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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国事类两郭子兴国朝追封滁阳王郭子兴,乃太祖初起兵之外父,定远人也。功臣郭子兴,则封巩昌侯者也,其弟英,亦以开国功,封武定侯,今子孙世袭。事实见《功臣录》。黄蔡叶初,张士诚委弟士信为丞相,守杭,后复令潘原明取弟回姑苏谋国。时士信专用黄敬夫、蔡彦文、叶得新,然三人黄书生、蔡业医、吴星士也。吴中因作十七字诗:“丞相做事业,专用黄蔡叶,一夜西风起,干瘪。”至吴元年九月初八日癸未,是日西风,大将军徐达攻破姑苏,从西门进兵,擒士诚等,然后知其为谶也。

英宗复位实录景泰八年正月,上有疾,免朝数日。百官问安,太监兴安曰:“徒问不能为社稷计。”于是十一日科道奏立东宫,十二日礼部会君臣又奏,旨意不允,云十七日出视朝也。十四日,诸衙门又皆会议,学士商辂主笔,请复立茂陵,本具,十六日进待,十七日面恳时,阁下召石亨会本,亨则曰:“上面有病,且休激他。”盖十三日上召亨于榻前,面受代行郊坛之礼,故知其重也。

时,亨意以复立东宫,不若请太上皇复位,会都督张︷、太监曹吉祥合谋,同扣太常卿许彬,彬曰:“此社稷功也。虽然,彬老矣,无能为矣。盍图之徐元玉?”︷、亨等从其言。是月十四夜会有贞,有贞曰:“太上皇帝昔日出狩,非以游畋,为赤子故耳;今天下无离心,谋必在时,不知南城知此意否?”︷等曰:“两日前已阴达。”有贞曰:“必伺获审报,乃可启议。”︷等去两日夜,复会有贞,言报得失,计将安施?有贞乃升屋,览步乾象,亟下,拊︷等背曰:“时在今夕,不可失。”遂相与密语,人不得闻,已而︷云:“今虏骑薄都城,奈何?”有贞言:“正宜乘此以备非常为名,阴内兵入内,谁不可者?”︷等首肯之,复密语,既仓皇以出。有贞焚香祝天,与家人诀曰:“事成,社稷之福;不成,家族之祸。去矣,归耶人,不归鬼。”遂往会︷、亨、吉祥、王骥、杨善、陈汝言等,收诸门钥;夜四鼓,开长安门,内兵近千人,宿卫官军惊愕不知所为;有出入者,兵辄叱止之。有贞命仍锁诸门,曰:“万一内外夹攻,事去矣。”锁讫,有贞取钥投水窦井,︷等莫知所为。时天色晦冥,︷等惶惑,有贞辄行,︷顾谓曰:“事当济否?”有贞大言:“时至矣,勿退。”薄南宫城门。铁锢牢密,扣不应。俄闻城中隐然有开门声,有贞等命取巨木架悬之,数十人举撞城门,又令勇士逾垣入,与外兵合毁垣,垣坏门启,城中黯然无灯火,︷等入见。太上皇帝烛出,谓︷曰:“尔等何为?”俯伏合声:“请陛下登位。”乃呼兵士举舆来,兵惊惧不能举;有贞等助挽以前,掖上皇登舆,有贞等又自挽以行。忽天色照朗,星月辉光,上皇顾谓有贞等,“卿为谁?”各对某官某。有贞等前异,密迩属车,既升奉天殿,诸臣犹在舆前者,武士以椎击有贞,上叱止之。时黼座尚在殿隅,诺臣往推之至中;上升座,钟鼓鸣,群臣百官入贺。景皇帝闻钟鼓声,问左右云:“于谦耶?”左右对曰:“太上皇帝。”景皇帝曰:“哥哥做,好!”

