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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力力社

晚过力力溪,溪水清可掬;皎月悬林端,修竹如新沐。下马入番社,番众一何肃!灯前试细认,尔雅殊被服。谘访听语音,通晓更娴熟。圣治开文明,光被及番族。应知久渐摩,秀发此先卜。拱手进番童,经书果能读;忠信自有基,礼义须涵育。劝勉且丁宁,披月前村宿。

茄藤社

凌晨赴茄藤,绕社乔木古;宿鸟鸣高枝,疏花缀深圃。番众拥我前,衣被半蓝缕。升堂细咨询,一一诉贫苦。众番叩头说,番愚为人侮。我谓番本愚,圣朝所安抚。谁欤或侮之,我能为尔剖;慎勿学奸刁,贫苦乃自取。老番共点头,少番首亦俯。开道至再三,不觉日亭午。

放囗〈纟索〉社

振策向平埔,已过茄藤港;瞥见小琉球,瀛海遥相望。番社辟南隅,放囗〈纟索〉乃保障。编竹起连廒,仓庚数千量。边海土虽瘠,近山地仍旷。佥称归化后,我皇恩浩荡;番赋既全蠲,番丁不加饷;更以所蠲租,一半给番养;老者亦已耋,少者日以壮;共依覆帱中,尊亲永无忘。我职司拊循,谘诹颇谐畅。暇日仍来此,勿使耕耘妨!

澎湖谢家树

又见人间大洞庭,罗罗七十二山青。桶盘妥贴凭谁挈(屿似盘、似桶、似禽、似兽,形状非一),虎豹狰狞唤欲醒。怪石鲛纹添「禹贡」(屿出纹石、花螺),花螺贝锦注葩经。黄昏点点归鱼艇,呕哑一声月满汀。

台中夏晷,长于中土者数刻。六月望后一日课士,因拈唐文宗「我爱夏日长」之句为题,实写现景,非赋古也

天形如覆釜,两轴定四方;北仰南倾舄,远睇殊混茫。入地三十六,未尽浑天量;闻到小琉球,北斗失其疆。大星古无纪,南极现莹芒;所以谈海外,明晦颇异常。初三不为朏,昨夜已生光;因之测日景,加刻夏尤长。天低与水接,黄垆半相望(地下有山名黄垆,见「淮南子」)。羲和方转驭,金乌早拂桑。火轮就浣濯,摩荡添焜煌。一跃高十丈,中土尚黎苍。虎头迄鸡尾,乃入虞渊藏。羊胛熟未久,恍惚势欲翔。炎帝勤属辖,丙丁恋故乡。我来当五月,日受熏风凉;官闲无浊热,署敞纳虚旸。笔砚新位置,书卷启尘囊;几净捱木凳,窗白倚竹床。榕午垂正阴,檨舂侧西墙(署中有榕檨二大树)。独处供清吟,茶余巡空廊。导意使和缓,练神俾固强。睠彼草芊芊,带翠上我堂;谁家养白鸠,滑滑叫昏黄。绰有故园趣,以此足相羊。好景公同人,意切词乃昌。莫作寻常题,学舌赋晚唐。

清水洋

造物凭虚凿此洼,山遥岸渺廊无涯。团银界玉烟横漈(海水低处名漈),泼靛摇红日射沙。眼底澄清身入镜,胸中洒落舰飞花。分明绝景人谁识,枉羡张骞泛月槎!

台阳八景余延良

安平晚渡

苍茫岛屿露巉岩,蟹舍渔村落日衔;一棹烟波藏巨镇,海天无际送归颿。

沙鲲渔火

荡缨标子竖横沙,的砾红灯灿落霞;久息欃枪謌乐利,浪花深处有渔家。

鹿耳春潮

泱漭天然设险奇,激轮翻轴拍厜囗〈厂外义内〉;当关风卷桃花浪,闻说王师直入时。

鸡笼积雪

圆锐孤悬蜃窟中,漫漫堆玉耸穹窿;谁知暖日炎荒地,也与匡庐景色同。

东溟晓日

晨曦潋滟恰东升,万里鲸波晓雾蒸;欲捧晴晖霄汉近,赤嵌城畔紫云腾。

西屿落霞

散绮依稀天半晴,郄从西屿望分明;轩轩欲举翻斜照,目送高标下赤城。

澄台观海

迤涎浡潏竞囗〈氵公〉洄,极目洪涛亦壮哉!谁学元虚重作赋,浮天无岸一登台。

斐亭听涛

萧森清影罩幽亭,畅好涛声倚槛听;好似钱塘秋八月,濆沦澎濞鼓雷霆。

台阳八景凤山教谕朱仕玠

安平晚渡

七鲲身外暮云生,赤嵌城边竞渡声。沙线茫茫连岛阔,蒲帆叶叶映霞明。鸣榔惟有渔樵侣,捩舵时同犵狫行。新月一钩悬碧汉,刚听画角咽初更。

沙鲲渔火

兹地曾经百六遭,时清渔火遍轻舠。屡探蛟蜃盘涡恶,那惧鼋鼍驾浪高!风定荧荧依古戍,宵分点点映寒涛。往来慵问乘除事,燃竹无心羡尔曹!

