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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十九回 窦夫人新认母子

诗曰:

思想丈夫不回程,

情相面貌认亲生;

只念暂作倾心志,

那知竟是骨肉情。

四句题纲勾开。

且说窦夫人言罢,公子心中暗想:「张宅也是世袭进士,是州府有名的乡绅。张公出外多年,无回,闻得那窦氏太太,节烈德妇,他于今要与我作个干母,也是小生一生之幸,何不就此拜认。」

想到这里,遂即忙起身下拜,尊道:「母亲有此美意,小子就此叩拜。」

窦夫人见他跪下,连忙上前,一把拉起,叫道:「我儿,你有此意,老身即欢喜不尽,不必行此大礼,作速就坐,为娘的还有实情一告呵!」

窦夫人一见从命心里欢,

叫一声我儿听我说根源,

皆因为夫主那年出门去,

细算来一十五年不见还,

为娘的虽在家中常盼望,

那一日思念到了大门前,

但见你大门以外走一趟,

如见夫君归来进入中堂。

我今一见了你,与你那不见面的干父,如同一样的行动。

见你身体与干父似一般,

因此才将你让进我的家,

这是我不知不觉出大言,

我的儿你若能从为娘命,

我必然当作亲生一样看,

俺张门本是世袭进士第,

自今后就与柴门相往还,

吩咐声丫鬟快排酒筵座,

我与你少爷陪坐把酒宴,

好把心事曲折诉说情怀,

且不言新认母子两相问,

大门外来了送子的天仙。

话说窦氏太太,心中得意,吩咐丫鬟,正排酒席,款待公子,这且不表。

且说王三思自从婴儿卖于苏门,共得文银二十两回家,有吃有穿有戴,专与人家说媒看病。迁延岁月,又过了一十五午,就七十有余了,也说不得媒了,也看不得病了,银子也使用完了,遂日里米柴难得,今日忽然想起来,还有包裹小孩子的那一身衣服,待我拿出来,向城中大家门首,打换他几两银子,我好使用。

想到这里,遂拿将出来,锁上房门,往城中而来。

走至城中,心中想到,这往向那去卖,听得人说俺那干女儿,这二年在双竹巷张宅做饭,我不如找着他,叫他与我换几两银子,强得我吆吆唆唆的,又无有平信。

王婆做定主意,至张府门首,并不用传报,自己进去。到了那厨房门首,有一个做饭的使女叫道:「那不是干娘么,你怎么来到这里?」

王婆就地坐下,说道:「我儿,我这不是要来,只因家中少柴无米,无地借凑,还有这一件蓝衫,你与我拿去于你太太看看,他若要时,叫他随便赏我二两银子,我好度日。」

那使女说道:「太太在客舍陪客,等他送了客去罢!」

王婆说:「这天已过午,我还要回家,你速去问问的罢!」

使女遂将蓝衫接过,看一看鲜然甚妙,遂拿进来客舍,禀道:「太太,王娘拿了一件蓝衫,前来要换二两银子,拿来与太太过目。」

窦太太正与公子讲话,听得使女来禀如此,窦氏太太说道:「于今咱家又无男子,要此蓝衫何用?」

使女禀道:「太太,那王娘七八十岁了,家中缺少柴米,因此前来相投,我看这身衣服,甚是华美,太太一来是要一件好衣服,二来是周济了孤寡,岂不是好。」

一行说着,将那蓝衫打开一看,窦氏夫人也跟着一看,明公,这正是:

