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村里咱们姓林的本家。”
“这又是为啥?依我说,才犯不上请呢。村里这些本家,全是些熊玩意,我到林家也三十多年了,自从你爸过世后,孤儿寡母的,家里难着呢,可有哪个本家来搭过一把手?不体登(指坑害的意思)人就烧高香了……唉,请他们吃饭,咱倒了喂狗!”
林晨飞浅浅一笑:“妈,我有我的用意。妈别管了,让二姐帮忙收拾就成了。”
柳芊芊精明的很,她偏头一想,笑了:“我晓得了,这请的人中间,是不是有林杏家的人啊?”
林晨飞不置可否,他转身对林母说:“妈,等我把家里的事情料理好了,过几天咱们回杭州去。”
林母瞅了一眼柳芊芊,神情很羞窘,低下头说:“不啦……妈就搁在家养老了,你和芊芊回去好好过日子。”
柳芊芊抿嘴笑着,推了推林晨飞。
林晨飞笑道:“妈,芊芊早就跟我说了,让我领妈回杭州去。担心妈在路上坐车不方便,让我订机票呢。”
林母一下抬起了头,浑浊的眼里晶光点点,她哆嗦着唇,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妈妈,真的,你没坐过飞机吧?我们这回买机票回去。”柳芊芊柔柔地说。
林母一把将柳芊芊的小手攥在手心里,抚摸着。含泪笑了:“想不到老了老了,还要上天了,这可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啊。”
林秋荷把柳芊芊的行李箱打开,把里头的东西又重新取了出来,借机插嘴:“妈,你这是享儿媳妇的福。儿子,你靠不住。”
林母频频点头:“那是那是,老辈人都说,要想有好儿子,必得要有好媳妇,这话丁点不错。如今啊,咱是又有了好儿子又有了好儿媳妇,齐活了。”
“妈,今儿咋不说弟妹是那个啥啊啥的?让你坐回飞机就满口说好话了?”林秋荷凑趣道。
林母将刚拣上来的扫炕条帚朝林秋荷便甩了过去:“滚犊子!磨磨叽叽的,滚回家去。”
“成啊,你闺女正懒得侍候你老呢。”
林晨飞拦着假惺惺要走的林秋荷,笑道:“二姐,不忙走。”
“知道,弟要办大事呢,姐还能不帮衬?”
“神神道道的,你俩姐弟到底要干啥?”
林晨飞回道:“妈,到时你横竖能知道。”
第二天天黑之前,三桌具有东北风味的酒宴,准时在林家小院开席了。
林母,也被林晨飞背了出来,坐在了上方位。虽然,她弄不懂儿子究竟要做什么。
柳芊芊帮着林秋荷来回地端酒上菜,没一会儿空闲。当然,她还是能偷空看一眼坐在席中东张西望故作得很悠闲的林杏。
柳芊芊多少晓得林晨飞请客的用意,但她不明白,把林杏请来干什么。
客人渐渐来齐,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临时拉起的三只一百度的电灯泡,将院中的各个角落照得通明。动物们可能不习惯这锃亮的夜空,圈里的驴,在高声喧哗着,几只出生刚满月的小狗仔,离开了老母狗的怀抱,滚动着肥胖的小身子,在来客们的裤脚边蹭着,嬉戏着。
院外,院墙上,扒着许多半大的孩子,他们嬉闹着,喧哗着,指着院内的情景,比比划划。也许是院内酒菜的香气引诱着他们,有二、三个孩子,正悄悄地推开院门往里潜进呢。
酒菜上齐,林晨飞拉着打扮得很是养眼的柳芊芊,挨桌敬酒。
“二哥,可劲造,酒管够。”
“四叔,您老酒量海了去了,今晚可不许藏着掖着啊。”
“老姑,听说您开饭铺子了?生意还红火吧?来,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媳妇,芊芊。上回请客,老姑可是没给您侄子面子哦。”
林晨飞与人周旋着,又高高地举起杯:“各位长辈,各位兄弟姐妹,大家吃好喝好啊。”
趁着一片喧闹声,在热气腾腾的遮掩中,林晨飞走到了一桌前,站住了,对一位埋头吃喝的老年男人说:“三大爷,招待不周,您老多包涵。”
“挺好、挺好。”没有抬头,仍在专心地对付碗中的那块硕大的猪蹄。
林晨飞却没有走开的意思,他笑着给柳芊芊介绍:“芊芊,这位就是林杏的爸爸,旁边这位,是林杏的大哥。至于她,”林晨飞指着一个人:“就不用介绍了吧?”