鹿耳春潮

大荒地险尽尧封,想见天兵克伪墉;故垒迄今盈百室,寒潮依旧卷千重。余波南汇暹罗水,细沫东嘘日本峰。笑看舳舻争利涉,长年来往狎鸥踪。

鸡笼积雪

试上高楼倚画栏,半空积素布晴峦。谁知海岛三秋雪,绝胜峨嵋六月寒。自有清光摇棨戟,翻拟余冷沁冰纨。北来羁客乡思切,时向炎天矫首看。

东溟晓日

火轮初出海波齐,一道云霞望眼迷;炯炯赤光射鲸背,嘐嘐清唱送天鸡。漫惊秋橘悬晖迥,那识扶桑拂影低!咫尺便应霄汉接,世人何处问端倪?

西屿落霞

西屿余晖炫晚晴,裁成万迭绮霞明:依稀绛阙排云出,彷佛金仙抗手迎;谢守妍词无限好,陈王丽句若为情。朅来绝海高秋迥,自有遥天一段青。

澄台观海

海上栖迟及早秋,登台骋望思悠悠:常虞雷雨从空下,始信乾坤镇日浮。湠漫由来通赤嵌,苍茫无处问丹邱。乘槎便欲从兹去,凭占星文入斗牛。

斐亭听涛

气激沧溟地轴摇,斐亭危坐听寒宵。沸腾洧水双龙斗,蹴踏天闲万马骄。蜀客漫夸巫峡浪,楚人厌说曲江潮。三山飘渺知何处,喷沫吹沤应未遥。

渡台湾放洋诸罗教谕卢观源

扬帆解缆语争喧,一叶轻飘到海天。层浪有山随日涌,积流无地与云连。沟称红黑曾闻险(海水低处为沟,渡台过红黑沟),蠲指东南不畏偏(渡台指巽方行)。为问飞庐何处泊?台阳远在扶桑边(台地近日本)。

台阳山川风物迥异中土,因就游览所及,注之以诗

瀛海汪洋环四面(台为瀛海),突起层岚开平衍。红毛近峙赤嵌城(红毛城,今安平镇;赤嵌城,今府治:并红夷所筑),澎湖外口相制牵。鹿耳、鲲身沙浅淤,海艘出入凭一线。南北悠悠二千里,天府雄城控四县。东南一派枕高山,屴崱云端不可攀。山外海天知何处,舟楫从无此往还(旧「府志」有之)。地势蜿蜒俨屏翰,拥护全台曲且湾;面挹波涛临广岸,一望平原烟雾间。平原土壤美而肥,海港交横草菲菲;更有山溪资灌溉,桑麻万顷映晴晖。涓涓细流皆汇海,万水朝宗并西归;此在川流真罕见,南东其亩尽皆非。洪炉鼓涛果属奇,有山如玉照玻璃;显晦无常殊众岫,皎光恒见冬春时。玉案山腰水出火,源泉百沸焰如炊。并系中原稀有事,异见异闻孰不疑?一区迥分南与北,鸡笼山头雪未蚀。凤邑寒冬早放犁,三月陇间收种植;果蔬花卉发先期,锄耰随地可觅食。岁丰足抵三年耕,不知含鼓歌谁德!忆昔伪郑据台阳,居人番族走欲僵。干戈组练填海岸,荡平原野罢耕桑;横征贾舶充军饷,洎索富民及酒浆。幸蒙圣朝诛反侧,一朝清明景运昌。洎令休养届百年,邦称庶富泽绵绵。胶庠文物遍郡县,修竹围中起诵弦(台地房舍俱植竹以绕之);仕宦科名侔上国,拖青泥紫或占先。声教覃敷及异类,雕题、黑齿解耕田。雕黑本自彝人俗,旧与生番同族属。于今部落入编氓,火食安居植榖粟;夫唱妇随勤操作(番俗贵女而贱男,出入俱随妇人),租税公旬受约束。粗习经书暂有人,弹冠振衣宁局蹐(番社设社师教番童,衣冠、诵读与汉人无异)!复睹生番半归诚,甲螺、丁壮并隶名(甲螺,番头目)。射猎啖腥窜山榖,岁输皮贡当薄征。赤身无分寒与暑,聊蔽下体披棘荆。时隆不矜长驾术,要使羁縻乐太平。洪惟盛世防范周,文臣武将竞宣猷。水师船摆虬龙势,柳营玉帐驿路稠;牧民选用廉能吏,辑宁海国运良筹。即今生众日繁衍,皞熙有象德行流。鲰生才拙典闲曹,旷览瀛壖兴倍豪;未闻竹箭镖枪悍(竹箭、镖枪,番人所用兵器),祗见浑噩气象高。海氛不染长天碧,潮汐晏如乏怒涛。敉宁是处歌乐土,发箧何须讲六韬!