上既复辟,即日命有贞依旧做副都御史兼翰林学士。明日,升兵部尚书,命掌内阁事。三月,封武功伯,仍命兼华盖殿大学士,掌文渊阁事。又旨拿于谦、王文弃市,商辂为民,余人从编戎伍,以其迎立外藩之故。

呜呼!当时君臣,多无复立英宗之意,故《日录》曰:学士王文与太监王诚,欲取襄王,杨记会请立储之疏,都御史萧惟贞改“更建”,元良为“更择”,可知矣;但图富贵小人,因众摇惑之际,平日为于谦掌兵而不得遂私,遂驾祸于公曰:“王、于已差人迎立,并害亨等”,乘机激以除之。不知亨等遂成其谋,酿成其祸,故杨记为当日究迎立之迹,无实可验。《日录》曰:王文之谋,其实未发,此为实也。《双溪杂记》又以于谦之死,固有贞之策,而李贤阴助之。此则过矣。予尝得读杨御史记陈阁老循辨冤疏、李学士贤《天顺日录》、祝通判允明《苏林小记》,因缉略以为前文,中则全取《小记》,盖诸篇则言其前后事情,复位无如《小记》之佯也,余见后。

忠魂久现御史王彬,建文朝巡按江淮,靖难师至扬州而死节焉。逮正统间,白日现形于察院,亲与某御史相接谈其死事。浙江按察使王良,亦因文庙登极而死节者,正德戊寅夜,亦现形、遂立庙祀之。呜呼!忠魂义魄,千古不灭。于此可见,事详载于《萃忠录》。

郭国嫔郭国嫔,讳爱,字善理,凤阳人也。颖悟警敏,贤而能文,宣宗闻之,召至宫,二旬而卒。先数日,自知死期,复书楚声以自哀,其辞曰:“修短有数兮,不足较也;生而如梦兮,死则觉也。先吾亲而归兮,独惭乎予之孝也,必凄凄而不能已兮,是则可悼也。”又尝幸一大臣家,见其幼女甚都,遂赐礼,命长入宫,后进宫不数日卒。噫!才质易得,福寿难全,信哉。

中国气数盛北虏自古为患,独我朝不维无纳币结亲之事,祖宗时,真可谓漠南无王庭矣。正统时,也先虽强横,时掳驾,而终则送还;弘治间,火筛扰边矣,终为我师所歼。嘉靖中,有吉襄,又有中国降人王三,皆极骁勇者也,吉襄四次入寇,被斩数百级,王三诱而缚焉。呜呼!中国盛衰,视夷狄之强弱也。夷狄有人而犹且如此,则我国家气数之厚可见矣。

内官冠帽今太监之冠帽,即高丽王之制也。闻国初,高丽未服,太祖令内侍戴之,而给使令于高丽使者之前。使归,举国降。

状元入阁本朝百八十年,为龙首者六十矣,而入阁者止胡文穆公广、曹文忠公鼐、陈文洲公循、商文毅公辂、彭文宪公时、谢文正公迁、费鹅湖公宏、顾味斋公鼎臣八人而已,可以为难矣。较宋人咏曰:“坚朝龙首四十二,身到黄扉止六人”,则又过矣。虽然,此数也,又不在于功业文章论。

王保保太祖混一之后,语诸将曰:“当今谁为好汉?”众以开平常公对。帝曰:“是北鄙能掌王保保者耶?”盖当时惟保保不服,每来扰边,帝固激之云耳。《草木子》云:“元末西北尚尔晏然,惟太原则有王保保也,天兵至太原,保保不支遁。”世皆知保保之名,《元史 顺帝纪》中,累称扩廓帖木儿之勇,竟未降于太祖,《纲目》亦然,疑其即是人也。然读《功臣录》,每传有云,“扩廓帖木儿与王保保连兵”,有云“为犄角之势。”《龙飞纪略》或独书、连书,皆如二人。惟《清溪暇笑》中,辨以为扩廓即保保,以其世代为王;故云王保保也。然思保保何义,考史又无其传,心终疑之,因而细查至正廿七八年,太原乃扩廓所署,则保保即扩廓也。保保者,当时尊称之辞,如史称天兵取益都路,“平章政事保保降”;《草木子》称顺帝居应昌,帝“遣李保保袭之”,又闻金陵旗首卫指挥王某者,乃其裔也。其《元史》不列传者,意其曾杀诏使,不受君命,当入《逆臣传》;然终于臣节,不降我朝,则又似忠义也;况远去沙漠,不知所终,此王华川难于笔也欤?

