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庐山下来回到南昌,接受了当时江西省委和省委宣传部领导同志的嘱托,编辑一套长箱小说丛书,交由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这就是1997年起动并命名为“黑马”的长篇小说丛书,由我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的社长关小群同志一起主编。于是,我向殷慧芬组稿。她在电话里大致谈了她打算写的一部反映当年女工生活的长篇小说的构思,并初步定名为《姐妹花》。因为那几年她还忙于长篇小说《汽车城》的创作,于是约定在《汽车域》完稿之后,即着手写这部拟议中的《姐妹花》。通过这部《姐妹花》,我大致了解到她的生活经历:她1968年从上海市区来到嘉定一家工厂工作(先是嘉定农机厂,后来同由上海迁来的汽车齿轮厂合并成现在的上海第一齿轮厂),那时她刚刚19岁,住在厂串。头,每周回一趟上海。千是,在厂里的姐妹花中交了不少朋友,《姐妹花》就是要写这些住在厂里的青年女工生活的。我相信殷替芬有这方面的丰颅的生活积累和独特的生活体验,还有她的切人生活的问度,这部小说是肯定能写好的。为了期待中的这部《姐妹花》,我开始读殷慧芬的作品,从她80年代初发表的《厂医梅芳》、《欲望的舞蹈》等收在小说集《屋檐下的河流》中的篇什,还有散见于报刊中的一些散文随笔,能找到的都浏览了,甚至于连交给九洲出版公司出版的长篇系列《苦情三部曲》我都读了。这些阅读,使我对这位从上海石库门和车间里走出来的作家有了更深的了解,发现在她的平和。淡泊之中还有那么大的悲悯之情以及宽厚的胸襟,在她动人的叙说之中还蕴含着那么丰富而独特的上海市井文化,当然,还有那独具美质的文宇。这一切,当然让我这个以读文学作品为业的“专业读者”感到振奋。
1999年初春,我南归为母亲扫某,途经上海时到嘉定去拜访殷慧芬,并结识了她的先生楼耀福,了解到小殷走上创作道路是老楼带出来的,并在他的家中吃了一顿由老楼掌勺制作的美味的午餐。那时,殷慧芬正忙于长篇小说《汽车城》的收尾工作。不久,就得知她的一只眼睛由于《汽车城》的写作而受到伤害,视网膜脱落,动了手术之后要有一个比较长的休息时间。因此,我所组的《姐妹花》也就遥遥无期了。
大概一年之后,我就读到了可以看做是殷慧芬文学创作一个制高点的长篇小说《汽车城》。这部小说她付出的太多,因此得到一些荣誉是理所当然的。对于《汽车城》,我看到的并不是它反映了中国汽车工业起步和发展的艰难,而是在于它通过中德合资的过程反映了中西文化的碰撞和融合,还有对人性的深度开掘,这一点,我已在发于《人民日报》的评论中有所论述。
2000年8月,我刚从加拿大和美国访问近两个月回到北京,就接到当时内蒙古公安厅主办的《警察》杂志的盛情邀请,要我请一些作家到内蒙草原作短期的访问。我邀了殷慧芬,她兴冲冲地从上海赶来,再一道去呼和浩特,再转到乌兰察布草原上作三日之游。这一次,让我进一步认识了殷慧芬。她不仅是一个有才华的女作家,还是一个很会关心体贴别人的朋友以及善于享受大自然之美的游客。从草原上回来的两个月后,我有一个南下讲学游历的机会,先是回福津参加两个文学活动,并顺便在泉州师院、漳州师院讲学;然后到杭州,一边在浙江大学讲学,一边再度饱览西湖秋色,离开杭州后准备到上海参加“九十年代文学研讨会”,这期间大约有两二天的空当,殷慧芬得知后盛情邀我到嘉定小住几我当然高兴地答应了。记得由杭州乘大巴到达上海时,小殷带车到上海站来接我,回嘉定之后送我住进上海汽车活动中心。在嘉定的三天中,她把活动安排得满满的,还特意邀她的几位朋友一起去游览位于嘉定城附近的黄家花园,那是她在一篇题为《白鹭天堂》的散文里描绘过的景色,当时文章寄来准备发在我七编的《长城润滑油》的副刊《清水河》上时,我就在电话审。对被称为“白鹭天堂”的黄家花园表示了一种向往。没想到,这次在嘉定小住,细心的殷慧芬就安排我游览了黄家花园,为/助游兴,还约了两位友人做游伴。这次的嘉定小住,我就更加认定了殷慧芬是位可以交往的小妹妹,并对她和老楼开玩笑说:从此,嘉定就有一位叫我牵挂的小妹了。
2001年的深秋季节,复旦大学中文系56级的老同学相约到母校聚会,纪念大学毕业40周年。于是,我途经武汉、深圳飞到上海。这时,殷慧芬已迁人在嘉定购买装修好的新居。她在电话里热情地邀我再访嘉定,参观她的新居,于是,我在繁忙的活动中间挤出半天赶到痛定,祝贺他们的乔迁。一见面,殷慧芬就告诉我,之所以选定在嘉定购房,是为了远离尘嚣,过一种淡泊、平静的生活,我想这一点同她的性格和她一向低调的生活姿态是十分合拍的,再看新居的装修风格与家具陈设,也相当朴素而雅致,都突出地表现出女土人的审美旨趣。尤其是那间不大的茶室,更是设计得别致,令人留连。小殷的新居在一楼,故推门出去,还有一块园地,绿草花卉,相映成趣,史是让人心旷神怡。我当然为她和老楼的安居乐业而感到高兴,并祝福她在创作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2001年秋日再访嘉定之后,虽然在作协六大以及《人民日报》与长城公司联合举办“长城杯.新游记征文”子浙江天台颁奖之际,曾两度见到殷慧芬,均匆匆未及细谈。一直到最近为组织关下她的这一辑专栏时,才得知她的另一只眼睹眼底出血,两眼已都受到伤害,一段时间内无法再阅读和写作。这当然对于这位正当盛年且才华横溢的女作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作为她的朋友,也着实为她着急,我只能多次在电话里劝她静下心来认真接受治疗,以期早日康复,争取再回到电脑桌前,轻快地敲起键盘,奏出更加美丽的华篇
我衷心地祝福她,期待她早日康复!
