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里是兵匪闹惯了,来到民家,百般滋扰,女的也无论老少,奸淫已遍,来时还必要人民跪地请问:爷爷是先干生活,先吃酒饭。干生活的不言可喻。谭稹气的道:“是谁把我们人民欺辱的这般苦?”因劝着庄家等不要害怕,二人把来历说明,庄家已改惊为喜,感谢说道:“爷爷这样人,世上可实在稀有。”因唤着庄客等摆上酒饭,都亲自斟了酒,又告知妇女们不要惊惧,也不用打扮了。村中有约,倘如有兵匪到时,大家伺应酒肉,亦大家出钱。妇女亦不须躲避,有谁遇了便为劫数,村人也不须耻笑,习以为常。剑韬听着道:“如何不诉告官府?请求护庇呢?”庄家叹口气道:“快休提起!官军一到,实比着盗匪厉害,盗匪之中倒有些讲究仁德、不害人的,独是官军,若打从此地过,人民就不用活了。”谭稹叹道:“官军如是,怎怪那盗贼满地?不知朝廷怎这样不省事。”一时饭毕,剑韬又赠与庄家十两的一锭银子,一军健道:“不要赏他们,他们也没有好人,遇孤行的,他们杀害,军卒要走的单了,更是吃亏。”剑韬笑道:“这话倒不许这样说,他们因恨恶极了,但能有一事可忍,谁肯害人?再说又没有官管,占谁妻女,谁不有气?可不就遇见少的报报仇吗。”当夜无话。
次日,那庄家起早过来送行,又摆些酒与肉,大众吃了,剑韬说道:“俺今往馆陶营里访个朋友去,二位要肯与同去,今晚可到。”谭稹道:“我等也本无投奔,闻知宗泽又闻了王友直、张俊等,现在练军,我等寻他,恐无地位。贤弟要肯荐举时,我等也随去效力。”剑韬大喜,三人就谢了庄家,率众起行。时方八月,路上那西风阵阵,很是凉爽。行了一日,约计有初更时分,远见有一座营寨,好不威武,行离且近,有哨卒拦住道:“你们由哪里来的?行营重地,不可擅入。”剑韬下马道:“俺等是临濮来的,敢烦通报。”军卒因见是军官,赶忙通报,一时因听着中军鼓声大作,有不少亲卫军排班迎迓。有杨进、孟康等也在营内,正然与志功兄妹商议破贼,只见有军卒禀报,立时与文天柱、张毓宗等,大开营门,接至营外。剑韬下马,众人都并不相识,只有谭稹认识杨进,两人在梁山泊内几乎动武。剑韬也看着志功,有些面熟。亚雄是救过命的,认识剑韬,各言名姓,各道久仰。孟大娘子问剑韬:“你不认识救你的恩公么?我们是兰封住家,开过酒店。”指亚雄道:“这是奴家小姑,快来谢罢。”众人因不知何故,目目相视,亚雄亦脸色一红,来至帐内。剑韬都叙礼已罢,正将入座,杨进笑道:“那日你追得我苦,不想是这位义妹,他放了你。”孟康与志功都道:“以前之事,再也休提。”喝叫着军卒们快备酒饭来,一面与志功夫妇将捉获王英,并当日交战的事说了一遍。众人都称赞剑韬并杨进,流金铛果真是英雄了得。亚雄笑了道:“别的不提,杀人的要偿命。那日我把他放了,他倒一刀杀了酒保,像这样无情的,有多可恨。”说到这里,斜睨着剑韬笑,众人也不禁大笑,都称赞道:“英雄被迫,原出无奈,不杀也不能逃命。”说着,摆齐酒饭,众人都让着剑韬并谭稹、冯有德坐了上席,谭稹笑道:“昔日于梁山相会,谭稹也不知杨兄侠肝义胆,因此于人前得罪,今日赔礼。”说着便拜,杨进也拜下,说道:“小弟无知,如今已成了一家人,莫讲前事。”遂满斟一大觥,述起梁山的旧事来,冯有德道:“俺今也不知定陶陷了没有?谅那道士必有法术。”