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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刘烈女 显英魂天霆告警 标节操江水扬清

系彼松柏,岁寒凌霄,挺节而弗私邪。

吁嗟兮,凤友凰,鸣锵锵,胡为牖穿雀角,衅谤云张。

吁嗟兮,万古心,一丝绝,维彼石泐,维彼江涸,而乃声光与斯湮没。

我笑世人碌碌庸庸,无迹可树,无名可传,单只经营算计,愁衣愁食,为妻妾做奴仆,为儿孙作马牛,看看齿衰发落,空手黄泉。

这样人,凭他子孙满堂,金珠盈箧,不得个好名儿流传千古,一旦死了,总与粪土一般。

甚有高官显爵,受了朝廷厚恩,不思赤心报效,到去反面降夷,屈身臣虏。

细细参详,端只为儿女肠热,身家念重,恋恋浮生,决不肯提起一个死字儿,以致青紫无光,须眉少色。

倒不如一个红颜女子,烈烈轰轰,视死如归,为夫君增气色,为自己立芳名,充他这念头,能为夫死节,必能为君死忠。

只为皇天差了主意,不生他在青云队里,到落他在红粉丛中,岂不可惜!

话说浙江杭州府仁和县地方,有个刘镇,字元辅,原是武举出身,曾做宁波水总,现在军门标下听用,因住候潮门外南新桥大街。其妻颇娴女范,于天启二年七月廿二夜间,梦庭前老柏树,忽然化作青云一道,上天结成五色彩云,飞堕到他身旁,醒来说向元辅,不知主何吉凶。元辅道:“老柏乃坚劲之物,化作青云,结成五彩,倘得一子,必然青云得路,想不失为朝廷柱石,劲节清标,能与天地间增些气色。此梦定然是好的。”语未绝口,只觉身腹疼胀,到巳牌时分,却生下一个女儿,元辅道:“这梦如何应在女子身上?这也不明。”

且喜此女生来自聪明伶俐,却又端庄凝静。十岁来的时节,唤做大姑。这大姑再不逐在孩子队中间行嬉耍,只是坐在母亲身旁做些针指。那母亲见他伶俐,先教他认些字儿,将那《孝经》教他读了,又将《烈女传》细细与他讲解一番。大姑道:“古来烈女,孩儿俱已领略一二,到是我朝人物,未曾晓得,求母亲指教。”那母亲将靖难时,惨死忠臣之女,约有九百余人,都发教坊为娼,不屈而死,如学士方孝孺,妻女贞烈,不能一一尽说。即如解缙、胡广二人,俱是学士,胡学士之女,许配解学士之子为妻。后来解缙得罪身死,圣上把他儿子安置金齿地方,胡广悔亲,要将女儿另配别人。其女割耳自誓,毕竟归了解家。侍郎黄观,夫人翁氏,也生两个女儿,因得罪死于极刑。圣上将翁氏赐于象奴为妻,象奴喜从天降,领到家中,要为夫妇。夫人道:“既要我为妻,可备香烛,拜了天地,然后成亲。”象奴欣然出外去买香烛。那夫人携了二女,同死在通济桥河下。这都是宦家之女,不必尽述,我且将本地百姓人家几个烈女说与你听。有个烈女,叫做许三姑,其夫青年入学,未嫁身死。

许氏闻之,痛哭数日,满身私置油衣油纸,与母亲往祭灵前。痛哭一场,焚帛之时,将身跳入火中,油衣遍着,力救不能,遂死。这是景泰间远年之事。即近天启元年,梅东巷住有个沈二姑,其父沈子仁,把他许与于潜县中俞国柱为妻,未嫁夫亡。其女在家,守孝三年,父母逼他改嫁,到三更时分,悄悄拜别父母,怀了丈夫庚帖,投河中而死。其时抚按题请建造牌坊,旌扬贞烈。有诗为证:

赴水明心世所奇,从夫泉下未归时。

萧郎颜面情何似,烈女存亡节忍移。

连理萎囗鸳对唤,空山寂寞雉双随。

柏舟芳节留天地,薤露哀章泣素嫠。

其母讲解已毕,大姑便叹息一声道:“凡为人做得这样一个女子,也自不枉了。”其母看他年纪虽只得十岁,志向便自不凡,因道:“古人说得好:‘国难识忠臣。’男子之事君,犹女子之事夫;男子殉节谓之忠,女子殉难谓之烈。然忠与烈,须当患难死生之际才见得,故又云:‘愿为良臣,不愿为忠臣。’那患难死生,是恁么好事?只愿天下太平,做个好官;

只愿家室和睦,白首到老。‘烈’之一字,用他不着便好了。”大姑道:“患难死生之际,那个是要当着他的?只是到没奈何田地,也须从这个字走去,才了得自己本分内事。”其母大加称异,心中想道:“这个女儿,后来毕竟能尽妇道的,但不知恁么造化的人家承受他去。”道犹未了,只见一个媒婆,来与大姑说亲。那大姑连忙避过了。其母问媒婆道:“却是那一家?”媒婆道:“是吴都司第九子,今住镇东楼下。”其母连忙去请刘元辅来说知。元辅道:“这个都司是我世通家,况小官又读书的,极好!极好!”媒婆见元辅已应允,如风一般去了。与吴都司说知,吴都司择定好日,率了儿子嘉谏去拜允。刘元辅见了女婿,十分欢喜。那女婿果是如何?看他:

举止风流,何异荀令之含香;仪容俊雅,不减何郎之傅粉。想其丰度,如此霞举,笔底自能生花。

拜望已毕,吉期行礼,把那钗环珠花、黄金彩缎,齐齐整整,摆在桌上。两个家人施了礼,递上一封婚启。元辅展开观看,那启云:

伏以七月瓜辰,金风蔼银河之影;百年丝约,玉杵联瑶岛之姻。爰订佳期,周届吉旦,恭惟老亲翁门下:白雪文章,紫电武库。雕弧负橐,期清塞上风烟;彩笔登坛,会草马前露布。千军总帅,万里长城。挟策祖计然之奇,传范守班姑之诚。

女娴四德,门备五长。固宜乔木之兴怀,应咏桃夭之宜室。乃者弱儿,方惩刻鹄;

甫令就傅,初识涂鸦。既生瓮牖之寒宗,又非镜台之快婿。赤绳系武,紫气盈庭。掷玉留款,宝细横眉倩丽;折花比艳,青梅绕榻盘旋。用涓吉以荐筐篚,敬修盟而联秦晋。

刘把总接了婚启,收下礼物,款待行媒已毕,徐徐捧出康帖、鞋袜诸礼,亦修答启一函。

启云:

伏以高媒作合,已纳吉而呈祥;大贶惠施,荐多仪之及物。占叶凤鸣,光传鸾影,恭惟老亲翁门下:山川献瑞,星斗腾辉。类申甫之生神,膺国家之重奇。清平镇静,寝刁斗以无声;怀远保宁,偃旌旗于弗用。郎君袭六里之天香,石傍摹篆;弱息咏一畦之雪色,林下续胶。辱传命于冰人,盟谐两姓;赞分阴于乔木,欢缔百年。惟幸因可为宗,顿忘本非吾偶。谨伛偻而登谢,敢斋沐以致词。伏冀钧函,曷胜荣荷。

回礼已毕,自此两家时时通问不绝。那女婿吴嘉谏,加意攻书,十分精进。庚辰之岁,值许宗师岁考,上道进学,刘元辅不胜欢喜。吴家择定本年八月二十日,乃黄道吉辰,央媒之日,刘家亦忙忙料理妆奁,送女儿过门。时值五月初一,杭俗龙船盛发,大姑与母亲也往后楼观看,果然繁华。有词云:

梅霖初歇,正绛色、葵榴争开佳节。角黍包金,香满切玉,是处玳瑁罗列。斗巧尽皆少年,玉腕五丝双结。舣彩舫,见龙簇簇,波心齐发。奇绝。难画处,激起浪花,番作湖间雪。画鼓轰雷,龙蛇掣电,夺罢锦标方歇,望中水天,日暮犹自珠帘方揭。归棹晚载,十里荷香,一勾新月。