关于严歌苓的闲言碎语
第一次同严歌苓见面,是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的一个社庆庆典上,时令是夏天,地点是位于北京北郊的远望楼宾馆。那时的严歌苓还很年轻,在文坛上也因“女兵三部曲”之一的《一个女兵的悄悄话》的出版而崭露头角。在我印象中的严歌苓,与其说趄一位才华四溢处处想引起人们注目的青年女作家,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位还有几分羞涩的女兵。据介绍,她刚离开部队的文工团不久,在那里,她是一位不错的舞蹈演员,善于用形体来抒发自己的情感,殷此在那次聚会上,她的话不多,却颇为专注地听别人说话。记得最后还有一张合影,但我始终没有找到,不知放到哪里去了这次见面很偶然,也很短暂,但在我和严歌苓的记忆里都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后来我就一本本地读她的“女兵三部曲”,除了《一个女兵的悄悄话》,还有《绿血》、《雌性的草地》,书中那种独特的女兵的叙述语调深深地吸引了我,让我开了眼界,知道了军事题材的长篇小说还有这么一种新的写法。从此,严歌苓的创作进人了我的视野。
再次见到严歌苓是几年后的1989年的春天。那时,我已到鲁迅文学院主持教学行政工作,并于1988年下半年同北京师大研究生院共问举办了昏届文学创作研究生班,这个研究生班的预备班是1988年秋天开学的,严歌苓在一位老作家的鼎力推荐下进人这个研究生班,成了我的学生,从此,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起来,有时也可以随便开开玩笑。从侧面了解到,她刚从澳洲回来不久,在那儿埋葬了她的第一次婚姻。她仍然在一个部队的创作室工作,走读,每天要从北京的西郊赶到位于北京东郊的鲁迅文学院上课,穿过整个北京,是比较辛苦的。然而,她轻个很有韧劲的女性,看似娇小,却很能坚持,大半年的课上下来了,没有缺过课,这一点颇让我感到惊讶。但是到了1989年年底,她却向我提出要中断研究生班的学业,到没过去,去开辟新的生活道路。对此,我只能以惜别的心情对她的打算表示支持,为她办好退学的手续和到美国后报考新的学校的各种必要的学历证明。
到了美国后的一年中,歌苓有时还来信介绍她考“托福”和报考大学的情况,当然还有打工、写作情况。可以想象,娇弱的她只身赴美留学,苦头是不会少吃的。她在信中说,为了生存,白天必须出去打工,到了晚上回到住处,喝上一杯咖啡提提神又要为写作准备功课。每天一坐要十几个小时,连坐骨神经都出了毛病。我真赞叹她的毅力和韧性。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同时考上三所大学,最后选定哥伦比亚艺术学院小说写作系攻读英文小说写作。她是这个学院小说写作系百年历史上的第一个外闻人。其五年的学习生涯无疑是艰苦的,也是收获颇丰的。
此后的几年中,我同歌苓之间失去了联系,但关于她的消息,尤其是获奖的喜讯还是不断地传到我的耳边。例如,她的短篇小说《少女小渔》获1991年中央日报短篇小说奖,她的长篇小说《扶桑》获1995年联合报长篇小说奖,她的另一部长篇小说《人寰》获1997年中国时报百万长篇小说奖,等等,仅在台湾,她就连续拿下了九项文学奖,其他的奖项还很多,难怪人们说她是位“得奖专业户”,是海外华人作家中获奖最多的作家。更令人高兴的是,她已涉足电影编剧,她同陈冲合作的电影《天浴》取得了成功,她自己改编的电影《少女小渔》拿下了亚太国际影展最佳影片奖等六个奖项……严歌苓终于在海外华文文坛上冲杀出来了,这怎能不叫我这个曾经是她的老师的朋友感到由衷的高兴呢!