文天柱道:“若这样有道的真人,请来怎样?”孟康说道:“小弟也路上闻说,有这道士献策。”剑韬又问起近日交战没有?杨进叹道:“俺想这馆陶临清,指日可破,不争有张迪、高托山和各寨来了兵,百里连营,不能深入,高唐有朱仝、雷横,又请了朱武去,摆个阵式,人人都说那阵名叫九宫八卦十子连环阵,当中属土,有中央戊己辰戌丑未旗,一座镇纛上书是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小弟也派人破过,亲自也入两次,只是要没人掩救时,已遭不测。兄长也省得,朱武这阵是和谁学的?这般了得。”谭稹笑了道:“这阵有什么难破?明日我带了人马先往观阵,倘能踏破,小弟也进身有功。”杨进大喜,当日于中军帐里铺设衾褥,安放他三人睡下。众人都各归各营,安宿无话。
次日升帐,谭稹于帐前讨令,冯有德道:“末将也愿随前往。”文天柱道:“仁兄出马,小弟也跟随鞭镫。”杨进喜道:“有三位仁兄出马,何愁那高唐不破。”因传令张毓宗,点拨人马,亲自赏军,剑韬说道:“小弟也来了一回,意欲往馆陶一战,看是怎样。”杨进大喜,自领着三千人阵前接应,命张毓宗坚守营寨,亚雄因剑韬出马,也要观阵,遂同着孟康、志功连辔而行,距城五里后营扎住。前军已迫至城下,剑韬骂道:“尔等有不怕死的出来应战。”那城上毛江等,因昨日杨将军返回大寨,军中无主,遂严令军卒等防守城池,不出应敌。一面与张迪营里去了急报。营中是大将裴老玉一人为帅,此人有五七百斤膂力,绰号一声雷,手使是汉寿亭侯的青龙偃月刀,连柄有八十斤重。生的金面两道浓眉,满部的金黄乱鬃,只有说话嗓音震人,以此都称为一声雷。当时帐中闻知此信,即刻要点兵出马,有副将甄爱乾、参谋吴有义进帐拦道:“将军且住,我们是远地而来,既不争城,又不争地。交战有什么益处?果其战胜回营,也没有好处。战的败了,有损威名。不如就推着有病,乐得受用,叫往那高王营里送个信去,叫那铁幡杆自去出马。”裴老玉道:“如此甚好。你们就严令守营,推说有病。”二人就出去传令,与报事将军道:“你望高营中再送个信。”将军闻命,又来向高营报信。当时高托山的营里铁幡杆吕大韦将引着五千人马,扎了连营,有少华山刘有道、清风寨的凤凰张七、二龙山的秦太保、斑鸠店刘家五虎,俱因与梁山同盟,来此助战。由馆陶县绵亘有五七百里水旱两路,直至高唐俱都有各方军队,一字排列,以正中东昌府为三军总司令的大寨,林冲以五虎上将军为三军都检讨,朱仝为检讨左将军,李俊为检讨右将军,雷横以高唐节度使兼检讨副将军,率领雄兵镇守阵地。朱武为检讨右参谋行营军师,各营都接连一气,一齐闻信。及闻有探子报说,谭稹已部引人马来打高唐,这正是安排下地网天罗,欲擒虎将,不料想张弓硬弩,反射豺狼。后事如何,下文分解。
第十三回 开封府定案斩王英 宣武军考武收谭稹
话说馆陶高唐等一带地方,有杨进、文天柱等日夜讨贼,早有高太尉、童太尉奏闻皇帝,当日早朝,有高俅启奏道:“镇江军节度使少傅余深,近日为梁山贼寇方天寿等搅扰地方,乞请圣上,早派兵将。据臣愚见,现有一个人能擒天寿。”天子问道:“据卿推荐,必无差错。但不知所荐为谁?卿可直言,候朕降旨。”高俅奏道:“杭州军节度使知军州事薛昂,从前和微臣说过,御军的中郎将滚刀筋陈老妥,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从前,方天寿是他捉的,只因被劫了花石纲,褫了军职,如今还在杭州效力,只求有圣上降下圣旨,俟拿了方天寿时,将功折罪。”