曹吉祥昭武伯曹钦,太监曹吉祥侄也。吉祥在宣德、正统中,屡领兵出征,麾下多达官骁勇者。钦一旦恃迎复英宗功,既升伯爵,虎而翼矣,恣意凌人。锦衣卫指挥逯杲与寇都御史不胜其过,而少裁抑之。天顺辛巳七月二日,遂反。前一日,朝廷命兵部尚书马昂、怀宁伯孙镗征西,钦以是日精兵已出,己领达官入,变事可成也。幸达官中马亮夜报恭顺侯吴瑾,瑾告孙镗,进本达上,得不启门。五鼓,钦已横杀于街,举火攻门也,朝臣多避走,逯、寇二公首被杀戮,李阁老贤被执,得不死;比天明,孙镗会出征官大战于四牌楼,至暮乃平。恭顺亦战死,京师时有诗云:“曹奴此日发颠狂,寇逯诸公死亦当,学士叩头如犬吠,尚书锁项似牵羊。万安叩首称三叔,恭顺当凶战一场,寄语满朝当道者,将何面目见吾皇。”予以诗固只取笑于一时,未足与论。幸而得马亮之报,孙镗领兵未行,元恶不旋踵而就戮,此固宗社之灵也。不然,变起仓猝,流血庙堂,岂特朝臣之逃匿哉!韩成于光韩成,虹县人,从太祖征陈友谅。鄱阳湖大战之时,贼众围上不解,群将计无所出。成进计曰:“臣闻古之人有杀身成仁者,臣不敢辞。”遂服龙袍冠冕与上衣同,对贼众投水,贼因是解。后封成为高阳王,祠祀康郎山焉。于光,南阳人。从太祖征伐有功,封指挥同知,后镇巩昌。元将王保保袭兰州,光以兵授之,被执,使至城下呼兵出降,光大呼曰:“我不幸受执,公等坚守,徐总兵将大军至矣!”遂被害。事闻,上为震惊,遣官祭以少牢。今闻配享功臣庙,未知果否。昔汉祖被围荥阳时,纪信诳楚出降而逃,与韩成之事一也。唐刘感戍泾州,被薛仁杲所执,使至城下约降,感大呼曰:“贼大饥,秦王领兵至矣!”遂被害,于光之事同也。然韩成得封侯血食,子孙受爵,而纪信无闻焉;感赠公得谥,子孙受爵,光于数事未有也。吁!剖符分封,拔剑论功,汉于功臣悉矣,何当时无一人之言纪信?在地立庙,追赠享祀,圣朝报功之典至矣,何于于光无赠焉?二者胥失矣。

刘朱货财正德间,前有中宫刘瑾,后有指挥朱宁,皆擅主权。及籍家资,刘瑾计有金二十四万锭,又五万七千八百两,元宝五百万锭,银八百万又一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宝石二斗,金甲二,金钩三千,玉带四千一百六十二束,狮蛮带二束,金银汤B20五百,蟒衣四百七十袭,牙牌二匮,穿宫牌五百,金牌三,衮衣四,八爪金龙盔甲三千,玉琴一,玉瑶印一颗,以上金共一千二百五万七千八百两,银共二万五千九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朱宁计有金七十扛,共十万五千两,银二千四百九十扛,共四百九十八万两,碎金四箱,碎银十匮,金银汤B20四百,金首饰五百十一箱,珍珠二匮,金银台盏四百二十副,玉带二千五百束,金条环四箱,珍珠眉叶缨络七箱,乌木盆二,花盆五,沉香盆二,金仙鹤二对,织金蟒衣五百箱,罗钿屏风五十座,大理石屏风三十三座,围屏五十三扛,苏木七十扛,胡椒三千五十石,香椒三十扛,缎疋三千五百八十扛,绫绢布三百二十扛,锡器磁器三百扛,佛像一百三十匮,又三十扛,祖母绿一尊,铜铁狮子四百车,铜盆五百,古铜炉八百三十,古画四十扛,白玉琴一,金船二,白玉琵琶一,铜器五十扛,巧石八十扛。呜呼!胡椒八百解,珊瑚七尺高,以其为侈,著之史册;以今较之,未知孰多孰寡,此非生民膏血耶?