是时,母亲便推开两扇窗子,叫大姑观看。大姑却羞缩不敢向前。母亲道:“有我在此何妨。”大姑只得遮遮掩掩,立在母亲背后,露出半个庞儿,望着河里,好似出水的芙蓉一般。那看的人,越是蚂蚁样来来往往,内中有一个少年,也不去看船,一双眼不住的仰望那大姑。但见:

雪白庞儿,并不假些脂粉;轻笼蝉鬓,何曾借助乌云。溶溶媚脸,宛如含笑桃花;袅袅细腰,浑似垂风杨柳。真如那广寒队里婵娟,披香殿上玉史。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

那人看见这般容貌,不禁神魂飘荡。便想道:“这是刘把总家,一向听说他的女儿十分美貌,始信人言不虚。怎得与这女子颠倒鸾凤一场,便死也是甘心。得个计儿才好!”俯首一想,道:“有了!有了!”那时大姑自与母亲说着话,微有嬉笑之容,又见那人不住的看,便与母亲闭上窗儿进去了。那人见有嬉笑之色,只道有意于他,不觉身上骨头都酥麻去了。

却道那人是谁?乃是刘家对门开果子行张敬泉之子,小名阿官。这阿官年纪二十余岁,自小油滑,专在街上做一个闲汉。他家有个豢奴,叫名张养忠。这养忠却住在刘把总右首紧贴壁。阿官道:“我家在对门,如何能得近他?除非到养忠家里住了,才好上手。”于是买了些酒食,又约了一个好朋友叫做宋龙,竟到养忠家来,摆下酒食,请养忠吃。那养忠道:

“却是为何?”阿官备道大姑向他微笑之意。养忠笑道:“我有个笑话,说与你听:一个货郎,往人家卖货去。一个女子看他笑了一笑,货郎只道有情于他,相思得病,甚至危笃。其母细问原由,遂到这女子家中,问他笑的意思,果是真情否?女子曰:‘我见他自卖香肥皂,舍不得一圆擦洗那黑的脖子。’”大家听罢,一齐笑将起来。后人得知真情,作诗诮之曰:

虾蟆空想吃天鹅,贫汉痴贪骏马驼。

野草忽思兰蕙伴,鹪鹩难踏凤凰科。

养忠笑罢道:“那刘把总是老实人家,他女儿平日极是端重,我紧住间壁,尽是晓得。恐无此意,不可造次。”阿官再三说道:“他向我笑,明明有情于我,这事须你做个古押衙才好。”

因跪了道:“没奈何,替我设一个法儿。”养忠道:“只恐他无此意。若果有意时,这却不难。”阿官又跪下道:“果有何计?”养忠道:“我后面灶披紧贴他后楼,那后楼就是大姑卧房,晚间扒了过去,岂不甚易?”阿官大喜,便道:“今晚就去何如?”养忠道:“这般性急!

须过了端午,包你事成也。”阿官又跪了道:“等不得,等不得!没奈何,没奈何!”养忠道:“我在此居住,你做这事不当稳便。我原要移居,待到初六移了出去,你移进来住下,早晚间做事,岂不像意?”阿官道:“这都极妙,但只是等不得。今晚间暂且容我试试何如?”养忠只是不肯。阿官与宋龙只得回去,翻来覆去,在床上那里睡得着?到得天明,又拿了一两银子与养忠,要他搬去。宋龙便插口道:“老张,老张,你这个情,还做在小主人身上还好,我们也好帮衬他,你不要太执拗。”养忠不得已,也便搬去。

