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邕闻言,脸上神情阴沉下来,再不做停留,对着孙俊峰和赵启、田慕飞二人拱手施礼:“我挂念家中女儿,实在无心继续在此逗留了,还望三位兄长原谅。”
见到孙俊峰与赵启、田慕飞俱是一脸神色凝重的点头应了。蒋邕便健步如飞的往门外走去。孙府引路的小厮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了他的脚步,将他送到了孙府大门外。
蒋邕心下着急,便弃了马车直接骑马往家赶回去。半道上,他遇到了去兵部衙门找他报讯无果,转而往孙府的方向来找他的赵喜。赵喜那张似乎时刻都是喜气洋洋的脸上,此刻也是满脸阴云,看不出半点喜色了。
“大人。”
赵喜看到蒋邕后,急忙勒住马缰,想要下马禀报。然而蒋邕心中挂念爱女,哪里有功夫让他耽误,直接一摆手道:“不用下马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赵喜见状,便知道蒋邕已经知道了蒋婷出事的消息,于是也不矫情,转过马头跟着他便往蒋府赶回去。他此时心中十分愧疚,原本他们几个跟过去就是为了保护蒋婷安全的。一路上众人绷紧了神经,却并无料想中有人来冲撞,一路平安的到了目的地。之后,他们俱都放心的去喝茶休息,姑娘还让人给他们送去了好吃的粽子,一切都很祥和平安的时候,姑娘却又突然在观月楼上经受了这场意外事故!
他们这群去保护姑娘的人,在事故发生的当下根本就毫不知情。而是等到姑娘获救之后,才有人去下面通知了他们意外已经发生了。他们是保护姑娘的人,可最终却完全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最后救了姑娘的,竟然是那个处处找姑娘麻烦的景王世子……赵喜之前觉得蒋婷是个很厉害的小女孩儿,主要是当初她手拎菜刀的形象已经深入他心了。而且,当初来京途中的惊马事件他也曾听说过,因此当听说蒋婷发生了意外的时候,他都没有担心过她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可是当他看到脸色苍白眼神惊惶的蒋婷后,便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即便蒋婷看上去再厉害,她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儿啊!
一路挑着人群少的道路,蒋邕与赵喜纵马疾行至蒋府。途中两人的快马惊扰了不少平民,蒋邕无心他顾,赵喜便跟在他身后扔下一串串铜钱赔礼。这样做也许无礼了些,但总归能得个心安。是以,蒋邕也任由他施为,并不曾阻拦过。
二人到了蒋府,蒋邕并不下马,直接策马一直骑到了二门处,方才下了马,一路疾行来到了月季院。
月季院里,此时众人已经都平静了下来。蒋婷并非真正的十一岁小孩儿,因此虽然仍旧有些精神不济,但已经能够冷静下来了。孙芸让人请的大夫已经来开过了方子离开了。她回来后,恋绣一连串的吩咐下,院子里的小丫头们虽然惊慌失措了一会儿,但马上也能各司其职,伺候着蒋婷沐浴换洗了一番。让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觉得放松和舒服了不少。
之后,从管家那里得了消息的李嬷嬷,也急匆匆的赶过来看她。知道蒋婷受了惊吓后,也不拉着她说话,只不停嘱咐着让她赶紧睡一觉压压惊。可蒋婷并非是真的十一岁幼童,睡一觉就能将之前所受惊吓就都全忘了。此时的她,反而是最睡不着的时候。
或许是这次的意外事故,被她与前世自己身亡时的那起电梯事故连在了一起的缘故,此刻她心里依旧惶惶然不得安宁,完全无法安定下来。所以此刻,她正面带微笑却神思恍然的听着李嬷嬷关心的嘱咐,不断对她点着头,却不知自己都回应了些什么。
蒋婷目光不错的只盯着自己的手看。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次她被人救了,并没有真的掉落下去。虽然救她的那个小子不怎么招人喜欢,但他确实抓住了她的手,将她从死亡的深渊里又拉了回来。
她紧紧握拳,感受着手上虚弱的力量,心中惶惶不安的感觉似乎淡了一点,但那份忧虑却又更浓重了些。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和孙芸一起被人陷害。她们并不曾真的得罪过什么人啊。到底是谁要那么狠心的置他们于死地?