霸州贼正德五年九月,霸州刘六、刘七、齐彦名,原系谋逆太监刘瑾门下。瑾败,遂纠贼众流劫地方;后又增入杨虎、赵钅遂、刘惠等,共二十五名,分为二十八营,共有人马十七万五千。各授伪官,张打“奉天征讨元帅”旗帜,上以金书联对云:“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混沌之天。”又于老营以大红彩缎书:“英雄吞海岳,气势转乾坤。”攻破州县几二百,杀死总兵冯祯、参将王杲、都指挥王保、詹济、潘、同知郁采、指挥、知县杂职数十员,奸淫妇女,磔М凶残,不可言也;所过狱囚,即放为助;库藏兵甲,即取为用;又每题诗各地,有“平欺敌将虎擒羊,纵横六合谁敢捕”,又有“几回月下敲金镫,多少英雄丧胆寒”之句。大略刘六、刘七、齐彦名等,多在河南、湖广;而刘惠、赵钅遂、杨虎多在河北、山东,彼此间奔走,直至山西、南直隶方绝。时七年冬矣,杨虎、刘六、刘七为水淹死,齐彦名阵亡,刘惠射伤自焚,独赵钅遂变僧逃至江夏生擒。呜呼!扰乱六省,延逾两年,岂非数也哉?然不立官据土,此其贼也欤?详载《守溪长语》。

黄蜡尝阅本朝阁老王济之《长语》,载黄蜡一事。洪武、永乐时,岁用三万斤;景泰、天顺时,加八万五千斤;成化以后,十二万斤矣。复曰:“其余可知。”乃有惜之之意。予读之亦喟然,以当国虑者,可无救弊之术哉?及见《容斋三笔》,纪宋真宗时用蜡三十万斤;孝宗时又倍之。不知当时用蜡何故如此之多,本朝之用,又三分之一也。呜呼!财者,国之命脉,用如泥沙,此宋之日入卑弱;国虽有人,江山无寸尺之复也,噫!

三无唐明皇天生知音,故一时臣下,多有精律吕者,如黄幡绰亦能之,尝见《羯鼓录》内载其曲。至德宗时,往往亦多能人。杜鸿渐帅西川,每于暇日,与僚从宴觞驿楼,命家僮作乐,或致西山诸鸟齐鸣,或致山羊俯仰,如鼓节奏。宋氵允为太常,待漏光定寺,闻塔上风铃而知姑洗编钟,取置僧堂,令太常作乐而声应。又侍帝观乐,指琵琶者曰大逆,指主笙者曰魂游庐墓。已而按之,一已逆父至缢,一过数日而卒。呜呼!今之太常,果谁能哉?若闽人李文利,杂著《元声》一书,恐亦踵刘恕《外纪》、长孙无忌《隋志》、《李氏春秋》之故迹欤?不然,依其所著而作乐,果能致百兽率舞之事欤?是何太常之不从也,今日可谓无乐矣。古人左史纪言,右史纪事,宫中又有起居注,善恶直书,故后世读之,如亲见者也。今史官虽设而不使日录,一朝宴驾,则取诸司奏牍而以年月编次,且不全矣,复收拾于四方,名目而已,且爱恶窜改,于二三大臣三品以上,方得立传。但纪历官而已。是可以得其实乎?今日是无史矣。

夫兵贵精不贵多。今天下之兵不下百万,京师二十万有余,可谓足矣。然一方有警,即调京军,大同、榆林,每每杀戮大臣,专事姑息,较古人以数千而摧敌,提数万而所向无前者,大不侔也,今日可谓无兵矣。偶因言乐,而并此二事论之。

开漕河洪武二十四年,河决,会通河遂淤,自济宁至临清,舟楫不通;凡军需钱粮之输北者,悉运至德州,始入卫河。永乐初,济宁州同知潘叔正建言,欲开此河以济济宁州往北旱站,未尝为漕运也。后阿城宋尚书礼,因潘言之引端,遂上疏欲疏凿此地,复导山东诸泉,汇于南旺三湖。永乐十年,公又复上河运之疏。十二年,遂罢海运,而平江伯陈,亦疏凿淮扬一带,自此南北达会通矣。可谓天地间大功,国家大利,无穷之大业也。然而论功当以宋公第一,后以微过,朝廷见疏,故西涯诸公,常有诗吊焉。正德间,始建祠于分水龙王庙侧,即宋公用乡民白老人之谋,于此筑闸处也。今人只传平江伯之功,而不知宋公之始开,故揭之稿。