自己拣来自已服,

就是百年也认得。

窦夫人一见蓝衫仔细观,接过来上下打量举周全,看了看这身衣服好面善。遂将那一件蓝衫的领扣、花缘针线女工,仔细一看,叫道:「呀!不好了!」

但只见呀的一声变朱颜,

暗想道蓝衫本是我亲做,

我丈夫那日出门身上穿,

今日里不见丈夫回家转,

是怎么他的衣服转回还,

细想来若要知道丈夫处,

除非是叫过来人问根源。

话说窦夫人一见,认得是他丈夫穿的衣服,遂问道:「这件衣服是谁拿来的?」

使女答道:「是俺干娘。」

夫人问道:「你干娘果有儿子无有?」

使女答道:「他儿花女花一点也无有。」

夫人说:「你将他叫来,我要亲自问他。」

使女遂将王婆叫至客舍。

王婆说:「与太太叩头。」

遂嗑了个头,起身又见一旁一位少年公子,遂又与公子试了个礼,战战兢兢的问道:「这位相公,想是太太膝下的公子,好清秀的一个相公,后日一定又是个大官了。」

窦夫人闻言,说道:「你太太无有这样福,担不住这个儿子,这原是那苏大老爷膝下的少爷。」

王婆闻言,沉了一沉说道:「这就是本府苏老爷的公子么?」

夫人答曰:「正是。」

王婆说:「好好,你今日到了这步天地,身为公子,你昔日抗苦抗苦,老身若不送你到苏府,你如何到了这步地位?」

公子闻此言,便问道:「这位大娘,素不相识,你在小生身上,有什么恩惠,何不言明。」

王婆说:「这话一时也说不完,二来在太太面前,也说不得,我今问太太将老身叫来,有何话问?」

窦夫人问道:「我是问你蓝衫,是你家中之物,还是外人的?」

王婆说道:「是我家里的。」

夫人说:「你家中并无男子,这蓝衫是何人穿的?」

王婆那言语无法对话,如此不言不语。

夫人说道:「你若实说,莫说是二两银子,我也与你。你若不实说,必是偷盗来的,我将你送至当官,只就难为于你了。」

夫人开言道,王婆你是听;

蓝衫真来历,要你说分明。

赏你银十两,回家度日生;

若不说实话,叫你受苦情。

王婆听言道,心中犯叮咛;

我今七十多,隐暪待怎生。

今如说实话,银子到手中;

欲如真情事,再看下回书。

第二十回 王婆子细说情由

诗曰:

实话有情理,瞎说难安排;

王婆若隐暪,此案何日开。

话说王婆想到这里,禀道:「太太,实不相瞒,这蓝衫就是这位公子穿了来的。」

公子在旁,闻听此言,心中疑问,叫道:「你这位老大娘,小生自幼不出府门,家中的衣服不少,那有此事?」

王婆说:「公子,老身说来,你可莫怪。」

公子说:「有话请讲。」

王婆说:「公子,你不是苏门亲生之子,你可知之?」

公子说:「不知。」

王婆说:「料想你也不知。」一旁坐下,听着老身道来。

王婆开口道:公子你是听。

你的真来历,惟家知了情。

那年正月节,十五正张灯。

有个桃花庵,妙禅小尼僧。

叫我老身去,与家一儿童。

初生方二曰,蓝衫包身中。

叫家抱出来,家主他养身。

那一时老身抱出庵中去,

我方纔一直进了苏州城,

正遇着苏大老爷去拜庙,

西门内一见老身问分明,

我就说要把小儿找主卖,

苏老爷一见婴儿就应承,

立时就送我纹银十两正,

苏老爷当面抱去小儿童。

那一时,我见这件蓝衫极新,还可以值几两银子,因此我就留下了。

这就是少爷一生真来历:

太太呀太太在上仔细听,

这一身蓝衫情由一切明,

王三思从头至尾说一遍,

客舍内母子二人各心惊,

苏公子纔知不是苏门后,

心里要庵中访问母亲生,

窦夫人听罢蓝衫真来历,

急慌忙又问夫主内里情。

话说窦夫人听得出这蓝衫来历,开口问道:「桃花庵中果有几位女姑?」

王婆道:「就是师徒二人。」

夫人问道:「这婴儿是何所生?」

王婆答道:「原是小陈师父所生。」

夫人又问道:「这庵中无有男子,这蓝衫他是来于何处?」

王婆说道:「你好不明白,若无有男子,这婴儿自何处而来,内中情由,他各人知晓。」

窦夫人说道:「我实不瞒你,这蓝衫原是我家丈夫的,自上虎丘山看会未回,至今也是一十五年,并无音信。今日得见我这衣服,他必然知道丈夫的下落。待到明晨,我要亲自前去访问,他若不肯实说,是要你做个对证,你对证得起?」

