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差一点放下手中的笔，想尽情地喊一声——中国姑娘万岁！但是理智告诉我，现在不是在现场看她们踢球，而是坐在我的虽然很简陋的家中，为中国足球作理性思考。我不能信马由缰地仍我的联想放任不羁！对于一个文字工作者来说，我们除了为中国女足辉煌而欢欣鼓舞的同时，不得不沉重地思考另一个问题：面对如此遭糕的窘状，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中国姑娘们为她们无人喝彩的事业而献身呢？
虽然这是一个陈旧的话题，虽然过去的年代，这样的思考已经泛滥成灾，但是，面对到处充斥着物欲的今天，我们有必要重新思考这个问题。它绝不仅是政治痞子们简单归结为的“无私奉献”！而是有一种神奇的东西在时时激越着她们，让她们自觉自愿地为之献身为之奋斗……
【背景资料之十四】
据有关资料表明：美国妇女中约有200多万人参加了足球运动，是中国女性踢足球人数的1000倍。由于中国女足后备力量的严重匮乏，致使30岁的孙庆梅、29岁的刘爱玲、29岁的钟宏莲、29岁高红、30岁的水庆霞、28岁的韦海英等高龄球员，依然活跃在绿茵场上，成了中国女足的主力阵容。由于这批队员多年征战，且长期处在艰苦的条件下训练，使得她们的身体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损伤……
另据有关人士披透：中国女足的大龄姑娘们，为中国的足球事业，有的至今未能婚嫁。靓女韦海英为了心爱的足球，不得不一次次地推迟婚期；世界足球小姐孙庆梅为了备战奥运会，结婚好几年了，仍坚持不要孩子；而苦恋了8年之久的钟宏莲与丈夫总共在一起的时间，可以用小时计算……
面对上述这段文字，我们同样沉思良久。我无法理解一群值此妙龄之际的女孩，为什么选择了这种职业？如果她们能像男足们那样挣来大把大把的钞票，也无可厚非？可是，她们仅是工薪阶层，她们甚至不比一般的职业女性拿的钱多，却从事了一般男性都难以忍受的艰苦的足球事业。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在一个闲遐的下午，我从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重播的亚特兰大奥运会节目中，再次看到中国女足姑娘们站在五星红旗下泪流满面的情形时，我仿佛突然顿悟了什么……
我常常想：人是物质的，但人确确实实又是为精神而活着的，我们人生奋斗的一切几乎是为了“精神”二字。人类可以贫穷，但不能没有精神。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儿革命。其实，稍稍有点儿文化的人只消往深里想想，似乎不难理解这个道理。譬如：物质的人之所以区别物质的动物，是因为物质的人比物质的动物多一种“精神”的东西。再譬如：为什么历史长河中有那么多富翁的名字随着他们豪华的躯体消逝而消逝？而一生穷困潦倒的思想家们却让后人永远记住了他们名字？
我这样说似乎有点形而上了，因为现实中的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我们不可能像思想家那样思想地活着。我们活着很具体，我们仅有的一点色彩，是梦想！我说不好这梦想，属不属于精神范畴里的一种？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心中不能没有梦！事实上，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们是为梦想而活着……
写到这里，我突然顿悟出中国女足姑娘们为什么能在无人喝彩的女足事业中，创造出如此的辉煌？为什么中国男足们有着天文数字般的收入，有着那么前呼后拥者，有着趋之若鹜的企业家，有着要死要活的追星族……却始终在臭水平线上徘徊？因为女足姑娘们心怀梦想！这梦想——就是让五星红旗飘扬在奥运赛场上！
而中国男足的先生们却没有！
反观中国男足的先生们，趁着甲A火爆的球市，趁着心怀梦想的球迷还在梦中，他们干脆扯下了那块“遮羞布”，赤裸裸地为金钱而战了。一些队员为了金钱，甚至无耻到出卖自己俱乐部的程度。我永远忘不了98赛季刚开始不久韩国老人崔殷泽教授愤然离开延边敖东队时的情形。老人痛苦地告诉记者：“他们不听我的话，他们不能为荣誉而战……”事后，有关媒体报道称：延边敖东俱乐部因财力一时紧张拖欠了队员的工资，致使实力不错的延边队一输再输；更让人惊讶的是，甲B赛场上出现了“隋波事件”。若不是此言出自陕西国力队主教练贾秀全之口，我很难相信我们的球员中还有如此恶劣的品性者？虽然“隋波事件”发生已有好几个月了，虽然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足球之夜》栏中，匠心独具地用了类似香港回归倒计时的方式，对这起事件给予关注……但是他们同样和我们一样对中国足协，很无奈！