徐刘先知国初,金华刘日新,推太祖之命,当为帝王。后登极,召之与官,对曰:“不愿。”问:“欲富乎?”亦曰:“不愿。”第欲求一符以游天下。太祖遂写诗于手扇曰:“有一老古叟,胸中罗星斗。许朕作君王,果应仙人口。赐官官不愿,赐金金不受。持此一握扇,天下横行走。”游数年,回语妻曰:“复命当死京师。”妻留使勿行。曰:“数也。”遂往南都。因讲蓝玉之命,曰:“当封也,但封后某日有大难。”果是日因谋逆被擒,连及日新,以其推知故也。上问:“汝知己命乎?”对以“尽今日”,遂杀之。又徐天明,不知何籍。洪武间,因奏国家灾祥之数,太祖曰:“汝知自乎?”对曰:“臣死于绯衣小儿之手。”帝即故令一老千户押出斩之。斩后,方知千户之名裴婴,乃非衣小儿矣,皆可谓神也。

第一章国事类本朝科场本朝科场,自洪武三年第一场经义一篇,限五百字;四书义一篇,限三百字。第二场礼乐论,限三百字。逮至第三场,时务策一道,务直述,不尚文藻,一千字以上。三场之后,骑,观其驰骤便捷;射,观其中数多寡;书,观其笔画端楷;律,观其讲解详审。此乡试、会试之式也。殿试亦止策一篇,却是时务。其时取士,各省四十名,广西二十名,南直隶一百名,不知何年定以今格。然而刊试录亦尚与今不同,前后序文有三四篇者,经义一题,或刊二文者。永乐十年,录有减场五篇者,亦中魁选。又殿试一二甲选部属,三甲选县佐,今则皆异于前矣。初起义兵功臣《续纲目》所载,从我太祖初起义兵渡江者十人,中山王徐达、郑国公冯国用、平章政事邵荣、信国公汤和、鄂国公常遇春、卫国公邓愈、长兴侯耿君用、楚国公廖永安、文臣太师李善长、参议毛广;方渡江而附者一人,虢国公俞通海;外甥一人,曹国公李文忠;义子一人,西平侯沐英。

太庙配享功臣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岐阳王李文忠、宁和王邓愈、东瓯王汤和、黔宁王沐英,右六公,洪武初追封赐谥。虢国公俞通海、蔡国公张德胜、越国公胡大海、梁国公赵德胜、泗国公耿再成、永义侯桑世杰、右六公,洪武末复追封赐谥,皆配享太祖者也。河间王张玉、东平王朱能、宁国公王真、少师姚广孝、已上四公,永乐初追封赐谥,皆配享成祖者也。

土地太祖常微行,遇一监生,同饮于酒家,奈坐已满,回观惟有土神之几,太祖遂移神于地曰:“且让我。”因对饮,问生曰:“何处人?”生曰:“重庆。”帝因出对曰:“千里为重,重水重山重庆府。”生对:“一人成大,大邦大国大明君。”帝甚喜,散后,酒主复移土神上坐。是夜梦神曰:“皇帝命我不可上坐。”方疑之,则闻朝廷召昨日饮酒监生与官矣,然后知太祖焉。故今天下土地,多坐于下。

南北卷国初会试,多中南人,故名臣多出南人,观建文死节之士可知矣。《余冬序录》以为洪武元年定南、北、中三色卷以取士,恐不然也。予见《三朝圣谕录》载:仁宗时,杨文贞公奏分南北卷,及蹇义等议定各处额数。议上,宫车宴驾。宣宗行之。

