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们把两沓钱装进信封,直奔市政府。钱主任正在和人谈话,她们蹑手蹑脚地在门口等待着,好容易找到了空隙,她们像猫一样地溜进了钱主任的办公室,把钱主任吓了一大跳,不耐烦地说:“你们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了吗,让你们去找小燕主任,我还要开会。”
雅静看今天的钱主任像换了个人,急中生智地说:“是呀,是呀,我们又来了。不过,今天我们是代表我广州的姐姐来看您的,昨天晚上,我姐姐打电话来问礼品的事,我说您放心,我们已经找到市政府最高决策者钱主任了,有主任帮忙,且不要说是这样的小礼品,就是想要在珠市建栋大楼,也是很简单的事。姐姐说真是太感谢了,姐姐准备了一点心意,让我们一定要转达到。”她边说边把信封放在了办公桌上。
钱主任看了一眼,知道里面是钱,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笑容,说:“你们这两块橡皮糖,被你们粘上了,甩也甩不掉呀!我马上就要开会,你们去找小燕主任。以后你们少来我办公室,这样影响不好,等我有空时就去你们那里喝茶。”
她们又到小燕主任的办公室,一样地把信封交给了她,就退走了。
走出市政府,两人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仍忐忑不安。她们俩在珠市虽然有茶馆的收入,但毕竟是在创业阶段,赚的钱都用于还债和投资,并没有什么富余,早上送的钱基本上是她们的全部存款。心里总担心万一生意做不成,送出去的钱成了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雅静满腹牢骚,轻蔑地说:“这个钱主任平时对我们一直色眯眯的,口口声声说有事尽管找他,现在我们真找他帮忙了,他随即就变了嘴脸,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看看他今天看到钱的样子,眼睛唰地就亮了,简直像猫遇见老鼠似的,两眼放绿光,真他妈的恶心。像咱们这种无依无靠无根基的人,需要钱生活,可像他这种当官的,住有房出有车,吃喝拉撒全报销,冬妹你说说,他们还要贪钱干什么,真不能理解。”
冬妹说:“十年干事图干禄,千里做官只为财。当官有当官的难处,他们也一样需要向上面进贡的。钱主任现在变脸也可以理解,他是对我们不怀好意,可他一定也会算账,想这笔生意能赚的钱足够他找一百个小姐了,他怎么可能白白把生意给我们。不过,现在我们该做的也已经做了,尽人事,听天命,不要把成败太放在心上,以免我们自己痛苦。”
“可人们说当官的没好鸟,都是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货,假如这单生意做不成,咱们可是血本无归呀!”雅静忧心忡忡。
冬妹安慰雅静也安慰自己说:“没事,做不成生意也没关系,咱们还有夏洋茶楼呢,至少茶楼可以保我们衣食无忧。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听钱主任的话应该是能成,除非是有人比我们送了更多的钱。我觉得咱们和当官的交往没有错,一定会钱途无量。你看路边的高楼大厦、公路、电线杆,哪朵花,哪棵树,都要经过官员的审批拨钱,由商人所建。咱们中国是政治经济,领导是核心人物主宰一切!官员就是财神爷活佛,我们要相信菩萨会保佑我们。”
正说着,她们已走到茶楼门口,迎宾小姐看到两位老板回来了,急忙笑脸相迎。回到茶楼,她们的脸上又有了笑容和自信,一种家的感觉油然而生,一会儿两人就活蹦乱跳地忙于应酬客人了。
她们尽管心里惦记着生意,两人互相告诫做大事一定要沉住气,强忍着没有给两位主任打电话。一周后,她们的大哥大终于响起,是市政府的小燕主任:“你们送的那几款礼品,其中一款已经被市政府选为了接待馈赠礼品,下午请过来签订合同。”
她们俩兴奋得跳了起来,好容易挨到下午,两人来到市政府。这次,小燕主任对她们很是客气,热情地招呼她们,还给每人泡了杯茶,主动向她们嘘寒问暖。她们知道小燕主任已经在心里接受了自己,于是,两人又用了三寸不烂之舌,不到一个小时,小燕主任已经把她们视为知己。
订完合同,她们当晚就坐车去深圳,找厂家,比价格,下订单。又在深圳的礼品市场采购了大量的样品带回珠市,兼营起礼品生意。