孙武水索题「渡海图」,鹿鹿久未报;适将有台湾之行,即书以赠行

朱圭

夫枢欹贯水转空,神州一撮裨海东。踏土食火吸海马,不惯高浪连天舂。君家苕霅美清泚,伯仲自比衡与龙;奇书已搜洞庭穴,椽笔欲赋冯夷宫。崇明小屿昔放棹,叱咤蛟蜃鞭鸿蒙。一朝渡岭到瓯、粤,九夏吟苦来商风。蓬莱金阙在何所?嗟君岂复长固穷。天阊凌竞不可羾,掉头径去登鸡笼;厦门、鹿耳屹双堑,六十四岛澎湖中。颿开照空神火碧,夜半烧海扶桑红。此行壮哉足记览,莫放险语惊龙公。迟君归装更千帙,满缀明月光瞳胧。

渡海达鹿耳门寄朱石君先生,即次「赠行」原韵孙霖

断鲵饮海海水空,「亚班」针指层洋东;踏歌陆离诧光怪,逼耳灚灂洪涛舂。双沟腾沸划红黑,三山隐现浮蛟龙;铁网乞取珊瑚树,星光直射牛女宫。平生奇绝不易得,况有新诗开愚蒙。小别黯然客腊尾,痴颜大笑来春风;壮怀破浪走万里,乘槎岂复疑路穷?古今沧桑本变幻,短翮势欲超樊笼。神仙若无倏若有,会须身入蓬壶中。佛阁明灯不知夜,金鸡一声初阳红。扬颿三十六岛过。精灵呵护烦天公。荡缨纡回判沙线,鹿耳烟影添朦胧。

送孙武水之台湾姜宸熙

羡门居士人中豪,雕龙妙手镵双毫;元音击拊鸣钟鼗,才思鹊起冠英髦。吴、越盘敦推孙鼛(孙鼛,钱塘人,诗名甚着;见「宋史」),偶携竹笠披征袍;残书万卷奚奴挑,无诸城下秋萧骚。客窗冷破西风号,猖狂忽慕乘桴逃。径思跨海钓灵鳌,笔床蹴寄彭泽陶。邻鸡攘割挥牛刀,向我作别意忉忉。离亭握手开芳醪,海乡滋味脍鱼鱽;玉觥交错余贪饕,追欢更卜焚兰膏。阄题射覆白战鏖,齐、楚盟会联滕、曹。酣歌各客乡音操(时汉阳张司马东园招同饯饮),送君此去纵游遨。厦门东望桅樯高,拍天白浪流滔滔。蒲颿十幅驾渔舠,赤鲸欲起吼蒲牢。铁板沙涨水三篙,鹿耳门迥风飕颾。海蛮互市声喧嘈,碧眼番贾来红毛。金汤七里雄城壕,海氛久靖弓垂櫜。土垣编竹都囗〈思〉簩,蒙茸瘴岭豺虎嗥。民居栉比茅索绹,潮田种作无灾涝。番童赤足腰束绦,腾空捷足如猿猱;口啖生畜何腥臊,蚌灯燃火鱼膏熬。春风二月柔丝缫,踏歌游女弹胡槽;垆头劝饮倾葡萄,蛮乡风俗原淫慆。看君教化奏琳璈,朱门抵掌谈嚣嚣。殊方问俗及豚羔(山榖诗:『问俗及豚羔』),海隅鸿雁无哀嗷。青油帐底醉醄醄,仰天狂叫首频搔。男儿岂仅终蓬蒿,尘胎会见解天韬。蓬瀛路近山周遭,神仙宗伯访卢敖。鲲鹏变化将翔翱,旗常勋业符伊咎(咎作皋;柳宗元诗:『明谟富伊咎』)。即今宝剑龙光韬,凌霄志气君毋挠!穷途笑我吠狂獒,石田耕遍徒劳劳。一编敢说诗名叨,绝交书莫拟山涛。他年共尔归江皋,称觞各捧瑶池桃(予与羡门高堂俱垂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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