另据一些传媒称：中国球员中开始兴起了“签字费”。据说，他们的小笔一挥，几十万人民币立马到手！如果此事果真，绝对让世界级文学大师们气歪鼻子。虽然他们写了那么多经典名著，虽然他们的脑子是那样的聪明绝顶，但是他们与我们中国男足的先生们的字比，简直太小巫啦……他奶奶的，我怎么没想到当足球运动员呢？
事实上，关于“签字费”之说，绝非子虚乌有。据一家有影响的体育报刊曾接到华中地区一很行办事员的电话称：他手中有个复印件，能证实一位球员转会的签字费高达30万元的事实，并愿意向报社提供此复印件……遗憾的是，这位声称手中握有证据者，最终没能勇敢地站出来，他怕自己的正义行为牵连了自己的单位……更让人发指的是，有一位明星球员的签字费竟然高达100万！足坛大腕郝海东本是八一队的顶梁柱，97年度若不是他的恩师刘国江出面挽留，他会冒着开除军籍的危险离开八一队。然而，即便他看刘国江的面子才留下的，八一体工大队也为他在青岛的家买了一套房子作为条件。至于几居室我不知道，但我想决不会低于三居室！即便这样郝海东也只在八一队继续踢了一年的球，尔后，便迫不及待地跪倒在万达财团的脚下……致使辉煌的八一足球队98赛季惨遭降级！
有人说，对于像郝海东这样高水平的球员，老是呆在一支降级边缘的球队里有失公平。关于郝海东，我们本像绕开他。毕竟他是甲A中最有价值的球员，且不是最黑者。但是，他对本文要阐述的观点太有典型意义了，我们又无法绕开他。没办法！我们对此除了感到抱歉以外，也活该他倒霉！其实他的名字只是我文章中的一种符码，没有太多的实质意义。因为他是中国球员中最具典型的“向钱看”者，谁都知道没有八一队就没有他郝海东。八一队发现他郝海东时，他是一个不被人看好的差苗子。八一队刘国江慧眼识他，招致帐下。那时的八一队是中国足坛劲旅，郝海东正是在这所大熔炉里才长成了今天的“参天大树”。八一队本想靠着这棵大树好乘凉，不想，这棵大树置集体荣誉于不顾，跟有钱人跑了……看来，八一队强有力的政治思想工作出了问题，它在金钱面前不堪一击！
当然，像郝海东这样人往高处走，我们还能从心理上接受。最最可气的是一些甲A球员为了能得到一笔可观的“签字费”，居然不怕降低身份背叛自己的球队，心甘情愿地跑了甲B甚至乙级队中踢球。这种歪风，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下一代。就连刚刚从巴西返回的个别健力宝小将，为了金钱，也拒不回母队效力……对于这些无耻的不思进取者们，我们还能对他们指望些什么呢？要是这帮家伙真能打进世界杯，人家老外私下给他们点外汇，他们不往自己球门里踢才怪呢？
可是，就是这么一帮“蠢驴”，居然还有那么一大帮追随者。舆论界称他们是球迷，但我很难想象他们是球迷。我不知道真正的球迷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我觉得这些追随者肯定不是我理解中的球迷，就像那些无知的女孩追随那些臭狗屎似的港台歌星一样，因为她们的行为很盲目。我很难想象一名很有文化的女孩会痴迷到为某个港台歌星而终生不嫁，更不会出现像郭达和蔡明的小品中讽刺的那样——视歌星们的汽车溅到自己身上的泥点——为珍贵的纪念品。我一直对这种近乎疯狂的追星族们，究竟是“迷歌”还是“迷人”搞不清楚？为什么那些“迷”们不是迷这个领域里的事业，而是先对这个领域里的某个名人产生近乎偏执的热爱？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大多数人并不想真的成为他们中一员或者偿试着努力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只是把他们当作自己心中的偶像呢？
我试图解开这个谜……