她们的业务范围很广,大至电器服装,小至领带钢笔,无所不包,无有不做。她们的朋友多,门路广,会说话,善送礼,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用她们俩的话说现在茶楼已经走上正轨,无需两人太操心。夏洋茶楼相当于她们放的羊,每天有羊奶吃,有羊毛穿,吃饱穿暖了,就有力气出去砍柴,砍一担就赚一担。
一年下来,她们的营业额高达上百万。苦尽甘来,她们在珠市真正拥有了梦想中的一切,成了有车有房有事业的贵族了。
光阴似箭,冬妹已经三年没见到孩子瑶瑶了,想她已经上幼儿园了。从前,在雅静的陪同下,去过李国安家几次,无奈每一次都是被瑶瑶的奶奶扫地出门。
现在她们已经成了老板,今非昔比,想必瑶瑶奶奶也会给她们面子。
周末,老太太正在诵经念佛,忽然听到有人在门口喊瑶瑶。开门看见冬妹和雅静提着大袋小袋站在门口,心里好生高兴,急忙叫她们进屋,找来孩子让她唤妈妈。
瑶瑶已经长高许多,也懂事了不少,毕竟是骨肉连心,血浓于水,几年不见,孩子仿佛没有忘记掉妈妈,亲热地扑到了冬妹怀里。令她们奇怪的是,奶奶竟然建议冬妹带孩子出去玩,这让她们兴奋至极。
在孩子的口中,她们才知道瑶瑶爷爷已去世,奶奶常常一个人流泪,家里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接下来的日子,每个周末,冬妹都会给孩子给买东西,给她奶奶买衣服,送钱送物,好言相慰。奶奶在重礼和软语的双重攻击下,对冬妹心里越来越生好感,觉得她和从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知道她这几年在外面已经成长,心里便越发后悔难过,觉得从前对不起冬妹,害得瑶瑶从小没娘,儿子到今天仍找不到对象。百般悔恨,就让瑶瑶做她妈妈的思想工作,让冬妹回家。
奈何冬妹对这个家早灰心失望之极,只有婉言谢绝。
后来冬妹才知道,李国安家早不如从前了。自他父亲不幸出车祸去世后,从前的巴结逢迎者不见了踪迹,车马盈门的家顿时变得门可罗雀,家道一落千丈。
由于捕捞渔船无休止的增加和生态环境受破坏,出现了空前的捕鱼难。两个哥哥虽是几艘船的老大,但从前都是仰仗父亲的权势,过着放荡不羁、吃喝嫖赌的糜烂生活,养成了不学无术、目中无人的毛病。父亲死后,他们船上的大副、二副先后被别的船只挖走。没有了依靠,加上柴油涨价,渔业资源严重枯竭,出海常常是入不敷出,几艘渔船都出现严重亏损。船员们看他们没有老子当靠山,觉得跟着他们没有前途,纷纷辞职另谋高就,几艘渔船就这么被解散。百般无奈,他们只好把船只贱卖,李国安失去了利用价值,被赶回珠市,全家都只能坐吃山空。
几个兄弟虽是百足之虫,暂时吃穿不愁,但毕竟都还年轻,每天无所事事,难免闲得难受。怀念从前父亲在世时的辉煌岁月,常常借酒浇愁,酒后就痛骂父亲那些趋炎附势的老部下。
骂完后三个兄弟就琢磨起做生意重振家业。然而,他们从小在父亲的庇护下成长,没有经历过风雨,又没有做生意的天赋,三个兄弟做什么亏什么,结果把几艘渔船所卖的钱亏得精光。可三个兄弟仍不死心,觉得自己只是一时时运不济,牢记“爱拼才会赢”那首歌,相信自己是将门无犬子,一定能够东山再起。
他们亏光了身上的钱就问老母亲要或者骗,要光了老母亲的就问自家的媳妇要。媳妇不给钱,就天天吵嘴打架,闹得鸡犬不宁。今天大儿媳闹着要自杀,明天二儿媳跑回了娘家。
老太太索性眼不见为静,万事不管,天天念经拜佛,和瑶瑶相依为命。
中间,雅静回过一次老家,回珠市后心情万分沮丧,冬妹问及原因,雅静回答:“我恨后父,恶心亲娘,本想回去给后父点脸色看看,然而,几年不见,当年凶狠贪婪的后父已变得那么面黄瘦小,疲惫不堪。妈妈说他得了晚期肝癌,活不久了,求我勿再和他计较。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我还能说什么呢?那天,吃完晚饭,妈妈竟然带着两个弟妹跪在了我的脚下,说家里为了给后父看病,负债累累,以后全家只能靠我和姐姐雅丽了……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好扔下一沓钱回到了珠市,这次唯一欣慰的是有了姐姐雅丽的地址,姐姐在广州,我想尽快去找她。”
冬妹激动地说:“雅丽姐姐在广州哪里?真的太好了,咱们赶快去找她,让她一起来珠市,咱们一起做生意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