南都二墓京师城中不许有墓,虽古者发之。太祖一日微行,至朝天宫前,见一妇人大笑,问:“何为也?”曰:“吾夫为国死,为忠臣;吾子为父死,为孝子。天下妇人好夫好子,无出我右,故笑之。”太祖曰:“汝夫在何所?”妇人以手指之:“此去数十步。”遂不见。明日,太祖命有司往视之,惟草木森翳而已;掘地数尺,有志,乃晋卞壶之墓。遂命掩之。孝陵城西门内,有吴孙权墓,筑城者奏欲去之,诏曰:“孙权亦好汉子,留为门主。”遂止。

黄宪宗皇帝在东宫,景皇帝有子曰见济,奸臣黄具奏,请立为皇太子。上大悦,命礼部会多官议,学士陈循力主之,将复本署名;吏部尚书王翱有难色,不得已,亦署本。上如所请。于是出宪宗就沂邸,大臣皆进官受赏,翱得所赐元宝,顿足叹曰:“此朝廷何等大事,乃出一蛮夷也,吾俦愧死也!”时景泰二年五月八日之事。英宗复辟,宪宗复正位东宫,已死,发棺枭首。

夫景皇帝病不可起,奏请早建元良,后又请复东宫,即宪宗也。故程学士敏政序文云:“少保尝奏立之。”《文刺史漫抄》亦曰:“后宪宗见有请立章疏,遂复于官,并官其子;但以易太子,锢南宫为于公之罪,理宜诛之。”殊不知易太子乃黄之发,众官迫于景帝,而何文渊首出“天佑下民,作之君;父有天下,传之子”之诏语,于公亦难于言矣。南宫之锢,又岂当时不出于帝,出于少保。况英宗未回时,亦自言“得回处闲足矣”;既回,而楫逊让位久之,然后英宗退处南宫,岂国有二君理耶?又曰:“当时实欲迎襄王。”殊不观迎襄之意,自是王文。又曰:“于之死,非徐害之。”不观英宗犹豫良久曰:“于谦曾有功。”众相顾未对,有贞前曰:“若不置谦等于死地,今日之事为无名。”则此一言而公遂遇害,果非徐耶?又曰:“迎复出自张石夫。”文刺史亦苏人也,何不见《苏林小记》耶?呜呼!私心一萌,欲掩人过,遂致颠倒是非,使天下彰彰者,犹将只手掩护,多见其不知量也。予著黄之事,并辩《漫抄》乱言,黄乃广西思明府土官之弟,都指挥使也,因坐死罪,故为此举,遂得释复官。

石亨奸党英宗皇帝光复宝位,改元天顺,武清侯石亨等诬大学士王文、大司马于谦等迎代之罪,都给事中王镇等亦皆吠形,至有誓不同朝之语,而精功不传。余得其弹文,备录于册,所以著小人同恶之罪,亦若《道命录》之传也。

刑科等科都给事中王镇等谨奏,为奸臣谋为不轨等事:尝谓背主负恩者,人臣之首恶;大逆不道者,王法所必诛。犹典甚明,常刑罔赦。切照犯人王文、于谦,俱以小人滥膺重任,一以不学无术之庸才而司台辅,貌实陋而心实险;一以舞文弄法之小智而与兵权,言实清而行实浊。不思保王家,却乃肆为奸宄;交结权宦,挟天子以令群臣;树立党私,引凶邪以充庶位;内则太监王诚、舒良、张永、王勤等为之腹心,外则内阁陈循、江渊、萧、商辂等同其党恶。附合黄之邪议,易立储君;逢迎人主之非心,废黜汪后;公攘名器,酬平时贿赂之私;强立刑诛,钳当代言官之口。台谏多为之鹰犬,忠义咸畏其挤排。数年以来,内外显官,皆出其门;奔竞成风,谄谀充位;君子无以安其位而行其道,小人得以遂其志而售其奸。遂使天下之人,但知有王文而不知有人主,但知有于谦而不知有朝廷。忠良解体,义士痛心;流毒生灵,贻殃兆庶。至于咎征屡见,构巧辞以粉饰太平;灾异迭臻,献谄言以荧惑圣听;诚国家之巨蠹,一代之奸雄。乃者景泰皇帝不豫,连日不能视朝,岂意王文、于谦、舒良、王诚等,不顾宗社之重,惟务身家之谋,阴结异图,包藏凶祸,欲召外藩继位,紊乱宗枝,事虽传闻,信实显著,人心汹涌,中外危疑。仰荷皇上俯从群臣之请,入定大难,祸机末发,元恶就擒,安宗社于几危,成国家于再造。臣民欣忭,日月增光,万万年太平之福,实基于此矣。臣等切闻春秋之法,治奸恶,毋分于存殁,诛乱臣,必严其党与。且如王文之党,固非一人,而少卿古镛、参议丁澄为甚;于谦之党,亦非一人,而侍郎项文曜、都御史蒋琳为首。又如尚书俞士悦,邪妄深为,惨酷残忍;侍郎王伟,虽有小才,贪淫狡诈;不行罢黜,安示将来?况当拨乱反正之时,命德讨罪之日,伏望皇上奋乾纲之勇,昭日月之明,乞将王文、于谦、王诚、舒良等,明正典刑,榜示天下;其陈循等并奸恶古镛等,诛其一二,以示至公;余则屏之远方,终身不录。庶得乱臣贼子,无以效其尤;义士仁人,得以伸其气。宗社幸甚,生民幸甚。臣等职居言路,与此奸党誓不同朝,昧死上言,伏乞圣断。谨具奏闻。