柳芊芊颌首示意,居高临下的样子,让她的脸上多了一份冷冽:“不必,再说,也没有非要认识的必要。”
林杏的脸,一下红了,也恼了,若不是想看看林晨飞到底作什么妖,林杏真想马上拂袖而去。
“那是,嫂子是个城里人,咱们乡下人一个,哪高攀得上?”不好发作,嘴皮子上却不能输人。
柳芊芊浅浅地笑着:“这世界上,不分城里人乡下人,就分两种人,好人和坏人。”
这时,隔壁桌的一个年轻人执杯喊了起来:“晨飞哥,今儿为啥请客呀,不会是鸿门宴吧?”
林晨飞先笑后敛:“鸿门宴?没这么严重吧?我今天只是想借一杯薄酒,请各位来坐坐。过几天我和媳妇就要领着妈回杭州了,所以,趁大伙都在,晨飞有些话要说。”说着,林晨飞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对大伙举了举杯:“我林晨飞先干为敬了。”
桌上,所有愿意不愿意的,都把酒杯放至唇边。
林杏一惊,什么,柳芊芊真愿意领大姑去杭州啊?她一点都不介意以前的事?大姑对她那样,她一点也不记恨?
林杏退后一细想,心儿顿时拨凉拨凉的。啊,柳芊芊太聪明了,她装出这么付高姿态,不仅感动了林晨飞,更会让那个林老太婆感激涕零。高,实在是高!
大伙的目光全投向了林晨飞。
“芊芊,倒酒。”林晨飞把空酒杯举至柳芊芊的眼前,然后,又笑盈盈地对大家说:“不好意思,我这媳妇啊,啥都好,就是有一样,她没有酒量,滴酒不能沾,要不然,她今天铁定要敬大伙一杯。”
看林晨飞说话的神情,看柳芊芊的眼神,他好像没喝啥酒就要醉倒了。
柳芊芊给自已倒了一杯可乐,优雅地举了举:“各位好,我不会喝酒,以饮料代酒,祝各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芊芊,少喝点,你平时不喜欢喝碳酸饮料的。”林晨飞伸手便要去拦。
“没关系的。”说着,柳芊芊将一杯可乐缓缓喝下。
林母双眼不眨地望着柳芊芊,喜的不知要说什么好,只是不停地对桌上的人说:“我这媳妇啊,那真是千里万里挑一的好闺女。晨飞这瘪犊子,命生得不咋地,倒娶了这么个仙女似的好媳妇,他爹在那边也好安心了。”
同桌的几个妇女,忙连声附合。白吃白喝人家的,总得说人家几句好话吧?
林母的声音,本来就是高八度的,这会儿,因为满心喜悦,更是把尾音提得高高的。
林母的一切,无不落在林杏的眼里,耳里。她,差点要气疯了!
这个老不死的,她想干啥啊?这么快就倒向柳芊芊了?
林晨飞至始至终拉着柳芊芊的手,当他把第三杯的酒喝下肚后,他吐着微醺的酒气,再度开口:“各位长辈,各位兄弟姐妹。我知道,大伙儿喝着酒吃着肉,心里却不踏实,弄不清我林晨飞为啥好端端的要请客。为了让大伙吃喝的放心,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今天,我林晨飞以酒盖脸,要说两件事。”
一位看上去年岁很高的老人,他颤巍巍地说:“晨飞有话,大家好好听着。”
顿时,现场寂静无声。
“老公,这位是不是族长啊?”柳芊芊很惊讶,轻轻地问。
林晨飞略略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面向大伙:“第一件事,那就是我家老屋的地基问题。这件事,大伙也都看见了,我也不必多说。当着长辈的面,我只想问一下林松大哥。”
林松,是林杏的大哥,他到场后,一直埋头吃喝,看他的谗劲,不知情的,还以为刚从局子里放出来的呢。
见林晨飞问,他只见抬头朝林晨飞翻了翻白眼,仍然低头忙他的吃喝。
“林松大哥,你说说,该咋办?”
“咋办?咱总不能把房子拆了重盖吧?你出钱啊?”
对他直通通的回答,林晨飞并不生气,他继续往下说:“大伙铁定清楚,我们两家的墙,原先相隔大约近一米,中间,留着一个宽宽的通道。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常在那里头躲猫猫。而现在,大伙也看到了,一把扫帚都伸不进去了。林松哥家的房子是新起的,比我家老屋高多了,刮风下雨的,那积水全往我家来。弄得我家是,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我妈看着窝火,理论几句,本来关系还算不错的两家,还为这个翻了脸,撕破脸皮,打成一团,如今,我妈的腿还不能落地呢。在这里,我并不是要谴责林松哥,我只是想跟你讨个主意,怎样解决这个问题才比较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