨房时，特洛伊·赞查雷正在后门边烦躁不安、犹豫不决来回踱步。莫拉向他冲过去，一把关上门，锁好，把钥匙藏在了口袋里。
她哭着说：“是警察！那个男的，她的那个朋友，我想他一定是报警了。我知道他一直都在怀疑我，现在他们正在来的路上。你必须帮帮我，你得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那伪装的魅力顷刻间就蒸发了。莫拉看到他的内心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彻底改变了赞查雷的外表，他不再是那样英俊潇洒了。
“对不起，宝贝儿，但我不想被搅进这种事情里。”
“可是特洛伊……”
莫拉还没说完，特洛伊已经走出门了，连身后的门都没关。莫拉回到客厅，拨了个号码：“对不起，埃塞尔，只是个煤气工。”
“莫拉！究竟怎么回事？你让我十天里别给你打电话，说你要去看望住在瑞吉维的姐姐。然后今天还没到凌晨，你又打电话把我喊醒，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让我务必在十点整给你打电话。怎么，你喝醉了吗？”
“宝贝儿，我没有，根本不是那回事。这件事说来比较复杂。等我们一起休息时，我一定会给你解释清楚的。”
瓦特莫伦夫人伸手拍了拍说：“亲爱的莫拉，或许某一天，我会给你一个惊喜，让你去冒险旅行。听说可以乘车去波克诺斯。”
莫拉想，在此之前，还是先让他们送一张飞往月球的机票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