王婆说:「太太自管放心,老身情愿做个对证就是了。」

夫人说:「说是如此,相公且请回府,明晨老娘前去降香,以待回来时候,相公也有了生身的来历。」

只是:

一见明两心闷,

十年寒冷一朝回。

苏公子是日回府,窦夫人留下王婆,到了明晨,窦夫人坐了轿,将这件蓝衫,暗带了自己的身中,却又带着王婆,往桃花庵中而来。

窦夫人降香要进桃花巷,

一心里访问丈夫结发男,

实只屝年夫妻今朝见,

又那如夫主早已染黄泉,

这夫人坐在轿中暗思想,

这件那中情由实不明,

多者是女姑生得风流样,

将夫主暗暗引在桃花庵,

你二人颠鸾倒凤两合意,

因此才食恋恩爱不回还,

又转念说此事令人可疑,

你就是情投意合恩爱好,

想此处相隔苏州城不远,

为怎么无音无信十五年,

这其中情由今人实难辨,

必得是亲自细细问根源,

正是这夫人轿中胡思想,

众家人报道来至桃花庵。

窦夫人正然思想,来至山门以外,下了轿子,使人进庵通报,此时老道姑也下世去了,独有妙姑一人。

妙姑听说是双竹巷窦氏太太,前来降香,慌忙出来,接至客舍,窦夫人一见妙姑,真乃是一等上好人才,心中暗想:「这事,就十有八九。」

用目看毕,便要进庙拜佛,妙姑引着参拜佛像,焚香化纸,拜礼一毕,回至客舍,妙姑自承素菜茶食,就坐,坐下便问道:「大太,小僧有失迎接,万望恕罪。」

窦太太说道:「好说好说,仙姑妙龄,今年几许?」

妙姑答曰:「三十二岁,请问太太年庚几何?」

夫人答曰:「三十三岁了。」

妙姑以言挑曰:「膝下几位令郎?」

夫人说道:「仙姑不知,妾身自从出嫁,丈夫出门,至今一十五年,并无音信,膝下儿女皆无。」

妙姑闻言,心中作一小惊,暗自想道:「当初曾命王三思将小儿送去,因何说是无有,想必我儿大命不长,亡故去了,也是有的。」

眼中轻轻落下了一点珠泪,窦夫人见他心中凄惨,便问道:「仙姑因何听妾身之言,面带不悦?」

妙姑答曰:「我见太太三十余岁,孤身守寡,与我这出家人一样,深为可叹。」

夫人闻言,说道:「仙姑与我情同此心,心同此礼,我有心与你拜为姐妹,不知仙姑意下何如?」

妙姑言道:「但恐太太有贵贱之忌。」

夫人说道:「仙姑说得那话,既然有意,二人请拜。」

言罢,离坐叩拜,遂与夫人平拜了四礼,复入坐位,各叙年庚。窦夫人年长一岁,为亲姐姐,小僧为妹。

又叙了几句闲情,窦夫人说道;「妹妹,愚姐今日来此,还有一见明,还望妹妹指教。」

妙姑言道:「姐姐有何事情,何不明言?」

夫人闻言,将带的蓝衫拿出,说道:「就是这件衣服,不明。」

妙姑闻言,伸手接过来一看,忽然仰面回头,暗地里流泪来。

一见蓝衫珠泪倾,

想起当年张相公;

凤舞鸾交恩情重,

至今算来十五冬。

襌房生下娇身子,

王婆包裹出门庭;

至今忽然见一面,

难免心中不泪零。

妙姑时下泪难止,

夫人就要问实情;

明公不知后来事,

下一回程说分明。

第廿一回 三个月先父去世

诗曰:

千言万语嘱王婆,你把言语须记着,

暗抱小儿送过,千万莫说。

谁如情由今日破,怀念丈夫思想多,能不令人泪如梭。

话说妙姑一见此衫,暗暗流泪。

窦夫人问道:「这衣服你还认得否?」

妙姑暗将泪眼止住,说道:「姐姐,说话差矣!你妹妹身入玄门,身还又无男子,认得什么?」

夫人说道:「这蓝衫本是你人之物,前日曾对王婆说道:『你不多言,你将这个小孩抱去,送到苏州府双竹巷内窦氏太太那里,叫他好好扶养。他若问时,你可千万的莫说是这庵中抱去的。』那王婆得了银子说道:『陈师父,你的事情,我是无不尽心,你就与我抱去罢!』」

妙姑说道:「且慢,待我将他包裹包裹。」

遂在箱中,将公子的那件蓝衫拿出包在身上。

王婆上前去接,妙姑心如刀割,眼含痛泪,叫道:「王婆子,我今日小儿之事,要嘱咐于你呵!」

妙姑女怀抱娇儿哭痛伤,

但见他嘱咐初生小儿郎,

双竹巷张才本是你的父,

桃花庵妙姑本是你的娘,

皆因为庵中不能将你养,

因此才使人送你还家乡,

他有心对着窦氏说实话,

又恐怕窦氏变脸要才郎,

有心的不将你送别处去,

你的父当日嘱咐不能忘,

你本是世袭进士传家子,

我的儿成人长大富贵长,

泪珠儿点点落了前胸膛,

启朱唇樱桃含定小儿手,

不由得心中生下一妙计,

幼小儿指头咬去不大长。

话说妙姑不忍离别小儿,怀抱在手,哭了一回,此是前事,这且莫题。

再说窦夫人一闻此言,一口惊痰,吐于地下,长叹了一声,说道:「苍天呀!苍天!我盼了你这一十五年,不想你已经死了。」

王婆说:「太太,相公已经下世去了,哭也是无益了。」

二人遂将太太扶起来,太太说道:「已属仙游去了。这蓝衫因何送于王婆?」

妙姑说道:「太太,这件蓝衫,岂肯轻以与人,只因内中有个缘故。」

太太说道:「你说来我听。」

妙姑说:「太太在上,小妾却一一道来。」

只因为腹中怀胎三个月,

我曾对相公从实说原因,

他说道日后若是生一子,

务必要送到我家窦夫人,

到了那十月满足分身后,

果然是天差神灵送麟来,

你若是成人长大作的主,

后可来桃花庵内认亲娘,

妙姑女怀抱娇身难抛拾,

小师父因此去把王婆叫,

我将他嘱咐言语记在心,

将此儿务必送到双竹巷,

好送于太太恩养长成人,

特送了王婆纹银十两正,

才将蓝衫与他了包在身,

至如今算来一十五载了,

好叫我时时刻刻挂在心,

今日里得与太太见一面,

问一问亲生娇儿果安身,

妙姑女哭哭啼啼诉一遍,

窦夫人眼含痛泪问原因。

话说妙姑哭诉一遍,窦夫人闻言,眼含痛泪叫道:「妹妹,你到有这样好心,可惜那孩子,我如今捞不着了啊!妹妹!」

妙姑闻言,惊而问道:「那孩子向那处去了?」

夫人哭道:「这孩子是王婆卖于苏家了。」

妙姑闻言,又痛又恨,手指王婆骂曰:「老贱才,我因何故与你十两银子,你反将这个小孩儿卖于他人,你好不恼死人也,是你说,是你道。」

妙姑一时怒气生,

大骂王婆不是人;

千言万语嘱咐你,

临行赏你十两银。

命你送到双竹巷,

大太膝下去安身;

我与相公情意重,

不断张家后代根。

因何不听我的话,

反将我儿卖苏门;