过了端午,阿官移到养忠家里住下,叫宋龙在门首开个酒店,阿官在楼后居卧。天色已晚,宋龙排了些酒食,道:“我与你吃几杯,壮一壮胆子。”那阿官那里吃得下去?只管扒到梯上,向刘家后窗缝里瞧。只听得刘把总夫妻二人,尚在那里说话响,只得是扒了下来。停了一会,又扒上去张,只见楼上灯光,还是亮的,又扒下来。停了一会,又扒上去,只听得刘把总咳嗽一声,又扒下来。宋龙笑道:“这样胆怯心惊,如何去偷香窃玉?”看看半夜,听刘家楼上都睡着了,于是去挖开窗子,便钻身进去。那大姑是个伶俐人,听得咯咯叫有些响,便惊醒了,暗想道:“这决是个小人!”登时便穿了衣服,坐起床来,悄悄的听那足步在侧楼上移响。将近前来,便大叫:“有贼!有贼!”元辅夫妻听得说“有贼”,忙执灯上楼。

那阿官也待要跳出窗去,足步踏得不稳,一交反跌下来。当时被元辅夫妻一把扯住,将绳子捆缚了,道:“我家世守清白,那个不知?你这畜生,夤夜入来,非盗即奸,断难轻饶!本要登时打死,且看邻舍面情,即把剪子剪下了头发,明日接众位高邻,与你讲理!”

那宋龙在间壁,听得阿官已被捉住,如何救得出来?慌忙去叫了世达、养忠。养忠道:“何如?不听我说,毕竟做出事来!此事如何解救?”宋龙急促里无法可施,只得将锣敲起,街上大喊道:“刘把总谋反,连累众邻,众邻可速起来!”这邻舍听得,却个个披衣出来观看,一齐把刘家门来打。元辅听见,下楼开门。不料宋龙、世达直奔上楼,抢了阿官出来,反立在街心,大声道:“刘家女儿日里亲口约我到楼,如今倒扎起火囤来。”那大姑在楼上听得此言,不胜羞愧,道:“没有一些影儿,把我这等污秽,总有百口,没处分说。不如死了罢。”就把绳子缢死床上。

却说元辅夫妻正在门首,与众邻分青理白,众邻始悉根由,散讫。元辅夫妻上楼,只见大姑已缢死了。元辅道:“且不要作声,天明有处。”看看天亮,那阿官尚不知大姑已缢死了,还摇摇摆摆,到元辅门前分说,被元辅一把扯进,拿绳捆了,伴着死尸,自己径往告府拘拿不提。

那时飞飞扬扬,一传两,两传三,传到吴秀才耳朵里。吴秀才正值抱恙之时,将信将疑,正要亲往打听,适值雷雨暴作,不能行走。次日,两更倾盆,一连六日不住。民谣有云:

东海杀孝妇,大旱三年。

钱江缢烈女,霪雨六日。

吴秀才忍耐不定,初九日只得扶病冒雨往探,只见正将入殓。时值天气颇热,寻大姑两眼大天,面貌如生,更自芬香扑鼻。吴秀才不禁称异,然这污口纷纷,心下还有些儿信不过,心思道:“我闻女子的眉发剪下,可搓得圆的。”乃讨剪子剪下,把手一搓,却自软软的,似米粉一般搓圆了。始信其贞烈,恸哭于地,力不能起。左右看的,尽皆掩袖悲咽,莫能仰视。却也作怪得紧,那大姑见吴秀才拜下,便把双目紧闭,流泪皆血,见者无不惊异。

吴秀才举手将汗巾拭之,其血方止,更自香气袭人。同里钱长人有诗二首,赠云:

其一

死贞事之异,之子更堪哀。

荆棘须臾间,芳兰为之摧。

相蔑以片言,慷慨起自裁。

求之史传中,高行孰可埋。

庶几鲁处士,千载共昭回。

其二

自古忠臣了自心,从来节烈岂幽沉。

投环寂寂月照寝,绝轰轰雷振林。

数日颜神不死,双眸赤泪语无音。

香魂彻骨喷千古,弹指之间感昨今。

同郡柴虎虎臣,作《钱江刘娥词》一首吊之,曰:

钱江浩以澄,凤山高以凝。江流山峙间,挺生实奇灵。轰轰刘氏子,家门奕有英。

三季公卿裔,帝王满汉京。勋伐在皇朝,世居负州城。阿爷百夫长,旗鼓总前行。

阿姥娴壶范,壶内不闻声。爷娘鞠一女,爱惜掌上擎。自小端严相,肌肤如白雪。

娇羞弗敢前,睐众尽折。七岁辨唯俞,八九殊席食。十龄通经训,十三学组织。

十五调酒浆,女工咸有则。左右侍阿姥,语言无苟疾。张姓比邻人,妄觊窈窕看。

径托媒约言,来在爷娘侧。云是第一郎,才貌不世出。红丝天上系,鸳鸯宜作匹。

念是终身托,相做须慎择。闻知少年郎,跌荡行叵测。逊词谢媒妁,齐大非吾敌。

女又薄禄命,那堪执巾栉。陈请既失望,耽耽匪朝夕。有顷侦刘氏,酌酒定婚帖。

举家尽欢喜,女夫吴公子。补邑博士员,文誉乘龙比。纳吉展多仪,请期亦在迩。

视历岁庚辰,利在九月始。爰整嫁衣裳,一切宜早理。无赖张氏儿,愤怼姣媒起。

夙昔闻刘娥,天授多才美。自小端严相,肌肤如白雪。娇羞弗敢前,睐众尽折。

七岁辨唯俞,八九殊席食。十龄通经训,十三学组织。十五调酒浆,女工咸有则。

左右侍阿姥,语笑无苟疾。以彼穿窬窥,矢心愿结发。媒约拒不通,嘉偶阻咫尺。

楚材晋用囗,枉作他人室。甘心得一当,时哉勿可失。况我逼处此,乘便势易为。

黄昏薄夜半,穴隙跳中闺。欲效阳台梦,烂醉入罗帷。处子惊遽起,疾呼知阿谁?

家人以贼获,间族正厥非。仓猝难辨问,女心痛伤悲。罗敷自有夫,乃为贼所窥。

昏夜入房闼,青蝇岂易挥。爷娘掌上擎,常言爱弱息。自小端严相,肌肤白如雪。

娇羞弗敢前,睐众尽折。七岁辨唯俞,八九殊席食。十龄通经训,十三学组织。

十五调酒浆,女工咸有则。左右侍阿姥,语笑无苟疾。行年二八余,中门鲜足迹。

先世清白遗,于飞卜嘉客。无端遘嫌猜,胡然谢口实。涕泪摧肝肠,气结语为塞。

扃户从雉经,一死矢天日。爷娘出毋望,启视悬梁楹。号痛莫救药,讣闻俱涕零。

幽愤动苍穹,风雨来震电。气绝三日夜,容颜好如生。瞪目仰直视,炯炯披双星。

夫家随哭赴,痛幽灵。一见遽长瞑,流血达精诚。若翁控所司,列状雪仇雠。

恶少善诋诬,居间要贿赇。覆盆不见察,法网漏吞舟。士民抱愤叹,公论自千秋。

声冤吁明府,义激谁能私。豪暴蠹贞良,瘴瘅堪倒施。东海称孝妇,曹娥诵古碑。

处子徇节死,幽芳曷愧之。作歌告来者,俎豆宜在时。钱江流不浊,凤山常崎。

衣冠齐下马,兹是烈女祠。男儿重大义,刘氏以为师。

却说张敬泉见儿子阿官情真罪当,难以脱逃,央了亲友,上门议处。许刘家二百两银子,把房契押戤。元辅起初决不肯。圈至府前,又央人再三求释,元辅只得含糊应之。且那状词,出于主唆丁二之手,府尊临审,把那状词看道:“这分明是个和奸!”元辅因有求和之说,又不甚力争,阿官又以利口朦胧府尊,遂以和奸断之。审断已定,只见那主唆丁二在家,蓦地头晕仆地,口作女音道:“我的贞烈,惟天可表,你缘何把我父亲状词改了七字,蔑我清操?我今诉过城隍,特来拿你!速走!速走!”言未毕,只听有铁索之声,须臾气绝而死。