此正月十九日也,呜呼冤哉!

散粥施药嘉靖二十年起,朝廷每岁一月,日散粥米二百石,丸药六千囊。粥则人给一杓,可三五口供也;药则衣金者百丸,并符篆汤方各一纸,银五分,铜钱十五文,共贮绫锦,计价三钱。惠下之心甚矣。

本朝内官忠能洪武间,云奇,南粤人,守西华门,知丞相胡惟庸谋逆,冀其因隙以发。未几,胡诳上所居井涌醴泉,邀上观之,车驾当西出。公闻,虑上及祸,奔冲跸道,勒马衔以言,气喘舌,不能达,上怒不敬,左右挝扌追乱下;公垂死,忍痛指贼第。上悟,遂命左右回驾;登城,近胡第而观之,见其内伏壮士于屏帷间数匝,亟还。则罪人就缚,时召公,则息绝矣。遂赠官,赐葬地于钟山之西,至今春秋祭焉。

又沐敬,建文朝太监,从永乐征北,逾月不与虏遇,人马困顿,上犹未已也。敬谏再四,上詈之曰:“反蛮敢尔!”敬仰视曰:“固不知谁是反蛮!”上怒,命曳斩之,颜色不动。上曰:“我家养人皆若人,岂不有益!”释之。

又阮安,交趾人,清介善谋,尤长于工作之事。北京城池、九门、两宫、三殿、五府、六部及塞杨村驿诸河,凡语诸役,一受成算而已。后为治张秋河道卒,平生赐予,悉上之。

又金英,不知何许人,正统己巳,虏骑薄都城,廷议有欲南迁者,英大言曰:“死则君臣一处死,尔敢有迁都为言者,上命必诛之!”众心稍定,惜不知英始终也。

天顺间,东宫典玺局郎覃吉,广西人,读书识大体,宪宗尝赐东宫五庄,吉告不当受,曰:“天下山河,皆主所有,何以庄为?徒为左右利而已。”东宫尝念《高里经》,吉至殿下,骇曰:“老伴来矣!”即以《孝经》自携,吉跪曰:“得无念经乎?”曰:“否,吾才读《孝经》。”见畏如此。

怀恩,不知何许人,成化间,御史林俊劾季晓,诏下狱,且不测;恩叩头,极言救解。上大怒曰:“汝与林俊合谋讪我!不然,彼何知宫中事?”以砚掷之,不中;复扑以笔,脱帽俯伏不起。上命扶出,至东华门,遇镇抚,曰:“若等谄梁芳倾俊,俊死,若等不得独生!”章瑾,以宝石得幸,上命其传旨进锦衣镇抚。恩曰:“镇抚掌天下狱,极武臣之美选也,奈何以小人得之?”不肯传。上曰:“汝违我?”对曰:“非敢违命,恐遭法也!”都御史王公恕屡上疏切直,恩每阴扶之,免祸。弘治初,大开言路,言官指内臣为刀锯之余,太监覃昌等大怒。恩曰:“彼言是也,吾等本刑余之人,何为怒之也?”

