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觉得口渴,看看窗外,天色微明。意识到两人未着寸缕相拥在一起,才想起了昨夜的迷离情事,暗自咬了咬牙,沮丧地翻身,把脸埋进素色床单,赧然咕哝着:“喝酒真是害死人了。”
寒烨昭语声慵懒,揶揄道:“不是素来敢作敢当之人么?”
“你闭嘴好不好?”蝶舞把薄被拉高,“我想死。”
寒烨昭低声笑着,板过她的身躯,语声中有浓浓的宠溺,“我不知多喜欢,你沮丧个什么劲?”
“喜欢什么?”蝶舞脸色通红,坐起身来,用薄被裹住自己,下一刻就意识到这举动几乎害得寒烨昭春光外泄,忙又手忙脚乱地给他盖好,认命地回到他怀里。一番折腾,头晕不已,揉着眉心的时候,又小声嘀咕一句:“你累着我了。”
寒烨昭被她引得大笑起来,捏捏她的脸颊,“今日给你清净。”
蝶舞这才想起昨日是他生辰,手在枕下摸出两件饰物,起身披了件衣物,将其中一个饰物给他戴在颈间。
寒烨昭拿到手里,凝眸细看,见是一块打磨成桃心形的红宝石,丝绳是以黑线和金线绞在一起编就而成。无摸之时,觉出背面有细痕,反转过来,见到上面刻着一个“舞”字。
“这是给你的礼物,不许弄丢。”蝶舞把另外一颗红心戴上,给他看上面的“昭”字。
用意无需赘言。
寒烨昭轻声承诺道:“我丢了自己也不会丢掉它。”
她或是按俗例为他缝制衣衫,或是想出些新奇的点子为他打造这饰物,点点滴滴,都是她对他的好。
“那就好。”蝶舞笑容璀璨,手脚麻利地穿戴整齐,亲自服侍他更衣梳洗,一起吃完早饭,送他到花园门口。
凡俗的生活,因了各自心中那份感恩,从而变得不再凡俗。
临走前,寒烨昭叮嘱道:“今日把你姨娘请过来坐坐吧,她想必是对你放心不下。”
蝶舞点点头,轻轻摆手,看他的身影远去才返回房中。
寒府,东院。
钟离睿伸了个懒腰,从罗汉床一侧坐起身来。昨夜,他和邵以南喝醉了,何时入睡竟记不分明。早朝,想到这件事,他皱了皱眉。当皇帝不是轻松愉快的事,百官只见他坐在龙椅上的那份尊贵,却不知走下龙椅时那份落寞。
他是皇帝,普天之下,对他坦诚相待的人,有,却太少,至于别人,他看着一个人口沫横飞的时候,心里在想的是那一番话有没有一两句属实。孤家寡人,原因其一便是太多人对他闪烁其词,日日生活在太多谎言之中,日日觉得孤独。
他若不是皇帝,后宫的女人们不会再对他口口声声说爱,朝堂上的官员不会再对他说誓死效忠。他若不是皇帝,这天下只有三个人还会一如既往待他……太后,寒烨昭,邵以南。这些事,他都明白,很久之前就明白。只有对着这三个人的时候,他,才是真正的他。
邵以南见钟离睿坐在那里发呆,踹了他一脚,“到时辰了,去梳洗。”
钟离睿看她一眼,又倒下去,手搭在她的腰际,“再躺一会儿,难得这好光景。”
邵以南侧头瞥一眼孩子气的他,是真的很无奈,“你私底下就不能有个人样儿么?跟你混在一起,比哄孩子还累。”
钟离睿坦言道:“我每日哄着那些睁着眼骗我的人,累得很,你就忍忍吧。”
“谁骗你就把他咔嚓了。”邵以南手掌平伸,在他颈间一抹,“你不就清净了?”
“你懂什么?”钟离睿失笑,“朝堂就是这样,不能没有忠臣,却也不能没有佞臣,两方相互钳制,我这龙椅才坐得安稳。”又细细解释道,“只有忠臣的话,哪天他们齐心要反我,我就只能乖乖让位;只有佞臣的话,这天下就乱了,我还是死路一条。”
邵以南沉吟片刻,评价道:“其实,你是个好皇帝。”
钟离睿并未因此而生出愉悦,因为听出了弦外之音,“又如何?”
邵以南拍拍他的肩膀,“好皇帝不该为了儿女情长坏了规矩,你,还是回宫去吧,按太后的意思册立皇后。”
钟离睿的语声凝重了几分,“那你呢?”
邵以南语声有些低落,也有些罕见的温柔,“我辞官,住在这府中,偶尔与你喝酒倾谈,这样如何?”
钟离睿腾地一下坐起来,重重地给了邵以南一拳,“你出征时,我日思夜想,百般担忧,生怕你粗心大意受了伤;这几日,你在这里躲清静,我在朝堂上见不到你就想得慌。我不是要偶尔见到你,我是要与你日夜相对。”说着,眸光转锐,“别说我是皇上,就算我是寻常一百姓,我认定了谁,也会千方百计把她娶回家中。”
邵以南平静地微笑,摇头,“可你不是寻常人,你是九五之尊。”
钟离睿挑一挑眉,“如此,你就更别想逃出我的掌心了。”
“这不是明君行径。”
钟离睿怒目相视,“这跟昏君明君又什么关系?我要你,碍着谁了?”
邵以南又提醒道:“太后与你相依为命这些年,你就忍心伤她老人家的心?”
“我不忍心,若是伤她伤得值也就算了,可我到此刻才知,根本就不值得。”钟离睿跳到地上,“我为你费尽心思,你却一点都不领情,混账东西!”
邵以南低声笑起来,“所以说,你还是回宫吧,为一个混账东西,犯不上。”
“这混账东西是男是女我都不在乎,她领不领情我更不在乎。”钟离睿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想绕着弯子让我罢手?做你的春秋大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