负命贪财无天理,

老而不死怎算人。

王婆闻言,连忙下跪,口尊师父息怒:「这原不是老身愿意卖于苏门,当时老身抱去,进了西门,正遇苏大老爷拜庙回家,他将老身叫至轿前,追问小儿来历,老身原不肯实说,遂谎道是邻舍之子,家贫不能抚养,命我抱出寻个主顾,谁想那老满口应承,赏我十两银子,老身反说不过,遂将小儿抱去,老身将蓝衫留下,方纔送于太太啊。」

师父妙姑,一闻此言,哭了叫苍天,好不哭死人也。

妙姑女闻听此言痛伤怀,

骂一声人面禽心老贱才,

我也曾千言万语嘱你托,

将我儿卖于他人最不该,

他本是世袭皇上进士第,

你胡为抱去卖到他人家,

现如今张门后代那有根,

妙姑女思想小儿泪不止,

窦夫人叫声妹妹自安排,

昨一日门前曾把娇儿见,

我拿着当了夫主还家来,

因此才将他让在客舍内,

就遇着王婆卖衣说分明,

那孩儿半信半疑还家去,

好叫我前思后想挂心怀,

因此来巷中降香将他问,

内中情由今日我得明白,

张才夫虽然身死十五载,

你与我同去要见小婴孩。

第廿二回 二贤妻苏家索子

诗曰:

可惜庭中树,灵根异地埋;

只因来时晚,移向别处栽。

话说窦夫人,叫道:「妹妹,肓至此,不用说了,你我算是一夫二妻,自此同我回府,向苏门要儿,乃为正理。王婆,你可对证得起?」

王婆说:「太太,那个自然,我就活到百岁,还做个对证。」

夫人说:「既然如此,咱就一同回家。」

妙姑说:「等我拜了神像。」

姐妹二人一同参拜神灵,一伙一同上轿,带领王婆,同回了双竹巷。

是日天晚,窦夫人与妙姑共一床,说不尽夫主当日的恩情,念不尽今日儿子面貌。闲谈一夜,不曾合眼。

明日起来,梳洗已毕,先吩咐家人,往苏府探问,若苏大人在府,咱好登门要儿。家人去了,二人一同用饭,方才用完,家人回报,苏老爷今日带领苏州府各县的举子,向南京送考,今日起身,方才上轿而去。

明公,窦夫人与妙姑,要见苏公子,如同一颗明珠,恨不能将他一时拿过来,不挟日又不凑巧,正是:

一片热肠如火烧,

几点冷水倾下来。

窦夫人叫道:「妹妹,苏大人今日这场,内中必有咱的儿子,也料他自这大街所过,你我登楼一望何如?」

妙姑此时思儿之心,恨不得一时见面,遵从夫人登楼一望。但见大街之中,有许多的轿子车马。

苏大老爷坐轿在前,众举子骑马在后,又有同城的官员送行,好一个光景也。

二夫人楼窗之下看分明,

但只见多少轿马闹哄哄,

苏大人坐轿头因不看,

单看那举子之中认分明,

夫人说一十五年你不见,

大约你难以认识此儿形,

纵然是对面相逢认不清,

妙姑那秋波一转看得明。

有一位少年,骑马在前,面貌举动,与当日的张公子无异,遂说道:「姐姐,待我猜猜何如?」

夫人说道:「你猜那一个是?」

妙姑手指道:「这头一个,就该不差。」

头一个面貌品格如面善,

如咱的短命丈夫一样同,

行的时马摆钤声跑过去,

楼窗上姐妹二人好伤情,

恨不得两手拿来托掌上,

也是张家里不绝后代根,

此一去不如何日才回转,

二夫人盼娼日如三冬,

且不言贤德思念娇生子,

再把那苏门公子明一明。

按下二人盼怅题。且说公子进了南京,上京科举,入了会试场,又会上进士,连日又殿试二场,已毕。圣上的皇榜悬挂午门,苏宝玉中了头名状元,正官簪花披红,赴了琼林宴,往相府拜客,承相程际,招了女婿,御阶封官。

