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得晚,排队排得后,她离开没多久,整条队都领到了饼,众人闹哄哄地谈论着……
刘美仪回到河边,见宁静君失魂落魄地坐在板凳上,手上空空如也,她不由得一楞,走上前问道:
“静君姐,方才走到一半,你怎么就硬是没去领就转回来了呢?真是的……没什么不好意思,大家都这样领的,走吧……赶紧的把你那盒领回来。”
语毕见她依旧一动也不动,不由得又喃喃说道:“不行,还是我帮你去领吧……”她一转身,这才发现方才热热闹闹的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人,五夫人不知何时已经领着那班家丁离开了……
刘美仪不由得惋惜地长叹一声,走过去,坐了下来,却见宁静君脸色发白,她一惊,关切地问道:“静君姐,你脸色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宁静君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俯下身拿起方才削到一半的萝卜,继续一下一下地削着皮。
周边的人又陆续回来了,拿着手中的那盒糕点,硬是没有一个人舍得打开来吃,都小心翼翼地放地一旁。
众人卖力地干着活儿……热闹地聊着天……
宁静君木然地一下一下削着萝卜,安安静静地埋头干着活,眼前一切的热闹似乎都与她无关……
南重涧的日子只是成天的忙碌,平淡而无味,来这儿当差的都是些穷苦人家出身的人,小小恩赐就能让她们感恩戴德。
众人捧着那盒糕点欢天喜地地回到住所,倒上一杯白开水,慢慢地品尝着,一边品尝着还一边感叹五夫人的慷慨、她的平易近人,赞叹她的美貌。
只有宁静君安安静静地窝在被窝里头,一动也不动,面容憔悴……
刘美仪看出她的不对劲,将自己的那盒糕点拿过去,递到她跟前说道:“来……静君姐……这个很香、很脆口的,你也尝一口吧……”
她睁开双眼,定定地望着那盒子里头的糕点,顿时那一个个无比精致的小糕点化成一张骇人的脸孔,冲着她张牙舞……
“我不吃,拿开吧……”她喃喃说着,双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吃一个吧,静君姐,可好吃了。”围坐在四方桌旁的付彩霞也冲着她说道。
“来……”刘美仪没发觉她的异样,将糕点再度往她身上推近。
宁静君忽然间混身一颤,随即她大声吼道“我不吃……快拿开……拿开……”刚吼完,她只觉得胃一阵的抽痛,伴随着的是一阵无法抑止的咳嗽。
刘美仪的手僵在半空,却是再也不敢再去招惹她,只是担忧地望着她,直到她的咳嗽止住了,只见她缓缓地抬头望着她喃喃说道:“美仪,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你去哪边吃好吗?”
刘美仪只得轻轻点了点头,拿着糕点盒走了开来……
宁静君木然地在床榻上躺了下来,拿被褥轻轻盖上头颅的那一刹那,一行清泪从她的眼眶流淌了下来……
正是晌午时分,一群身穿一色布衣的女子顶着烈日,在一个大大的空地上搓洗着那堆积如山的衣服……
外围的一处高地上,那唯一的一棵绿树成荫的大树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这名男子身形高大,单是如此负手而立,已经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静静地站着,居高临下地望着内围的一个身影……一个身形娇小的布衣女人,正吃力地抬着一桶水,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其中一个大大的洗衣槽旁,将水注进洗衣槽内,她没有喘气歇息,又拎着那个木桶继续走去打水。
在毒辣的艳阳底下,那女人已经汗水淋漓,从她那神色看来,她体力明显已有几分吃不消
这个高大的男人,就如此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着她如此来回走了数趟。
两名护院并排肃然站在他的身后三丈开外,硬是不敢吭上一声。
直到这个男人阴着脸开口问道:“她可有试图逃过?”
其中一名护院闻言,神态恭恭敬敬地说道:“回庄主,她刚被送过来时,一醒来便要逃,被我们两兄弟拦住,后来她可能知道有我们两人跟着她,知道自己定然是逃不掉的,就再没拭图逃走过了……”
男人闻言,没有出声。
“这女人干活真的很勤快,那个管事似乎有点排挤她,总是安排给她又累又苦的活,但她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这样任劳任怨的女人我还是头一次见着……”
“是啊……她对人也很和善,有时自己忙不过来,还会帮其他……”另一名护院颇有同感,不由得也加了一句,谁知他话尚未说完,但见那负手而立的男人一个侧目,横扫了他们一眼。
这是一个无比阴冷的眼神,顿时……两人都不由自主地住了嘴,不敢再随意说话。
男人这才阴着脸,缓缓收回那杀人似的视线,回过头来,继续紧紧地盯着那个女人……
他身后的两兄弟不由得对看了一眼,心中暗暗为那个女人叫屈,多好的女子,却不知怎么得罪了他们这个主子,硬是被折磨成这副模样。
两人心中也想为这女人求情,但碍于眼前这位主子的气场,硬是不敢再为那她说上一句好话。
那男人冷冷地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那个女人,看着她吃力扛着一大桶水,涨红着脸,一步一步吃力地迈着步伐。
这个笨女人……连偷懒都不会……一桶水有必要打得这么满吗?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背后的双手紧握成拳,且越握越紧……
他身后的两兄弟面面相觑,良久,其中一人思忖了片刻,恭恭敬敬地开口道:“庄主……还要我们跟着她吗?”
说实在的,他更喜欢每天在道场训练的日子,如此成天跟着一个女人打转,是相当郁闷的。但既然是命令,那他们就不得有半句怨言,始终嘛……这是他们的职责,但看着这个女人受苦受难,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又不能出手相助,这……对他们兄弟两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男人依旧默默地站在哪儿,一动也不动,直到他们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闻得他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声调不争不徐地说道:“辙了吧……”
这个男人依旧静静地负手而立,他们两兄弟站在他的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再打扰他,只是默默地立在他的身后……
良久……良久……
这个男人终于转过身,那雕刻般的脸上依旧是那一成不变、冷若冰霜的表情,他横扫了这肃立的这两人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地举步离去……
他走远了,树底下的两人举目往内围望过去,只见那个女人躬着腰,正痛苦地咳嗽着,她这模样他们两兄弟都不知见过多少回了,现在已经见惯不怪了。
望着那女人痛苦地咳嗽着……这……他们两人可以理解为主子是不忍心看下去才离开的吗?
宁静君很快就发现了那两个总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的大汉不知了去向,于是她再也呆不住了,逮住了机会,就逃了出来。
自由后,她没有直接出庄,她知道自己是走不掉的,况且儿子还在那男人手上。
深怕再被那两个大汉发现,她没命地往前跑去,直跑出了这南重涧的地头,她才躲在一个角落处喘着气,害怕被抓回去,她只感觉心狂乱地跳动着,几乎要跳出胸腔……
好一会,方镇定下来,随即她步伐急促地沿着一条小道走去;走了长长的一段路,当她看到眼前熟悉的环境之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虽然心急,但不敢奔跑,这只会惹上注意而已。
沿途见到三三两两的仆役在清扫着,也偶尔有几人与她迎面走过,但都没怎么注意她,她尽量压下紧张的情绪,步伐不快不慢,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凭着记忆,她很快来到了那个地方……聚尚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