又常随何鼎,余杭人,性俭,素好读书,冬夏衣服,止是数袭。弘治间,目见张后兄弟出入宫中,心甚忿之,以为祖宗法度,不许外人到此。一日,孝宗与张饮,偶起如厕,除御冠于执事者,张戏之,又带酒污宫人。鼎遂持瓜候宫门击之,赖太监李广传露得脱。明日上疏,随被张后杖死海子。时翰林某有诗曰:“外戚擅权天下有,内臣抗疏古今无;道合比干惟异世,心于巷伯却同符”之句。又萧敬,闽人,知累朝制度,而且勤学善书。弘治间当国,甚慊时宜。正德间,内臣用事,萧不与其党。以至景泰间,兴安刚直,亦俱可取。

土木之败正统间,自宦官王振专权,上下受害,灾异迭见:丁卯、戊辰年,浙江绍兴,山移地动,白毛遍生;陕西二处山崩,一处有声叫,三日移数里。皆不敢详奏。又黄河改流东向,淹没千家;南京之殿,一火而尽。是夜大雨,明日殿基生荆棘,高尺余,方始下诏,则四方盗起矣。

至己巳七月八日以后,胡虏入寇之报,一日数次,振乃不与人谋,而遂挟天子亲征。九卿科道上章留之,不从。连夜传旨驾出,总兵官以下亦弗预知,军士俱无备,文武大臣匆匆随焉。初至龙虎台札营,一鼓即虚惊,众以为不祥;明日,过居庸关,建牙枭来集上,人心愈疑;又明日,过怀来;又二日,过宣府;日去一日,非风即雨,声息愈急,人情汹汹。大臣七奏班师,皆不报,亦王振主之也。时虏逼近,遣成国公率五万兵迎之,奈公有勇无谋,冒入鹞儿岭,寇则两翼夹攻,杀之殆尽。时方移营土木,近水草也。盖此山旧有泉,流入浑河,未尝干涩,至此适涸。军士二日无水,掘地至二丈不得。寇见不行,亦退围。我军因抬营南就浑河,行未三里,寇见之,遂群噪而冲,我军颠顿,无一人执戈,相与枕藉,任胡骑蹴踏之矣。由是车驾蒙尘,太师英国公、兵部邝尚书,竟不知死所也。盖北虏临敌,必待人动而后来冲;使我师坚壁,未必如此速。奈何天绝其水耶!幸而胡虏贪利,不专于杀,二十余万人,伤者半而死者三之一,骡马衣甲器械,尽为胡所得,岂偶然耶?时八月十五日。

平头巾网巾今里老所戴黑漆方巾,乃杨维祯入见太祖时所戴。上问曰:“此巾何名?”对曰:“此四方平定巾也。”遂颁式天下。太祖一日微行,至神乐观,有道士于灯下结网巾,问曰:“此何物也?”对曰:“网巾,用以裹头,则万发俱齐。”明日,有旨召道士,命为道官,取巾十三顶颁于天下,使人无贵贱皆裹之也。至今二物永为定制,前世之所无。

二卫太祖国初时,立君子、舍人二卫。君子卫居文官子弟,舍人卫居武官子弟,以宣使李谦安子中领焉;昼则侍从,夜则直宿,以为心腹。登报后,总兵官家眷俱要京中居住,谓同享富贵,二者虽若宠之,实防之也。

国初状元国家洪武元年乃戊申,以辰戌丑未论为殿试,则当在庚戌是也。故苏州《钱氏世谱》:庚戌安大全为状元;《姑苏志》又以为金。殊不知当时求才之急,一年二三开科也,如乙丑之榜。吾杭花伦,又有丁显,是春秋二次矣。且或每年或间一年,亦不可知。《登科录》以为自四年始,则为辛亥,而非子午卯酉之期,是国初不可以今日论也。洪武丁丑,福州人陈安阝知天文,传胪之日,私语同辈曰:“今岁状元必不利。”唱名乃安阝,太祖以其榜中皆南人,诛考官刘三吾等并安阝,后复别取,乃北人韩克忠为首。杨升庵在本朝极博者,亦以韩为辛未,与许观一年而二状元,且不知陈事,盖世远难知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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