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颜闻言目光清亮，半晌才拱手应道：“臣遵旨。”
“国与国之间，仅靠联姻是不牢靠的。如今南疆有难，大雍通关互惠，加强双方羁绊，可保日后长治久安。”我想了想，又道，“便当是试验吧，西夷北狄虽不知是安的什么心思，但大雍一旦与南疆齐心，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是。”方清颜略低下头去，“皇上高瞻远瞩，臣佩服。”
“说这话就太虚伪了，方清颜。”我笑了笑，眼睛一转问道，“那商女，你觉得如何？”
方清颜面不改色道：“是个钱串子。”
我听了这话，顿时觉得有戏：“喜欢么？”
方清颜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层薄红，却是摇头道：“臣说不好。”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什么叫说不好？”我瞪眼，见他脸上难得地有了一丝窘迫，又不想逗他了，只挥了挥手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下去吧。”
方清颜松了口气，行了礼飞快地退下。
“绿翘，你瞧见了么？”我偏了偏头，瞥一眼装模作样的女子。
“瞧见了。”绿翘点了点头，“方大人此刻，怕是还不太明了自己的心思。”
我笑了一下：“那商女倒是有些本事。”
“可不嘛。”绿翘接口道，“咱们雍京城春来第一支出墙红杏，就被她摘来送给了方大人。”
“北地的女子，果真奔放。”我赞许地点了点头。
钟吕进来禀道：“皇上，南疆宋相到了。”
“请他进来。”我扬声道。
宋子书仍是一身南疆的装扮，眉眼间隐约有些困顿，瞧着有些瘦，身姿却十分挺拔。
他的脸上有些风霜之色，却没有战败之后的苍凉。
我看着他，却蓦然想起已经远走的陆雪衣。
刹那间，伤感如水弥漫。
一个小小的脑袋，从他的身后探出来，清清脆脆地叫了一声：“爹亲？”
爹亲？我觉得一个闷雷在耳边炸响，忍不住晕了一晕。
宋子书低下头冲他轻笑一声，抬起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头顶：“乖。”
那小孩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小脸在宋子书腿上蹭了蹭，一脸满足的样子。
我不动声色地抹了把口水。
照说，我也不是没见过小孩子，大皇兄的锦殊，二皇兄家的锦琰，三皇兄的那个目前还在娘胎里就不说了，当初我刚见到锦殊与锦琰的时候，他们也都还小。但锦殊老成，锦琰骄纵，都不似眼前这个，软软的，让人瞧着就忍不住想捏一把。
那小孩感觉到我在看他，悄悄地看我一眼，冲我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
那小牙长得可真齐整呀，我不着边际地感慨。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宋子书竟然有儿子了！
朕就说，当初在平南军，朕说要宋子书的时候，陈耀那脸怎么都是绿的。
朕太大意了！
我冷冷地等着站在玉阶之下的父子俩，目光从宋子书挪到小孩，又从小孩挪到宋子书。
宋子书淡定得很，一脸坦然地看着我。
“一定是朕睁眼的方式不对！”朕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一声，“亲娘哎，这可这么办？”
宋子书这会儿跟朕一点默契都没有，完全感受不到朕心底那声长叹，只肯定道：“女帝陛下，您真的没有眼花。”
“宋子书！”朕一听他的话，立马掀桌子怒道，“你蔑视天威，蔑视朕！”
白嫩嫩的小团子受了惊吓，怯怯地扒着宋子书的腿缩到他身后。宋子书略弯下腰，安抚地拍了拍小团子，这才淡淡道：“臣没有！”
“你有！”朕看着躲在他身后的小团子，伸手凌空一指，“你敢把你裤腰带上别的小拖油瓶给朕扔出去么？”
“陛下。”宋子书断然摇头，无奈道，“那是臣的儿子。”
“……”朕掩面无语，所以说什么来着，已婚男人，哪怕是死了老婆的已婚男人，就是麻烦啊！哪有女皇的男人带着儿子入后宫的！
宋子书你熊的！陈耀你个欺君罔上的！
“皇上？”宋子书的声音静静传来，隐隐约约的似乎带了点笑意。
“这个，宋相。”我心中左右权衡了一番，放下了掩面的手，端正地坐了，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顺了顺思路，这才慢悠悠道：“这是事情呢，是这样的：朕原本的意思是呢，是觉得宋相出将入相，是个难得的人才，就吩咐陈帅若是这仗侥幸赢了，就恭恭敬敬将宋相你请到雍京，替朕办几年事。并不是要将你纳入后宫。但是吧。”宋子书的表情渐渐隐没，朕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迎着头皮接着道，“但是吧，朕当时的话没有说清楚。这陈帅呢，是个武将，对于揣摩朕的心思，稍微有点偏差。造成如今这种局面，朕……”
“所以呢？”宋子书面无表情地打断我的话，冷淡地问道，“皇上如今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瞧了一眼怯生生白嫩嫩小团子，艰难地道，“孩子还小，就没了娘，怪可怜的。”
“没娘，又如何？”宋子书冷笑道，“关皇上什么事了？”
“呃……”朕被他一堵，顿顿讷讷，“这确实，不关朕的事。”
“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女帝陛下您倾心于臣，大雍与南疆的联姻也是势在必行。”宋子书久居上位，出将入相的气度，此刻印在眉眼间全是睥睨之色，“皇上如今想要反悔，不嫌太迟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