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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藏在口袋后边的灰姑娘(3)

轻悠的、似有若无的乐声,从花丛间飘出,从树叶间洒落。好像,还间杂着牧童的笛声,和斯特劳斯乘坐的马车声,是那种让马车随意散步的马蹄声声。

宾客们安静下来,捕捉这似有若无的乐句、笛声和马蹄声。

乐声开始明晰起来。林间慢慢旋转出十个八音盒。

八音盒的毎一个圆座上,站着一个真人化装的大洋娃娃。洋娃娃们一律地套上大得可笑的大头童鞋,穿着带泡泡袖的蓬蓬裙,梳着好莱坞小童星秀兰,邓波儿式的大卷花头。只是服装的色彩不‘样。洋娃娃在各自的圆盘上徐徐地360度地旋转。

这十只八音盒,把《维也纳森林》的乐声带进了林间仲夏夜。在由弱变强的乐声中,十个洋娃娃在各自的圆盘上,旋转得由慢到快。

乐声渐到激情处,十个洋娃娃都从圆盘和大头鞋里跳了出来。原来洋娃娃的脚和几近一半的小腿都伸在大头鞋和圆盘里。所以她们一跳出来,一下变成了穿着芭蕾舞鞋的长腿。

宾客们惊喜地叫唤起来。

一位长着一对纯白翅膀的仙子,用真正的花腔女高音,唱着《维也纳森林》走到“仲夏夜之梦”那几个字的下边。

十个洋娃娃在她的歌唱里跳起芭蕾。

花仙子的花腔女髙音,把气氛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

然后,又慢慢、慢慢地低缓下来。

洋娃娃们一个个回到各自的圆盘和大鞋里,开始八音盒的旋转。

在乐声、笛声和马蹄声中,十只八音盒徐徐地旋转进树丛里了。

如醉如痴的宾客们,拼命鼓掌。

树丛一侧,东东对贝尔说:贝总!这回可都是你的策划,太一美了!

另一个树丛一侧,夏娃穿着蓬蓬裙、泡泡袖,夏娃显然完全融入了林间的梦幻。

麦子在人群里找到夏娃。夏娃一边鼓掌一边问麦子:麦子!你昨天送我的这身衣服怎么和那洋娃娃们完仝一样?麦子笑:不完全一样。夏娃:一样的!

麦子:你穿了比她们都好看。麦子的手机响,她赶紧离开夏娃。

贝总!

找到夏娃了?找到了。

她穿上娃娃服了?穿上了。

一会儿舞会曲响起,你想办法带夏娃走出树丛。

他就是想大笑

东东蹦蹦跳跳地站到“仲夏夜之梦”这几个字的下面。他头上戴了两只长长的免耳朵,腰后绑着一个夸张的免尾巴。还故意背过身去有律动感地左右顶胯扭动臀部,他的尾巴。哄笑声中,东东宣布“纯真年代”的仲夏夜之梦舞会,开始。

《艺术家的生活》乐声响起。宾客们齐声喊:“贝尔!”“贝尔!”“贝尔!”

东东作兔子蹦跳状,把树丛一侧的贝尔请了出来。

大家用掌声热情而礼貌地要贝尔领跳。这是第一支舞。所有的人都想看看贝尔会邀请哪一位女皇。森林仙子们一个个走出树丛,走向光线明亮处。美人们用明亮的眼睛往贝尔身上打上追光。

贝尔要找的是洋娃娃。贝尔向夏娃伸出臂膀。

夏娃全然想不到。她本来就没参加过这样档次的舞会,更不敢领跳。她怯怯地、求助地看看身旁的麦子。麦子轻轻地、然而又是果断有力地推一下夏娃的后腰。

夏娃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轻轻挽上了贝尔的臂膀。

夏娃在掌声、乐声中,和贝尔跳起了圆舞曲。

森林仙子们和来宾们都旋转了起来。

贝尔的眼睛,向夏娃洒下一天阳光。

阳光里,花儿开放,乌儿歌唱。阳光里,树生长,小河流淌。

夏娃望着那一天阳光。周围的一切渐渐淡出了,隐去了。没有林中仙境,没有仲夏夜之梦。

这个世界上,只有明媚的太阳,和旋转的他俩。好像一幅髙调的摄影,近乎纯白的背景,让这两个人物空灵地超然于尘世之上。

这幅摄影中的男士说话——对不起,夏娃,我又一次伤害了你,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夏娃真是非常洋娃娃,她可能觉得委屈,但她不懂得恨,更不会!己恨。洋娃娃的心里只有美丽,没有不美丽。而乱,她就像那林间小花,给点阳光就灿烂。她没头没脑地答非所问地说:“贝总,我觉得我们好像在一只很大的八音盒上旋转。”

贝尔坐在转椅上,旋转着从办公室滑出釆,滑到接待室撞倒了夏娃。

贝尔和夏娃从成人幼儿园的滑梯上旋转滑下。

贝尔和夏娃在马路传送带上滑行、旋转。

贝尔和夏娃在一只八音盒上一边跳舞一边旋转。

贝尔的眼睛里,只看见夏娃。他觉得自己和夏娃好像是在旋转中认识的,好像一起坐上了旋转木马,快速而神奇而旋转而美丽。

贝尔和夏娃并排坐在旋转木马上一起旋转,他俩透心透肺地大笑着。

贝尔和夏娃在舞会上旋转着,微笑着。

贝尔和夏娃在舞会上旋转着,微笑着。但是在感觉里,他们都在透心透肺地大笑。

贝尔和夏娃在舞会上旋转着,微笑着。

贝尔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和夏娃在一起,他总想大笑。小说里写到恋爱,没有写大笑的。恋爱?他是恋爱了?他就是想大笑。

