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爷，这些，这些人手里都有契符、傅别，又有中人为证，今日齐哄哄的都闹到府衙，上京府的张大人招架不住，因薛家的铺子都是咱们接管的，所以，张大人要小的赶紧来报老爷知道。”
说着抹了把汗，跑的很急，而天又热，所以此时已经是满脸的惶急，汗珠不停的滴下来。
鄢青尧一阵烦恼，踹开几个丫鬟，站起身来：“张穆春是干什么的，几个刁民都应付不了。”
“老爷，张大人说，恐怕另有玄机。让大司马快些去看看，再迟一刻，上京府的大堂都要被吵翻了。”
“没用的东西！大暑天的也不叫人消停。”鄢青尧气狠狠的骂了一句，套上靴子外衣便出门往上京府去。
上京府大堂果然已经是吵嚷做集市一般，人挤的满满的，有中土人，也有西域人，更有外族装扮的高丽人、南越人，个个都是满脸的理直气壮。
鄢青尧看的有些心惊，万万没料到，会有这么多的债主讨上门来，当下就存了疑惑，正准备悄悄的退出去，然后回去慢慢查清再做定夺时，那张穆春正当焦头烂额，一眼看见鄢青尧进来，就好比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噌的站起来：“下官叩见大司马！”
这一下，鄢青尧是走也走不得，只得站住道：“起。堂堂上京府大堂，乱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张穆春，你身为一府之长。连几个刁蛮商贾都压服不了，又如何称服上京？”
这几句话只训斥张穆春，不言及官司，完全是避重就轻，可是刁蛮商贾几个字还是让民愤顿生。
“是，大司马见责的是。”张穆春马上毕恭毕敬的认错：“请大司马指教。”然后又呵斥道：“你们这起刁民，还不见过大司马！”
“见过大司马。”那一干商贾都踢踢踏踏的开始行跪礼，只是看起来，无论是动作还是声音都透着一股轻慢。
“你们在这里吵嚷所谓何事！”鄢青尧无法，只得故作不知的道：“公堂喧哗，是何道理？”
“启禀大司马。”一个看起来是西域装束的商贾抱肩一个礼道：“我等实在是逼不得已才来此的。都是小本生意，若是再这般拖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只好冒死来府衙讨个公道，请鄢大司马为咱们做主啊。”
“做主。做什么主！”鄢青尧心中暗道不好，面上佯作镇定道：“张大人乃是清廉明断之事，一定会为你们讨还个公道来，有什么冤情，只管向张大人诉就是，只是不许再吵嚷。”
说着就欲抽身撤退。
“大司马，下官才疏学浅，这案由却是十分复杂，恐怕一时难以断的明白，请大司马在此听听，也好给下官个指教。”张穆春哪里这么容易就放他走了，连忙放低了身段，做出一副可怜相，眼巴巴的看着鄢青尧。
鄢青尧更加烦恼，摆了摆手就要走：“老夫还有公务。”
“请大司马为我等做主……”老百姓齐刷刷的跪成一圈，围住了鄢青尧，叫他走也走不脱。
“大司马，民心所向……”张穆春赶紧道。
鄢青尧情知不妙，但是急切又没有理由离开，只好勉强的应承着坐下：“就请张大人开审。老夫在这里听着就是。”
张穆春的目的达到，总算是松了口气出来，便坐回位置道：“升堂，堂下商贾，诉上冤情。”
“大人，小的是做木材生意的，前头皇商薛家屡次从我那里赊了几批上等木材，当时有契约上写明年底就把账填上，谁知道一连几年都没有动静……里面还拿了我进的十几年的上好樯木，当时说是给贾府的什么人做棺椁用了，单这一笔就是数万金……”
“大人，小的是做胭脂水粉买卖的，那皇商薛家，赊欠了小的的脂粉钱不知几何，听说这些东西都是供给了贾、王、史这几家的丫鬟小姐了，原先议定半年一结，谁知这一年多都不曾结……”
“大人，我是西域的阿吉里，我做的是上等的皮毛香料，皇上薛家拿了我几批货，却只给了几千两的订银，再上门要，却是推脱不给……”
“大人，小人是兴化坊做绸缎的老张家，金陵薛家……”
“大人，民女是丰邑坊开酒肆的陈二娘，那金陵薛家……”
“大人，草民是通善坊钱庄的……”
“大人……”
“大人……”
这一通七嘴八舌的控诉，把个鄢青尧听傻了，脸色铁青，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皇商薛家竟是有这么多的债，且一桩桩一件件都有证据可查。
简直可恶！
什么珍珠如雪金如铁都他妈的扯淡！真个就是朽烂到根了的无良商贾。现在难道都让他鄢青尧去填这笔糊涂账不成？绝不可能。
那张穆春听的一头汗，小心的去看那鄢青尧，见他目光阴沉，显见的是怒气一触即发，更加着慌。
“大人，您说句话，咱们这些银两都要怎么讨还！”见这二人大眼瞪小眼，百姓们发急了，理直气壮的逼问。
“这，这皇商薛家如今已经彻底败了，连他家的主事都不知何处去寻。你们却让本官如何为你们做主。”张穆春见鄢青尧不语，自己又被逼不下，只好支吾道。
谁知道，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彻底炸了棚。
“难道薛家败了，我们就要认倒霉不成，咱们这些做小买卖的，草芥一样的命，指着这点子钱养家糊口，难道老爷是要逼死我等？”
一呼百应，众人纷纷附和。
而这种情况下，有人还不忘提出关键问题：“大家不要急，我听说，这皇商薛家之所以会败，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有人将他们的铺子都买去了，既然都买去了，现在那些铺子也就是他家的，理所当然要还债，是不是！”
豆大的汗珠从张穆春的额上滚落，他试探的去看了鄢青尧一眼：“大司马这……”
“说的不错，薛家的铺子确实是叫人买了下来。”这个时候鄢青尧反而镇定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沉下声音道：“而且买的人就是老夫手下之人，你们消息够灵通的，怎么就这场戏是谁教你们来演的，意图和老夫作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