同歌苓分别十几年后再次见面是在2000年6月了于加拿大温哥华举办的一次文学活动中。那一次,我与哈尔滨的小说家阿成是作为加拿大华裔作家协会的客人应邀访加的,我们向严歌苓同为加华作协的客人出席该会与温哥华华人文化中心联合举办的第四届“华人文学海外与中国”研讨会。会期只有一天,严歌苓又是头天晚上由旧金山来到温哥华的,几乎整夜未眠,过得憔悴。但她依然参加整天的活动,并在会间同我作短促的交谈,然后又匆匆地分开。好在我结束在温哥华的活动后,准备应邀赴美访问一个多月,到时将有旧金山之行,可以到严歌苓府上拜访她,从容地聊一聊十几年来的情况。
我在温哥华的访问活动结束后,于2000年7月1日由温哥华飞到洛杉矶,在洛城稍作停留,于7月5日由洛杉矶飞到旧金山。上个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曾在一起工作过后来出国定居美国旧金山的一对夫妇到旧金山机场来接我。在洛杉矶时曾同严歌苓通过电话,她说7月6日—早就要去参加加州作协的一个活动,有几天不在家,因此要求我7月5日在旧金山机场下飞机后先去她位于湾区Alamela小镇上的家,吃饭后再回到藩市我那两位朋友的家住下。在旧金山机场我向两位接我的老朋友说明这一情况和要求后,他们慨然允诺先送我去严歌苓家作客,可是在旧金山住了十多年的他们对湾区的路并不熟悉,七问八问到达Alamela时,已近傍晚,从机场到这个湾区小镇,居然花去了整整三个小时的时间!
但是,旧金山的湾区果然很美!位于湾区边缘的小镇Alamela也果然很美!严歌苓的家搓座崭新的两足楼的连体别墅,屋里布置得颇为雅致而温馨,且很简洁朴素,在客厅落座后,她首先向我们介绍了她的先生。他叫劳伦斯沃克,意大利裔的美国人,曾在美国驻我国沈阳总领馆当过外交官,由于读了严歌苓的小说后崇拜严歌芩,并于严歌苓到达美国的第一年,也是严歌苓最困难的时候,毅然放弃外交官的生涯同歌苓结了婚。说起来,他们婚后生活得很和谐幸福。严歌苓给她的丈夫起了个中国名宇叫“王老乐”,劳伦斯.沃克先生欣然接受。由于沃克通晓中文,我们交流起来很方便,落座不久,即交谈得很融洽。在匆匆参观了他们的家,照了几张纪念性的相片和作一些介绍性的交谈后,严歌苓同她的丈夫准备宴请我这位来自远方的客人。他们已在三藩市的闹市区一家湘菜馆定了位,吃湘菜到很合我那位到机场接我的朋友的胃口,因为他是湖南人。但我是不敢吃辣的人,于是就改在紧靠Alamela的奥克兰市的一家上海餐馆设晚宴招待我。我们一行五人分乘两部车来到黑人集中居住的奥克兰市,这是旧金山湾、区最大的一座城市,据说社会治安不太好。似我们径真来到位于中心区的一家上海餐馆,也就不在乎治安情况了。果然是一家很地道的上海餐馆,老板是一位中年的上海人,颇为热情和精明。我们点了腌芎鲜、墨鱼大烤等十几样上海菜,便边吃边聊起来。歌苓向我介绍这些年来在美国的生活和写作情况,也谈及她今后写作上的打算。她已经远离祖国,过去的生活积存也写得差不多了,打算以到美闻的新老移民的生活为主要素材,开辟新移民文学的新篇章,从一百多年前到美国西部淘金、修铁路的老平工起写到20世纪末乘闻门大开之际出国谋生的新移民,我很赞同她的这个写怍计划,并预祝她取得成功。当然,她写作生涯一个重要的方面是与同陈冲继续合作,从事影视的编剧,并打算打进好莱坞,成为他们的特约编剧。最近见面问到这方面的情况,她说进展颇顺利,已同好莱坞签约,成为他们的特约编剧,用英文为他们撰写了电影剧本。这在严歌苓的创怍生涯中当然也是一个重要的篇章。在奥克兰这家上海餐馆电的晚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尽管我两位湖南朋友后来叫唤吃不饱,我却是吃得很饱,过得很愉快。
从2000年7月在旧金山湾区的一见至今,两个年头过去了。这两年来,歌苓由于种种联因经常回国,也准备在北京置业居住,但由于彼此都忙,无缘晤面。这次为了编“名家侧彩”中关于她的—辑文字,才见到她,她风采依然,识还是弱不禁风,保持着那种外柔内刚的秉性。这次见面,我们彼此都发现,除了回忆在鲁院那段生活叙叙师生友谊外,我们在写作与批评方面也有不少话题可谈,我们将有更多可以合作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