遇见你是最美的偶然

时尚东东果然做什么都时尚化。他讲解楼盘,信手拈来的都是现今的时尚:“有部电影,根据幾米的书改编的,叫《向左走,向右走》,里边的主題歌,是孙燕姿唱的。歌里有这么两句是:向左走向右走向前看,遇见你是最美的偶然。买房的人总是左走右走东看西看,要是看到了我们的楼盘,那才是最美的偶然——”

王丰站在沙盘旁,带头鼓起掌来。

王丰拔髙了嗓子,讲得好!城里上档次的小户型楼盘,本星探全都探过了,结果呢?第一,本星探住进了这个楼盘。第二,本星探还想冉买两套,或者用来出租,或者用来升值。明年转手出去,每套轻松嗛它几万。

有的客户问王丰:我怎么看你好像是贝总的托儿?王丰笑:我倒很想给他们当托儿,可是人家贝总就喜欢东东,贝总的眼睛哪里看得见我这样的小人物?

人类共通的弱点是喜欢听好话,听顺着向己的话,不管你是多么可爱或是多么伟大。东东从一开始就近乎本能地不喜欢王丰。但是今天,王丰这一番话还真好像是他的托儿,真能把人忽悠起来,绝对有利于销售,而且,在这么多人面前,王丰这么自低身价高抬东东,还真叫东东觉得过意不去似的。

好人常常会浪费感情。坏人常常不浪费口舌。

王丰讲这一番话,全是事先算计好的。他扔出这一把飞镖,靶心就是东东。

他要把他那轻取来的一千万,投资房地产。他想来想去买“纯真年代”就如买绩优股,等着升值吧!

他锁定东东,虽然明明知道东东不喜欢他。不过对付这种半大小子,他自信脑子还够用。

他并不是想找熟人优惠,他太知道现在买房,最不济的就是找熟人,熟人找熟人,本来熟的也变生。你想多省钱,人家也不想少賺钱,于是熟悉变成陌生,以前有个词叫负负得正,现在有个词叫熟熟得生。

乇丰从今开始,要把东东作为第一靶心,只是想让东东为他守口如瓶。否则,李中要是知道了,他王丰一下子哪来这么多钱?还有,他不能让汪姑知道那一千万的去向。

当然,王丰要是先拿出几十上百万买两套,那是没有人会生疑的——他光是从克拉广告的分成里赚的钱,已经有多少了?

王丰又故意拔髙嗓门:东东,我先买两套!先记一下这两套的房号——A座,301和302。

今天的王丰,真把售楼处的气氛忽悠得格外热烈。东东和王丰走到一边,记下那301和302。

东东,买房这种个人行为,如果客户要求保密,你们公司当然可以保护客户的所有有关资料?

当然。譬如今天你买这两套房,如果你需要保密,我就把你的资料加密,谁也看不到!如果是你们售楼处内部的人呢?看不到。

如果有个人想一下买十套呢?那我更可以帮他加密。那谢谢了!

怎么是你谢谢我呢?当然是我应该谢谢你!

王丰髙兴地冲着东东唱:向左走向右走向前看,遇见你是最美的偶然。

彩票杀手

夏娃的屋子,好像变成了李中的病房。李中真正地得了彩票综合症。那一千万的彩票,已经带走了他的魂。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销售过那么多商品房。他只记得自己曾经买过一张价值一千万的彩票。后来,那张彩票没了。

买过彩票和丢失彩票,这好像成了他的前半生和后半生。与彩票有关的,他记个一清二楚。与售楼有关的,他忘个一干二净。

夏娃几乎不敢离家上班了。她让李中在她屋里,照料他。麦!子也好插空就来看李中。

李中把自己的手提电脑也带来放在夏娃屋时,成天上网以为在网上能找到蛛丝马迹。

夏娃痛苦不堪地望着这位前售楼英雄。

售楼处沙盘前。李中像进入阵地的战士那样英姿勃发。

他正在讲解:

请看,这是贝尔公司推出的新楼盘“纯真年代”,精品现房,酒店服务。有诗意的弧形落地窗,角星级的健身房。智能化的居住功能可以商住两用,人性化的户型搭配可以三代共融。

售楼处沙盌前。李中又在讲解——

这里身居闹市,拥有一切时尚的配套。

这里紧挨地铁,前方直达。

我们主打都市牌,

我们打造未来派,

我们的理念是后现代!

来来来!快来!李中突然大叫夏娃。夏娃吓得赶紧走到李中身边:李中,你怎么了?我有办法了!来,你来看这个网页!这个网页上,是一张绝对具有杀伤力的克拉照片,和更具杀伤力的大标题——

克拉降价

然后是一行行导读提示:

明星耀眼的背阴处。

克拉惊艳的幕后。

“亲亲克拉”的拍卖会。

克拉的床单如何秀出好价。

克拉的写真照如何新鲜出炉。克拉如何利用本城名探王丰一夜成名。

克拉不惜下嫁王丰,明日又要玩转订婚?

善良的夏娃为克拉倒抽一口气:网上怎么可以这样呢!李中一无表发邮件克拉,我把这个网页给你立即发送。彩疯李中,现在只会顺着自己的思路说话:克拉要是看到王丰这样出卖她,她就会和王丰战斗。夏娃惊恐地睁大眼睛。

李中还是一无表條他俩嚷嚷起来,就嚷嚷出彩票的线索了。夏娃:李中,我宁愿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也没有中过一千万!我真怕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像悬疑片里面的,不知道是神探还是杀手。

李中:杀手。彩票杀手。我又能中一千万,又能把一千万追回来。当杀手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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