拜官已毕,见驾谢恩,圣上赐他金鞍玉佩,还家祭扫先祖,苏大人上下打点明白,使人即往苏州府报喜。

是日同状元儿子,一同回家,苏夫人心中,好不欢喜极也。

苏大人一同儿子新状元,

一路上闹闹哄哄把家还,

报喜人早已报到苏州府,

满城中大小官员接状元,

窦夫人忽然听了这个信,

一伸手抓住妙姑喜又欢,

咱的儿今日得把状元中,

是怎么无人报喜到家园,

这本是灵根移于他人地,

一见这大樱桃空眼馋,

到明晨苏府之内去道喜,

问一门灵根异种谁家男,

且不言窦氏夫人拿主意,

急回来且说大人归家庭。

话说窦夫人听得公子中了状元,又喜又悲,这且不讲。

再说苏大人带领儿子进了苏州地界,但见各县里的大小官员俱来迎接,进了苏州城中,入了府衙,太太接着进了内宅,天地中崛香案,先拜谢天地,状元又于母亲叩头。

太太一见,甚是喜软,大人又将相府程老大人招赘的话,说了一遍,太太喜出望外,却问何日前去娶亲。

苏大人说道:「归家祭扫一毕,亲自至相府入赘。」

言罢,崛筵宴,合府大小人等,俱来叩喜头,苏大人一一重赏。

到了明晨,同城中的官员乡绅,俱来叩喜。大厅之上,崛宴席,挂灯结彩,苏大人让坐、陪客,命状元一一拜见。苏大人正然陪坐,有一名家人来报,张府中窦氏太太,前来叩喜。我想张宅也是世袭进士。苏大人也惊,怎肯慢待,遂吩咐家人报于太太得知,叫他接出府门,后堂赐宴款待。家人回报太太,将窦夫人接进了后堂,叩拜一毕,分宾主的坐下。

不知窦夫人怎生开口?再听下回分解。

第廿三回 苏状元归宗认母

诗曰:

折三秋桂,心疑犹难通;

托根虽得所,未肯即随风。

这四句诗,单说苏状元改门归宗的故事。话说苏太太让了窦氏太太坐下,茶罢,又酒,窦夫人问道:「太太年庚几何,送身体这么康健。」

老太太答曰:「今午七十三岁了。」

窦夫人又挑曰:「府中几位太太。」

老太太此时说话,乃不留意,遂答曰:「自幼就是一夫一妻。」

窦夫人说:「好,现下公子几位?」

老太太答道:「就是这一个儿子,无命得多的。」

二人正然说话,状元回后堂,来与窦氏夫人叩头。

夫人立起身来,看着公子拜罢,便说道:「我儿,此处并无他人,坐下,我还有话问你。」

公子闻言,近前作揖,尊道:「二位母亲尊坐。」

老太太见他儿子这等称呼,便问道:「我儿因何这等称呼?」

夫人未及答言,公子说:「母亲不知,这原是孩子认过的母子。」

窦夫人闻言,叫道:「我儿,我今穷了,他为亲母了,你还是做什么呀?」

公子说:「小儿实不知情。」

老太太在旁答道:「你这夫人好无来由,我的亲生儿子,谁说妳是他本生母?」

窦夫人说道:「你且莫要强辩,我且问你,你今多少年纪,他是何年何日的所生,你今日一一说来。」

老太太呀了几呀,甚难应对,遂说道:「你说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还有什么的为凭?」