天子大喜道:“所奏甚是。”当时听奏,命陈老妥带罪捉贼,高俅谢过了。在班有天章阁直学士开封府尹范宗,伏俯于金阶,奏道:“臣启万岁,七月初闻有殿帅府虞候王伯高,在兰封地方拿获梁山要犯王英等三名,该犯已杀害多命,讯供属实,按律拟斩。今日又正当梁山猖獗之际,拟请圣上降旨处决,传首于郓州等处,以寒贼胆。”天子皱眉道:“本应准奏,只因有真人林灵素,现正为后宫念经俾生皇子,孤家亦正自茹素,每日的斋戒祈祷,哪可杀人?”说到这里,有秘书郎杨时伏地,奏道:“圣上明鉴,圣人生子,乃是家事。该犯宋江等久反山东,夺据州县,不知有多少民命丧于贼手。此时宜即刻处斩,以正国典。”天子怒说道:“你是读书人,仁义为本,如何亦教朕杀人?”杨时又奏道:“臣乃为公,非由己意。国法具在,哪可饶人。圣上要降旨正法,方是仁爱。不然那死的百姓,岂不叫屈。”天子因逼的无法,降圣旨道:“王英于八月节后,再议处决。须命由林真人择以日期,不要冲了万岁山子孙道脉。”杨时无奈,退朝与范正尹道:“如今圣上,只是信道,道士也出入后宫,毫无禁忌,这岂是朝廷礼法?”范宗也慨叹一回,回到衙中,喝命把王英几人都押了死囚牢,听候处斩。
这时有梁山探子,已早由东京里探得此信,飞也相似,报到梁山。宋江已掩盖不住,和夫人道:“你去与扈三娘解说,非是不重义气,不去救他。因如今山寨里军事紧急,童贯与高俅、杨进正打临清,海州亦发了人马,有谋勇双全的黄金塔扈文和带领着雄兵一万,逼近曹县来。港州关胜、曹县董平,连日也仅能保守,不能出战。杨志已调往单县,曹州项充又无音信。馆陶肥城近日也不知胜败,众人心里有多焦灼。”丽娘念佛道:“阿弥陀佛,官人就这么一说,多少人民没了性命,妾身口讷,也不会说。对扈三娘也难解决,只盼着大王开恩,许我到一座庙里削发为尼,妾身就终日诵经,祈祷着大王得胜。”说到这里,自又向蒲团上拳了腿,拿了念珠,依旧念佛。宋江气得道:“你没福消受的行货!这个世界念什么佛?若作个皇娘娘有多受用,世人都仰为国母,那尊贵不?”丽娘亦合目无语,宋江无奈,自去与太公说了,劝扈三娘不要发急,至万分为难时,就命着兰封李逵入京劫狱去。扈三娘哭道:“我不曾想哥哥不管,早知如此,我自己走一遭,也非难事。”吴用因看着这样儿,心生一计,特遣着夫人慧奴,亲去开导。三娘大喜道:“此计甚妙,只是我没有女伴,如何能够?”慧奴道:“马小光的夫人生的多美,近日我看她光景,与那个刘虞候很是和睦。林夫人娟娟已看破了,后来已说了实话。那刘虞候以先是她的小厮,两人很厚,喜在马小光师爷是念书人,尽日是疯疯癫癫的一概不管,他们于那日曾说要回东京,何不就邀同他去。”扈三娘喜道:“这么也好。”因又去东寨里邀请了顾大嫂、孙二娘,又邀小宝,因他是东京口音,生得极美。当时议定,次日与宋江寨里讨了金银,带些绸缎,三娘又梳妆打扮,本是生得就不丑陋,一经装裹穿戴,又至为富丽,活像是贵人宅眷一般。同了众人,领几个武艺强的承局,小厮都教那刘虞候一人带着,又几个会武丫鬟,只作是外官进京,欲求陛见的模样,直往兰封一路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