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作弄，胭脂定然想不到，这份安宁伴随着战争将要消失在硝烟中，许多事，即使她不愿面对，却总是身不由己的去面对……命运很多时候，不是天来注定，而是人。
红颜侍候我梳洗，沐浴，更衣完，欲为我梳一个飞天髻，我说：“梨花髻就好。”自吴妈死后，我再未梳过别的发髻，都是梨花髻。
它时刻提醒着我，为了一个无用的太子，牺牲了多少无辜的生命？又牵绊了多少人的一生？
梳好发髻，红颜左右瞧着，总觉得哪里缺了，瞧了半晌，才恍然大悟：“怜衣，你面色怎么如此苍白了？该不会是身体不好吧？”旋即，用粉扑帮我刷了点腮红。
“没有，我好着呢。”我随口敷衍着。
“我们梳妆好，便到大厅用膳。”
“这里还有用膳的大厅？”我惊疑，现在兵荒马乱的，宣亦晋怎么还有如此闲情？
“自然不是，大厅向来都是议事用的，爷今天特别交代，说是为你接风洗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便摆了一桌菜。”红颜轻轻为我扑上粉扑，非常细致而小心，“这在以前，还从未有过，可见，爷对你，是多么重视……”她离我很近，所以，我可以看到她的眸子深处，自然无法忽略她眼底的羡慕和淡淡的神伤。
莫非她……
再看过去时，她已恢复常态，淡漠、生疏，浅浅的笑意。
我想，我是错眼了。
我在大厅落座了好一会儿，宣亦晋还未过来，我一个人无聊得只差没扳着指头数数，红颜见我等得不耐烦了，就问：“怜衣，饿了没？要不边吃边等吧，我让他们先上菜好了……”
“不急，等着吧。”我摇摇头，当真开始扳着指头数数。
当我来来回回数过无数次后，才听到仓促的脚步声传来，宣亦晋风仆尘尘地赶来，连一身衣物都未来得及换去，他猛地推门而入，卷入一阵凉风，我微瑟了一下，他返身关了门。
乍一看到我，他微愣了一下，似乎还是没能适应我的突然出现。
“怎么才回来？”红颜迎了上去，体贴地为他脱出沾尘的外袍，口吻微嗔。
两人的姿态闲适得如多年的夫妻，有一种近乎本能的默契。
我心口微滞，红颜说话的方式让我有些不舒服，尽管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莫名感到心口堵得慌。
宣亦晋回过神来，将袍子解下来递给她，目光投过去，唇角微带笑意，“被一些事儿耽搁了……”他似乎健康地很，一点都不似得病了，我想，是金算盘搞错了，或许，他只是出于好心，故意骗我来见宣亦晋，从而了结心头之愿。
“快去坐好，让人家等得久了。”说罢，吩咐着仆人可以上菜了。
宣亦晋向我走了过来，大步坐在我对面，目光投向我，“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不碍事。”我回以淡淡一笑。
我们之间何时变得如此客套而生疏了？
之后便没有对话了，看着菜断断续续地上来，我与他相视间，竟无语。
宣亦晋挥退所有仆人，独留红颜在一旁侍候着。
“吃过了没？”他突然抬头问红颜。
红颜愣了一下，然后偷偷看到一眼，轻轻摇头。
“那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我的筷子慢了下来，眼睛盯着饭菜，余光却投向他们。
只见红颜摆摆手，说，“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宣亦晋眼睛一瞪，面容一整，“这里又没有外人！坐下！”
“我去瞧瞧那汤有没有煲好……”红颜转身欲走。
“哪来那么多事儿？”宣亦晋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拉住红颜的手，“我叫你坐下就坐下，那么多废话！”
我想到在“凝香阁”的那次，他向亦陌示威，霸道地将我困于他大腿上，也是如此命令我，女人，我让你坐着，你便坐着！
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红颜的脸色微红，有些羞涩，有些尴尬地瞥了我一眼，我无动于衷地继续吃饭，口中却泛出酸苦的滋味，食难下咽。
宣亦晋似乎看出红颜眼中的迟疑和为难，终于把目光投向我，然后轻声问：“怜衣，你不会介意吧？”有着询问的味道。
这是什么话？
或许，在他看来，如此问我，是对我的尊重，可听在我耳中，却格外别扭，说不出的讽刺，倒不尽的凄寒。
我心头落空了一下，有股寒意，由骨子里渗进每一寸肌肤。
我想，大概是我的老毛病犯了……
心头有纷乱的情绪闪过，却也只是一瞬间，当我抬头看向他们时，我是面含微笑，甚至殷勤地邀请红颜入座：“怎么会？我与红颜本就是老朋友，今日难得一聚，又怎会介意同坐一席？快请坐呀！”说罢，忙起身相迎。
宣亦晋似是松了口气，命仆人添置碗筷。
这一顿饭吃得我消化不良，明明心头憋闷得慌，面上却要眉开眼笑，表示我很开心，否则，他们二人便要关心地问东问西。
相较于我与宣亦晋的生疏，红颜与他显得更和谐，也更默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