窦夫人说道:「这个自然。」

窦夫人心急欲要小娇生,

酒席上朱颜忽变怒气生,

他本是有爹有娘张门子,

你今日欲带强霸万不能,

你本是倚官压劳强相买,

想当日暪了为娘不如情,

现如今水落石出事情见,

你还要暪心昧己将人蒙,

我跟前现有王婆作见证,

还有他生身母亲作凭证,

窦夫人酒筵之前大发话,

前厅内惊动知府老苏公。

话说窦夫人在后堂与老太太吵嚷,苏大人在前应陪客,听得后堂吵闹,连忙起身告别,来至后堂。

见一夫人与他妻子吵闹,口口声声说是他的亲儿,急忙近前,打躬尊道:「夫人息怒,请坐,下官有话相问。」

窦夫人见他以礼相劝,遂说道:「大人请坐。」

两人告坐,坐下,苏老爷说道:「夫人今日来与下官道喜,为因下官官礼不周,岗恕罪。」

夫人答曰:「今来取扰。」

苏老爷说:「好说好说,下官一进内堂,听得夫人口中说是我的亲儿,但不知谁是你的亲儿?」

夫人说:「就是这新科状元是我的亲儿。」

苏大人闻言说道:「夫人说的差了。」

苏大人未曾开口自沉吟,

但见他开口又把夫人称,

俺二老一生无有第二个,

这一子就是苏门后代根,

至今日金榜题名有身价,

无故的你来我府将儿寻,

你那儿何年何月何处去,

咱两家并无来往无姻亲,

你这是想儿想的花了眼,

你这是想儿想的迷了心,

苏老爷说长道短一番话,

酒席上气坏一个窦夫人。

话说苏老爷言罢,窦夫人说道:「大人你说状元是你的儿子,我且问你是何人所生?」

老爷答曰:「是我的夫人所生。」

窦夫人问道:「你的夫人当今多少年纪?」

老爷答曰:「七十三岁。」

窦夫人又问:「状元多少岁数?」

老爷答曰:「一十五岁。」

夫人说道:「你夫人七十三岁,状元一十五岁,这七十三岁去过一十五岁,你的夫人五十八岁,送能生男养女不成,未闻天地间还有这等奇事!」

明公,这几句话,说得那苏老爷,也是无言对答,遂说道:「你这位夫人,俺的孩子,俺有来历,你说是你的自儿子,你还有什么凭证不成?」

窦夫人说:「自然,我有凭证。」

遂吩咐随身的使女,吩咐出去将你陈氏太太与王婆子俱皆叫来,使女不敢怠慢,出了府衙,吩咐家人,家人去不多时,将妙姑与王婆叫至后堂,夫人叫道:「王婆,你今说那新状元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你可从实说来。」

王婆闻言,双膝跪下,尊道:「老爷,老身与大老爷叩头。」

苏大人一见王婆吃了一惊,说道:「王婆,你还未死么?」

王婆答道:「此见明白,我还死不了。」

苏老爷说道:「王婆,听说你在家难以度日,孤身一人,自今日将你留在我府,坐吃请穿,实要你今日说话,长个心眼,这状元爷到怎是谁家的儿子?」

窦夫人叫道:「王婆,自用你实说,这状元爷到底是谁家的儿子?」

王婆说道:「太太与大老爷,你们不用争,也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原是俺这位陈师父的。」

苏大人闻言,大怒说:「唗!好王婆,我的儿子因何又成了他人的,是你说,是你道。」

王婆说:「老爷莫要烦恼,听我道来。」

王婆开言道,老爷息雷霆。

说起状元郎,惟我如其情。

本是桃花庵,师父将他身。

叫我抱出来,送进苏州城。

张门进士第,太太养他生。

遇着大老爷,叫我说实情。

师父嘱咐我,不肯透了风。

因此说谎言,要把老爷蒙。

说是找主顾,老爷即忙应。

与我银十两,将儿抱怀中。

老身难回答,免有这事情。

小夫人不知他是谁人子,

可知道妙姑师父他亲生,

这就是起根发苖实情话,

若说状元爷是谁家的子,

陈师父他的亲儿他自生,

王三思从头至尾说一遍,

要把那来笼去脉说分明,

苏大人又要说话把儿争,

不知道大人怎么讲情理,

且等等下一回里说分明。

第廿四回 后代根一担双挑

诗曰:

天产奇男在庵中,

少年得中状元红;

王婆做出弯转事,

惹得苏张两相争。

话说王婆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苏大人心中转念,我好容易尽心尽意,养成儿子,中了状元,再把人家要去,我苏门大事,何人承挑?想到这里,拏定主意,要他发愿,遂叫道:「王婆,想当年原有这一件事,只是这个小儿,一则死了,这是我亲生儿子,不是那一个了。」