蒋邕跟随着通报的小丫头一起进了蒋婷的房间,看到她安然无恙面带微笑的样子后,一颗提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婷儿,爹爹回来了。”蒋邕面上忧色终于消了大半,几个跨步便走到了蒋婷床边。
一旁被无视的李嬷嬷和几个丫头,都十分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给他们父女二人让开空间。
蒋婷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老爹,原本已经冷静下来的心情突然又涌上了无数委屈来。她猛的扑进蒋邕怀里,眼泪鼻水齐齐流出,哭得一塌糊涂:“爹,有人要害我啊,呜呜呜……”
琼悦楼沿街楼的二楼雅间里,一个身着华丽姿态傲然的少年男子歪斜着靠在靠窗安置的矮榻上,一边慢慢啜饮着手里的琼杯美酒,一边看着楼下往滨水居那边来来往往的府尹衙门里的捕快们,嘴角露出似有似无的浅笑,衬得他一张阴柔的面容更显邪魅。
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立在矮榻边上,手中执壶,眼神灵活的注视着那少年人的各种需求,不时往他的玉杯里添上些许闪着金光的金华酒。
雅间里的桌椅全都被撤了去,留了下足够的空间,让几名身段柔软面容妩媚的舞姬,能够在周边几位乐师的弹奏下,翩翩起舞。虽然矮榻上坐着的那位少年并不曾回头看过她们一眼,但她们依旧一丝不苟的舞到接近完美的程度。只盼他能回眸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呵呵,从此以后,那滨水居里的生意恐怕就更难赶上你的琼悦楼了。怎么样啊李运海,跟着爷有好处吧?”那表情邪魅的少年人目光流转间转到了身旁的李运海脸上,脸上露出了更深几分的笑容,只是那双含着几分媚色的眼睛里,却是满是冰冷神色。
侍立一旁的李运海,被他看得脸上露出苦恼神色:“小公爷,您要是觉得看不惯那景王世子,找个机会让人揍他一顿出气也就罢了,为何非要设这样的局呢?如今那差点儿掉进湖里的两位小娘子,一个是兵部尚书府家里的宝贝二姑娘,一个是我们家正儿八经的表亲,我还得叫她一声表妹的。我二伯他们家正想着要把我那小姑姑嫁进蒋家呢,如今你这般将皮球踢给了我,要是误了我二伯他们的事情,我在家里就更没地儿待了啊。”
原来这位身着华丽,面容阴柔邪魅的少年男子,正是护国公的嫡长孙,张晟。张晟听了李运海的话,嘿然笑了一下:“就算我这次没拉上你,你在家里就有地位了吗?堂堂李家三老爷的长子,不过是一家酒楼的大管事罢了。你们李家的店铺何止上百家?光你爹手里恐怕就得掌着不少于五十家店面吧。可看看你现在,早已经成家立业了,却还只是个酒楼的管事,啧啧!”
李运海垂了眼帘,不让张晟看到其中隐藏的神色,只一味笑着往回推话:“真是多谢小公爷关心小的了。只是就跟您说的一样,我在家就是个没地位的,又是个没有经营手段的,所以才混到现在只是个酒楼的管事罢了。您说的话,我实在不敢答应。今天这事儿,我认了,必不让人牵扯到您身上。以后您想要来喝酒看美人儿了,还请尽管来。小的必定还如以往一样好好伺候着。只是求您以后别再来折腾小的了如何?您再这么折腾下去,小的就该丢了这琼悦楼,当真回去当个吃喝玩乐的纨绔了。”
张晟定定的看着李运海一会儿,最后轻轻嗤笑了下,丢了手中玉杯,站起身来。他斜睨着低头哈腰的李运海,眼里闪过丝丝冷意,但最终却没说什么,只摆了摆手道:“你即油盐不进,那爷我也不在这儿费工夫了。今日的酒钱你算好了让人写个条递到护国公府上,去找长房支取吧。”
李运海恭恭敬敬的弯腰恭送着张晟,嘴里不停的说着客气话:“不过是些小钱,哪还用得着您付?小公爷慢走,下回得了闲再来耍乐啊……”
送走了张晟,李运海挥手让雅间里的乐师和舞姬们全都撤了下去。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招了个小二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看到小二小跑着下了楼去找大堂里的掌柜后,李运海连连暗叹几声,整了整衣襟,方才悠悠然的下了楼,出了琼悦楼,往那群正来来往往不停巡视的捕快们走了过去。
未末时分,蒋府正院正房里,蒋邕目光阴沉的盯着手里的礼单,心里的痛恨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难以抑制。他手上太过用力,以至于那厚厚的礼单都被他捏得皱成了一团。这礼单里列的东西,贵重到比得上他的整个镇北侯府。可惜,此刻他面对这些东西兴不起丝毫贪欲,有的只有无边怒意。
李家,竟是李家!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滔滔怒意,一把将那厚厚的礼单扔到了地上。他们以为送来重礼,他就能不追究了吗?与他的女儿相比,这些东西都算个狗屁!
“爹。”蒋婷上午受了惊吓后,便一直心绪不宁,后来见了蒋邕哭了一大场就睡着了。这一觉整整睡了两个多时辰,直到不久前才醒来。听闻蒋邕在她醒来的一刻钟前才被人叫走了,蒋婷心里便起了疑惑。而且她心里还惦记着今天的事情蹊跷处太多,因此只吃了点点心填了下饥饿的肚子,便跑过来跟蒋邕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