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丫头居然来这一套,冉溥的心里既感动又觉得甚是好笑,也笑着举碗回敬过去,“临川郡主客气了。”
谢芙把碗里的酪浆饮干,然后把那虬龙玉碗放下,然后那双清冷的眸子又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群男男女女,“胡人的名号都能半夜吓醒熟睡的婴儿,阿芙想知道,众位是不是又有勇气与之作战呢?”半晌后,她的俏眸又颇为失望地道:“真是可惜,竟无人站出来,可见我洛阳无人矣……”
“阿芙,若胡人进犯洛阳,三郎也愿驰骋沙场,莫让冉将军误以为我洛阳无人矣。”王恺站起来笑道。
“三郎是天人,自当站在神台上。”谢芙笑道,可那双眼睛却是越加清冷。
“呵呵,阿芙说笑了。”王恺自是感觉到她的不悦,“三郎所言句句属实。”
“临川郡主,一介粗鲁的莽夫又岂能与我洛阳城里才子相提并论?试问冉将军可懂音律?可懂清谈?可懂玄学之道?可懂老庄之学……”站起来的是一个脸上敷有薄粉的郎君,神态颇为高傲。
冉溥那张刚毅肃杀的脸庞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冷笑着打断了这名粉面郎君的话,“溥与胡人作战,只需懂得手中的剑即可,胡人可不会问那么多。”
“哼,所以你才是一介粗人。”粉面郎君不屑地下着结论。
谢芙怒极反笑出来,“柳侍郎倒是慷慨陈词,六艺之中尚有射御之道,可见武道一门也是颇为精深的,剑术之美不亚于音律之美,冉将军,阿芙愿为你奏一曲《广陵散》,还望将军能让阿芙欣赏到何谓剑家的风采,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谢芙的话一出,众人都哗然,临川郡主居然如此维护那个武夫,甚至愿为他伴奏《广陵散》,这可是少有之事,谢芙是洛阳城高傲的士族贵女,她居然纡尊降贵至此?
王恺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玉碗,颇有些敌对意地看了眼冉溥。
玉真子却是微微一笑,开腔道:“甚好,我也许久没有听到阿芙演奏了,借此机会正好欣赏一番。”
这二十五年来,冉溥可以说过得不错,也可以说过得极为艰苦,他从来没有对老天有过抱怨,但也从来没有感激过,不过此刻,他却想要赞美苍天,让他遇到了这个小丫头,眼里的笑意多浓,他心里的感动就有多少,朝谢芙道:“临川郡主的邀约,溥甚荣幸,只是今日进宫未带有随身宝剑。”
“这有何难?我自当让舅舅赐宝剑于将军。”谢芙笑道。
谢芙的话音刚落,宦官那特有的嗓音从高处传来,“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的唇枪舌剑都停了下来,一片衣袂摩擦的声音响起,给那两位最高统治者行礼,不过大家的眼光仍有几分好奇,没看到皇后贾氏,那最近的传闻是真的喽,皇后贾氏被禁足在中宫,有些人精原本倒在贾氏一派的,此时眼中的精光一闪,纷纷在心里重新掂量一番。
司马哀不同于往日,脸上的神情是高傲的、疏离的、威严的,把帝王的姿态都端了出来,若不是了解到他那跳脱的个性,众人都以为这帝王就是一个正常人。
太后王氏脸上端着慈蔼的笑容,一派圣母的典范,微笑着朝司马哀点了点头。
司马哀方才道:“众卿平身。”
至此,众人才起身坐回席位,宴会开始了,众人这才留意到三公当中的贾太师并未到来,纷纷又开始交头接耳,这些事情在他们眼中并不是小事。
谢芙朝不远处的舅舅行礼道:“舅舅,阿芙有个不情之请。”
“阿芙快说。”端着帝王的架子没有两分钟的司马哀立刻恢复了平日的神态,催促着这宝贝侄女。
王太后闻言,这才把看着玉真子的目光转回到谢芙的身上,“阿芙有何话要对阿哀说?”
“阿芙记得宫中有一宝剑名为步光,先帝曾言,宝剑需赠英雄,只是现今英雄隐迹,故而让宝剑蒙尘,今日阿芙希望舅舅把此剑赐予冉将军,他是抗击胡人的英雄,难道还配不上这把名剑吗?阿芙也愿为将军演奏一曲《广陵散》助兴。”谢芙道。
“准奏,阿芙说得好,宝剑赠英雄,抚远大将军听旨,朕现赐你宝剑……”司马哀突然不记得侄女说的是什么剑来着,于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谢芙。
谢芙笑着小声提醒了一句,“步光。”
“步光。”司马哀又大声道。
王太后的目光却在谢芙与冉溥的身上看了看,这丫头在搞什么名堂?对于谢芙,她现在是越来越重视,那双略为怀疑的目光很快就闪过了。
真是爱计较的小丫头,冉溥心底笑了笑,稳健地上前接受帝王的赏赐,既然这小丫头要计较,那他还是随她的意吧。
下方的桓衡脸色难看起来,谢芙是他的未婚妻,现在居然当众给另一个男人如此礼遇,眼里哪还有他这个未婚夫?他眼中有着怒火,紧紧地盯着冉溥接过司马哀火速命人找来的步光剑。
“臣谢陛下的赏赐。”冉溥朗声道。
桓衡的父亲看着身旁的儿子道:“七郎,你与谢芙到底搞什么?她这样做,眼里还有我们桓家?”
“父亲息怒,他日大事得成,自然就会休了她让她一死以洗今日之耻辱。”桓衡捏紧拳头一脸阴狠地道。
谢芙对于桓家的怒火视若无睹,高声道:“拿琴来。”
宫娥很快就把名琴搬来,按谢芙的吩咐摆到了殿外的菊花台中,谢芙见状,笑着道:“此时正是菊花开放的季节,阿芙还是借太后娘娘的菊花来当背景,娘娘允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