那时合郡绅衿愤愤不平,齐赴院道,伸白其冤。院道将呈批发刑厅,刑厅请了太尊挂牌,于六月初九日会审。审会之日,人如潮涌,排山塞海而来。这翻刘把总比前不同,理直气壮,语句朗然,说的前后明明白白。两位府尊问已详悉,因断云:

审得张阿官无赖凶棍,色胆包天,窥邻女大姑之少艾,突起淫心,夤夜布梯,挖窗而入,随被大姑惊觉喊捉。刘元辅剪发痛殴,此亦情理所必然者。宋龙、张养忠闻知被执,不思悔过,反鸣锣喊詈,致令处女气愤投环。其为因奸致死,阿官固无逃于罪矣!刘元辅初供强奸杀命,自是本情,乃临审受饵,贪其二百金,遂尔含糊。且更有张自茂思党,亦受贿嘱,顶名宋龙,一帆偏证。在元辅因智昏于利,在自茂真见金而不有其躬矣。地方公愤,群然上控,灼知女死堪怜耳!阿官依律斩;

张自茂受财枉法,冒顶混证,应从绞赎;宋龙、张养忠鸣金助喊,各照本律拟徒。

是日,审单一出,士民传诵,欢呼载道,感谢神明云。那时刘太尊亲制祭文,委官往奠。祭文附录于后:

赐进士出身、杭州府刘梦谦,委本府儒学教授张翼轸,致祭于故烈女刘氏大姑之灵曰:呜呼!此女之烈也。其遇暴,暴无玷也则烈。家人立擒,暴之党鸣钲诡厉之。女闻之,义不受污,遂潜自缢死。钲声未绝,而女已绝,其视死如归也则烈。

死之后,其父惑于人言,故谬其词,供称和状。冤矣!贞魂不散,能作如许光怪,以自表异。俾一时大夫士以暨齐民,咸咎其父,而代为鸣冤,虽死而有未尝死者存,则更烈。呜呼!始予闻诸孝廉方君,谓此女死三日未殓,君亲往哭之,时盛暑,绝无秽气,面如生。其夫婿吴生吊之,初疑不拜也。尸见其夫,则血痕迸于眉目,观者数千百人咸泣。予闻之,泪盈盈承睫也。既而大中丞洪公为予言:讼师丁二实教其父,谬供已成,丁二忽昼日见此女谪之曰:“汝改窜讼词七字,致我不白!”言未已,其人大叫,仆地而绝。予闻之,又攫然发上指,而女之大端见矣。

先是,予不敏,窃谓都人士惜之,何如其父惜之,供词当不妄。故谓女榻去父母榻数步,孽虏梯牖而入,遂致破瓜。由是观之,无强形也。既孽虏以夙约自诬,冀从和律。予不忍信,以问其父。对曰:“不知。”固问之,终对如前。由是观之,不独无强形,且无强证矣。孰知前之供,即此女冥杀之讼师教之;后之供,则孽虏之兄号财虏者属居间数人,以舍宅建祠,多金茔葬之说款之,而污贞口也。冤哉!异哉!痛哉!予尝疾夫好事者,取慢不关切、无指实之事,群尊而奉之,以号召通都,为挟持当事之具。今日之事,则殊不然。诸公之义愤同声,盖有不知其然而然者,安知非此女贞魂不散所致哉!予不敏,不能烛其文之误,致烦上台之驳,刑馆刘某奉命于上台,仍属予会勘其事。其父乃叩堂,将前后尽情托出向来被惑状。予与刘公更容从讯孽虏,孽虏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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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数十年前太阳系九大行星及太阳、月球在宇宙空间中突然呈现出大十字架的空间形态而地球又恰好位于大十字架中心之后,全球灵气开始复苏。一夜之间,除人类外所有生物体型性情大异变,而人类也开始觉醒血脉天赋异能。高者为尊,胖者为贵,大者为王。100米级高系血脉天赋异能觉醒者肩挑日月、100吨级胖系血脉天赋异能觉醒者腚坐乾坤、100立方米级大系血脉天赋异能觉醒者胸怀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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