妙姑闻言,急忙近前说道:「大人莫要抵赖,我养的儿子,难道我不认得不成?」

苏大人说道:「你的儿子,你还有什么记认?」

妙姑说:「这个自然,想当初俺母子离别之时,妾身悲切痛恨,遂将他的左手小指咬去半截,今日叫状元前来,当堂同验,若是十指不缺,就是你的儿子;若有一指伤坏,你还霸占不成?状元我儿过来,为娘的生你一场,至今一十五年,咱的子来得一见,你若念母子之情,你今日当面相认;若是竟负了生育之情,为娘的死于此处,我也不回去了。」言罢,病哭不止。

这公子一见了,急忙近前,尊道:「母亲,孩儿不得见面一十五年,今日得见亦大幸沙,惟孩儿怎敢忘你母亲恩。」

妙姑女记得左手指不全,

在旁面走出新科一状元,

走近前开口又把母亲叫,

不孝儿不得见面十五年,

至今朝得与母亲两相认,

竟忘了生育之恩难对天,

后堂上母子二人情难禁,

一旁里气坏苏老如府官。

话说状元认了嫡母,正在悲喜之际,苏老爷夫妻二人,惊了半刻,看看这儿子也争不得了,忽一声叫道:「状元过来!」

公子闻言,急忙进前,扫地一躬,尊道:「父亲,叫孩儿有何训教?」

苏老爷听得还叫他父亲,竟眼中含泪说道:「我还是你的父亲么?」

公子说:「父亲不必如此,小儿方才名登金榜,今日得见生母的确,若不相认,是不孝也,若忘了父亲养身之恩,是不义也。小儿名题金榜,若做出这等不孝不义之事,就该天不覆地不载了。」

正是:

为人莫慢读书子,

还是书中出贤人。

苏老大人闻得此言,心中略缓了一些,遂叫道:「我儿,你今日已认了嫡母,果是归宗,你还是顺名。」

公子说:「此事还与父亲计议。」

苏大人闻言,心中暗想:「我如叫他顺了我的姓,此时大人心里不允,我若叫他归宗,我今日苏门无子,何人承挑,只是我苏门就该绝了不成?」正是:

一人难遂两家愿,

俱是要个后代根。

苏老爷来至这里,不肯作主,遂说道:「老夫也不肯为主,到前厅中各大人议论何如?」

公子说:「任凭父亲作主。」

苏爷一同亲母,至前厅将请的府学大人、本县教授,同至后堂与窦氏太太相见,叙礼已毕,将前后事情一叙。

府学大人与县学教授商议曰:「状元根出张门,天生是张门的骨肉,礼宜归宗。苏大人抚养成人,名登金榜,抚育甚厚,膝下别无承挑苏门之根,亦不可缺礼,宜受挑入赘。承相之女为苏门子媳,生子姓苏,承挑苏门基业,亦是苏大人养子之功。张门另择妻妾,状元成婚,生子姓张,承挑张门,宜有张门之嗣,一担双挑,岂不两全其美。」

两位大人言罢,苏张两家俱各欢喜。

窦夫人与苏老爷拜谢不尽,当面谢了各位大人,遂与妙姑、王婆一齐回家。

状元在苏府住了几天,才回了张家府第。此时同城的大小官员,又至张府前来道喜,时窦夫人一家欢乐,恭敬待客。

正是:

一十五年无男子,

忽然来了状元儿。

张门又择昆山县徐门为婚,状元先相府入赘,后娶徐氏为妾。其后苏门生子有三,皆举进士。张门生了二子,俱以高选入官。

后人有诗赞曰:

张才可为风流男,忽遇窈窕陈妙襌,

少年难禁原心乐,张才理当染黄泉,

妙姑虽为淫荡女,一生恩爱无二男,

庵中产下状元子,母子见面十五年,

苏门教子成名早,窦氏可为女中贤,

志在张门留根业,得收夫骨张逐还,

可算一部勋烈传,提笔写在桃花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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