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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予登篔窗先生门,方逾弱冠。荆溪呉明辅先从篔窗,已登科,声誉甚振,长予十有三年,予系晚进。篔窗一旦于人前见誉过当,同门初不平,久方浃洽相与。作为新様,古文每一篇出,交相谀侫,以为文章有格。归呈,先祖乃不悦。私意谓“先祖八十有余,必是老拙,晓不得文字,顾首顾尾,有间有架,且造语俊爽,皆与老拙不合也”。既而先祖与篔窗皆即世,吾始思念六经不如此,韩文不如此,欧苏不如此,始知其非。既而见立斋先生,见教尤切。后以所作数篇呈之,忽贻书四五百言,痛说水心之文。是时,立斋已登侍从,其意葢欲痛改旧习不止,如前时之所诲也。予此时文字已自平了,但犹有作文之意,而自家讲习,多为外物所夺,然未尝不自知。先曽有诗呈立斋先生云“童牙苦呫毕,嚼瓜灯烬烂。衡缩高于丘,纔作文字看。精微隔几尘,健笔抵流湍。开眼天地燎,始识用书难。千葩惭一实,本根耐岁寒。”先生甚喜,常常吟咏,顾昏懦,不能大激励。葢知世间学问只有一路矣。先生不以文名而论作文之法,极是切至。予后来少作文字而旧习却都忘矣。明辅终身守此一格。初学者,甚向之,更以为好官。职日进宾朋交接,而明辅愈不得以自觉其非可念也。

吴明辅为国录,予偶在京,相见便说其斋居赋“此是尊兄少年之文,可以删去”,明辅颇矜持[一有“此篇”二字],以此言为骇。予告之云“突梯者之无耻兮,踰垣者之为隘要,折衷于两可兮庶吾道,其无悔如此,则是处此身于突梯,踰垣之间,突梯是何等人?”明辅谓予“不看上文”,予云“只四句,连续分晓,何用看上文”。上文云“颜陋巷以扫轨兮轲走死乎车轮”。如此则必有一个是踰垣一个是突梯,明辅无说予意。其后来改之。有传其后来所印《荆溪集》则俨然在第一篇,不易一字,不知其意如何,他不是全晓不得。

干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贞者,性情也。文王卦辞“元亨利贞”本只两意:元而亨,利于正而已。今诸卦都是如此。孔子文言自以所见折作四字说,自是一项道理,然非文王繋卦之本意也。孔子到此却又就文王本意作两件说。自干元发出,豁逹呈露,生意遍满,无不亨通,所谓始而亨也。然皆可见者,气也。须有理主于其中,何尝有不好底生意,葢纯粹至善[一有是字]干德之本,然干之性情,只是利于正也。干之情性,如此则凡资始于干者,皆如此,是故,人可以为善不可以为恶,葢其夲来情性,只利于正也。

呉潜在经筵曽说“学以聚之,是圣希天,仰观俯察,天学也。问以辨之,是贤希圣,君畴务成之学,人学也”。予尝辨其过,当“学以聚之,即是慱学,问以辨之,即是审问。明辨圣人,问以辨之在贤人。问,便着审;辨,便着明。又着谨思,只争此耳”。圣希天是纯,亦不已。

象山谓“仲弓胜颜回”,葢见圣人所语颜子,大叚用力,而语仲弓则似不甚费力,便是仲弓强了。不知颜子有这力得用,故圣人教他用了一切,扫令凈洁,免得次第逐件,尽有辛苦。他人无颜子之力,若教他如颜子之用,便是不量力,且当旋旋做去。他日工夫,亦到有力可用之时,一扫凈洁之境。三省吾身,是曽子出门如见大宾之时;斯逺鄙倍,是曽子克已复礼之时,但看他力到力未到,易曰“雷在天上,大壮君子,非礼勿履”。此是甚等气势,如何教仲弓便做得。

两赤壁赋,见得东坡浩然之气,是他胸中无累吐出这般语言。却又与孟子浩然不同。孟子集义所生。东坡是庄子来人,学不得,无门路,无阶梯,成者自成,攧者自攧,不比孟子,有绳墨,有积累也。本朝过岭诸贤,虽不怨尤,亦不快活。东坡七千里渡海有是快活,海涛涌汹,则曰“天之未丧斯文也。吾侪必济”。又曰“平生万事足,所欠惟一死”,海外诸诗甚佳。着论尤竒,其曰“武王非圣人”,自是恠说,而观过知仁,见得此老忠义之气,峻极可畏,虽武王,亦不顾,皆是浩气。刘元城先生云“东坡立朝大节极可观,才意髙广,惟己之是信。在元丰,则不容于元丰,人欲杀之。在元佑,则虽与温公议论,亦有不合处,非随时上下人也”。惟己之是信,是他浩然。

西伯戡黎,窃恐是武王。《诗》中载“文王兵事,如崇如宻,如昆夷”,甚详,不见说黎。《史记》载“武王亦曽为西伯矣”。第康节《经世书》“纣二十年,西伯戡黎。二十三年,文王薨,遂命武王为西伯”,恐康节能推其实,予于《世运录》,亦只依康节也。