有一天，我在一所高等艺术学院里与一群音乐系的女生当然也有男生在一起，看98世界杯文艺晚会。我虽然不懂艺术，但我知道法国人是世界上最有艺术修养的人。他们请来了当今世界三大歌王为激烈的世界杯助兴。为了显得咱也有点艺术修养，我像真的似地和他们坐一起，听我根本听不懂的高雅艺术。我之所以硬要往里凑，是因为有一个我所知道的帕瓦罗蒂。于是我不懂装懂地混在他们之间，但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真懂！他们不时地赞赏他们的发音，不时地跟着比划……可是后来当她们谈到了帕瓦罗蒂为什么唱歌手里要拿一块白手绢乃至最先是拿一根钉子时，我突然感到与其说她们是“迷歌”，不如说她们是“迷人”。最最败兴的是，后来一个女生居然说帕瓦罗蒂要是再来京演唱，她就是倾家荡产也要目睹一下他的风采……我当时对此轻轻一笑，可是这女孩挺认真地转过脸对我说：“真的，只要让我能见他一下，即使让我为他擦皮鞋我也干……”于是，我站了起来，我像吃了一只苍蝇似的走了。
这件事让我想了很长时间。如果说艺术院校里的学生因为懂行而对圈内名人崇拜至极，于情于理我们似乎能够接受和理解。可是，据说一年前帕瓦罗蒂来到北京举办个人演唱会时，北京城居然一下子涌现出比法国巴黎的艺术爱好者还要众多？一夜之间真有那么多人忽然懂起了美声唱法吗？他们之中是不是有和我一样，仅仅是因为“帕瓦罗蒂”这个符码，而为之怦然心动前往捧场的呢？
我敢和你打赌，肯定有！
球迷中也不乏有这样的人！让我感到吃惊的是，也是女孩子居多。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她们的热情往往并不是冲着足球本身，而是冲着足球中的某个人去的。她们对球星们的崇拜就像文革年代中的红卫兵小将们对毛主席崇拜一样，球星在她们的眼里已经不是人，而近乎是神了。
【背景资料之十五】
据有关媒体报道：北京朝阳区某所高中二年级两名程丽普和姜小凌的女生原来并不爱足球。有一天下午，出于少女好玩的心理，和同班的几位男生一起走进了足场，当她们看到场内上万名球迷高喊着高峰和曹限东的名字时，顿时觉得他们无比伟大。虽然她们连场上球队一边倒底有多少人都不知道，虽然她们不知道足球的战术和阵式到底为那般？甚至连场上奔跑的高峰和曹限东到底是哪个都对不上号，但当她们听到万人同喊他们的名字时，也跟着喊了起来。虽然她俩曾无数次在歌厅里这样跟着别人盲目地喊过歌星的名字，但是她们天然奔放的热情很快让她们迷了远比歌厅更加气势磅礴的绿茵赛场。这之后，她们很快在绿茵赛场上找到了各自心中的偶像。程丽普喜欢上了有“快羚羊”之称的高峰，而姜小凌则喜欢上有点莘莘学子的曹限东。于是，她们像当年收集“四大天王”的资料档案一样，开始了收集她们心中新偶像的照片和资料……这之后，她们开始追踪他们，甚至不惜逃学。有一天下午，这姐俩趁先农坛看门老头，人称“铁大爷”没注意，耗子般溜进国安队练习场地边，看他们练球。末了，两个弱女孩，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左冲又突，杀到高峰和曹限东跟前……当她俩看到自己的白裙子上终于写有“高峰”和“曹限东”的名字时，激动得流下了热泪。
更有趣的是，姜小凌爱屋及乌。当她从报纸上得知曹限东的母亲生病后，立即找她在北京医院工作的舅舅，在网上与全国一流的专家联系，为曹限东母亲开了一张专家药方……曹限东非常感动，当下与这位善良的姑娘合了影。姜小凌喜不自禁，她把和曹限东的合影放大了，又制了一个相框挂在墙上；程丽普和姜小凌不同，她有自己的崇拜方式。她几乎把高峰比赛的全部镜头录了下来，一遍一遍地看个没够。她崇拜高峰，她觉得她眼中的高峰就是她未来的白马王子，以至，当她听说高峰被深圳队买走后，竟然痛哭不已，并发誓集资把高峰买回来。
关于狂热“球迷”们的众生相，实在是举不胜举。我们不想用球迷们这种近乎离奇的方式，来制造文章的趣味性。我只想例举其中的一段来阐明我要说的话——他们到底是“迷球”还是“迷人”？而这种“搞不清”，为什么常常表现在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身上？少男们可能为一个球队输球跳楼，而痴情的少女们却往往为一个球星的毁灭而自杀？
也许有人说这是一种没有文化的表现。我同意这种观点。但同样出自高等学府里的这“迷”那“迷”的，又让我不能对这一说法作简单的认同。我曾记得北京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蓝棣之先生在军艺文学系课堂上说过的一则关于发生在高等学府里的故事：那是“诗人”汪国真很火的年代，汪诗人因某大学学生会的邀请与爱好者谈诗。据说那一天去了很多人，当然以女大学生居多。可是，不知是汪诗人一不留神口出狂言激怒了在场的男生，还是他们吃这位才疏学浅的诗人的“醋”？竟不顾谦谦君子之风度，一涌而上要揍这位大诗人……然而，有趣的是，女生们万众一心英勇顽强誓死用身体将汪大诗人团团围住，不让男生们靠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