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过后,我绕着蜿蜒的山道走向汽车站。小小的偏远县城,在群峰环抱的山地中,仅有一条公路通往省会。我到车站,上班车刚过,候下班车还要一个多小时,便找个树荫,坐下静静等待。
对这个我初接触的小城,心里产生一种好奇的情趣。我的眼睛从车站的小杂货店,移到卖开水的姑娘,尔后顺着那像一条白色带子的公路,放眼远去渐渐的,目光被耸立陡峻的山峦遮掩。我想,那大山的后面,定有优美的画卷;可是,又无能力越过这庞然大物,去领略那边的风景。只好收敛了刚才的好奇,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落到远方山峦的身躯上。
啊,我从没发现过山竟有如此美妙、如此光色。西斜的太阳,照射着它坚实、宽厚的躯体,使它那敞露的身子竞闪烁出五颜六色的光彩来。这北方的山峦,也和北方的农民一般纯朴、简单、直爽。它近乎光秃秃的,大概是由于山石的过于冷峻,竞使它的身子是那样的单一,完全不如江南的青山绿水那样富有诗情画意。然而,眼前在阳光下的这山,却使我发现了她的妩媚动人。
看,那山的凸出处,呈现一片灿烂的金黄。它是那样的光明、辽阔、满怀着希望;美术家常用这种色调象征崇拜,表现胜利,显然,它是受人喜爱的。目光随着凸起的地方稍稍低落下去,此时映进眼帘的是淡淡的灰色,我们称它银灰吧。不知怎的,它突然使我想起那银灰的飞机,显得敏捷、轻快。在山顶的峰巅处,一种火红火红的色彩,正熠熠发光,夺目耀人。它那充沛的青春活力,把我带入热烈的向往和奔放的欢悦境地。我的目光依然在远山的身躯上移动,蓦地,一种极平淡,又极无光彩的色调跳了出来,那是深深的褐色。细细地看,这是在大山的凹陷处、褶皱里,在光亮的背影处呈现的这种平庸无奇的色调。这种既不光亮,又无生气的颜色,也许谁也不会宠爱它的。美术家作画时,总爱把它充当暗淡的背景罢。而在那火红与金黄之间,金黄与银灰之间,银灰与深褐之间,又生发出各种复杂的色彩,构成这个崎岖的富有立体感的山峦。
本来,这山上的土,山上的石,及生在它们夹缝之间的小草是没什么犬的区别的,甚至全然一样的。只因为造物主把它们置于不同的位置,竟使它们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色彩,不同的亮光;从而,便在人们的眼目中形成迥然不同的价值了。对着这偶然的又是平平的发现,我在深深地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