桀以三十三年始嬖妺喜。纣以八年始嬖妲己。周幽王以三年始嬖褒姒。既是康节推出。必是实也。

先祖尝言,韩信枉屈诛夷,千古无人与他辨说。愚曽见朱文公语录云“韩信反无证佐”。可谓见破史书,惜乎只说一句便休。不做一件事看与他溅洗。他是个人物,不可教他[一有既字]枉屈死,又枉屈被后世骂。《撃壤集》有十诗,中间两篇云“韩信事刘元不叛,萧何感汉意生疑。当初若听蒯通语,髙祖功名未可知”。又云“韩信恃功前虑寡,汉皇负德尚权安。幽囚必欲擒来斩,固要加诛甚不难”。

大田王老先生讳象祖,字徳甫,尝以文见水心。水心所谓尘垢拭杯案者也。其文简古老健,虽篔窗亦畏之,第于褊,不及篔窗圆活。然非有意不为文,非有味不为句,尤未易及,但所见自僻。尝有诗云“皋夔周公佐中古,萧曹房杜兴汉唐。因时因事修治效,不谈道学亦何妨”。此意到老强项。予弱冠时,尝投其书,答书有云“文字之趋日靡矣。皇朝文统,大而欧苏曽王,次而黄陈秦晁张,皆卓然名家,辉映千古”。中兴以来,名公巨儒不自名家。张吕朱氏造儒术而非文艺,独水心持作者之权,一时门人,孰非升堂,孰为入室,晚得陈篔窗而授之柄。今篔窗之门亦伙矣。求其可授者,未有也。人才之续,絶天运之盈亏也。斯文之隆,替国家之治乱也。前者夐出,后者貌然,则识者惧矣。乡邦之彦,嘲风露而写光影,借比兴而盗离骚,句吟字炼,岂无一得,而与之读檀弓、谈左传、评国语,及太史公、贾谊、扬雄、韩栁、欧苏之作,求其一言之几,于道莫得也。议论甚不是。文章自好。甚么文气[气疑作柄],未有可授者也。元云“求其可授者,未有也。”以纸帖其上云“未有可授者也。”今真迹尚存,王行志编其先集,求序于荆溪,改作可授者可数也。葢恐荆溪以为妨也。

东坡每健羡白乐天。乐天如何敢望东坡。东坡大节照映古今。乐天些小升沈,便动色力。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栢,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此句是周人之言。当时周人自失言了。宰我不当举出,故圣人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其说晓然。

唐诂《酒诰、梓材》,断然武封[阙]康叔之书,不但“朕其弟”、“小子封”之可证也。管蔡以武庚叛,幸而获平,是当时至大至重之事,更不引一句,分明是武王时诰命。然此一叚事,后人说[阙]得,并无考处。其有考处,皆成王也。郑康成不足信。太史公亦是成王。太史公又不信。《左传》载卫祝鮀之言,亦是成王。方道兄弟皆武王所封,而周公封鲁,又是成王。《诗颂》分明载也。且当时若已封武庚,则[阙]邦无得封卫若,已封卫,则邶墉卫无得,与武庚及三监,岂武王当时已作诰命,将封康叔。又思以旧地存武庚。既平武庚,成王始宣武王之诰,以封康叔耶?不可晓也。

东坡《超然台记》中数语本是习凿齿旧文,东坡蹈袭之,一入东坡手,精神百倍,不是吃烟火食人说话。习云“每定省舅家,从北门入。西望隆中,想卧龙之吟;东眺白沙,思凤雏之声;北临焚墟,存邓老之髙;南眷城邑,怀羊公之风。若乃魏武之所置酒,孙坚之所陨毙,遗事犹存,碌碌凡士,安足以感其方寸哉”。东坡云“园之北,因城以为台者,旧矣。稍葺而新之,时相与登览,放意肆志,为南望马耳。常山出没,隠见若逺若近,庶几有隠君子乎?而其东,则庐山秦人庐遨之所从遁也。西望穆陵,隠然如城,郭师、尚父、齐桓公之遗烈犹有存者。北俯潍水,慨然太息,思淮阴之功,而吊其不终”。甚是妙语,人能推此,便可晓做文字之法,然自古大文章之家,只有东坡不怕蹈袭,余人当谨。

尧之九年洪水,不是经年经岁,怀山襄陵,浩浩滔天。葢有滔天之时,亦有稍退之时,只因下流壅塞,所以遇洪流暴涨,便滔天也。使怀山襄陵之久,民何所得食,人类将灭,岂但咨怨昏垫而已。禹又何所措手足,只是川流有梗,如龙门等处,素来逼侠,又添淤塞,所以不胜,得暴涨。霜降水涸之时,亦必能退。尧时必是四时雨多,昆仑盐泽,凡上流诸处,必是泛滥,下面阻障未开,所以只见尧时大水。今山各有溪,去处或有山阻之遇,秋雨淋滛濒溪者,必被此害。民避水下屋脊,有骑屋漂流者,安土重迁,昏垫怨咨而已。水退,又作生产作业。

(咸淳甲戌冬,伯父脚气病作时,以书自娯,随所见而录,寖复成编,因目曰《脚气集》。嗣岁春仲不幸倾亡,亦絶麟之笔也。凡平昔有书之别帙者,可胜纪哉。兵火祸滋,咸为煨烬,惟頼此编之独存,亦云幸矣。从子惟一百拜谨识。

此书乃管而敏家藏本,借录于城南寓舍映雪竹斋,时呉元年岁在丁未腊月二十八日庚午,华亭孙道明叔 时年七十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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