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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刑政五治狱下(6)

城陵矶义渡记

钱澧

事为众情所利。未有不宜亟兴者。亟兴之矣。必迟之又久而后成。以此见兴事之难也。洞庭天下巨浸。南汇众水。北输之江。至巴陵城下两渚。始见涯涘。南隶巴陵曰城陵矶。北隶监利曰荆河脑。招舟而济。日千余人。以非通津。故不领于官。两境民各具舟楫。行者量予之直。已而必取盈焉。官司屡禁不听。耕农贩夫。无业贫子。徒手觅食。往来甚以为苦。又未尝量力之所任。但务多载。夏秋水盛。江或反注洞庭。洪波汹涌。重舟绝流。一再簸荡。辄同沉没。即春冬涸浅。然风不时。重舟之患。亦复如之。巴陵赵氏慨然捐产。约三千余金。议置义渡。向时居利者。结党徒出死力挠其成。至讼于督抚各宪司。予膺 简命来视学。非有地方之责。投牒诉者。亦不一足。此一是非。彼一是非。而居利者卒不胜。彼所图不过一身一家之私。且众怒集焉故也。今冬予按试岳州。阖属诸生以事既成。请为文刊石记之。按赵氏名登模。尝官于浙。所捐水田。原直一千八百两。每岁租入完赋外。悉以赡渡夫。又捐银四百两。制舟凡五。又捐八百两。于两岸渡埠建基置屋。又捐百两取息。以作岁修。予乐其事之成也。告之曰。赵氏此举甚义。且众情利之。然挠者曾无多人。必至今而焰始熄。彼其利在己立心专。而党徒之志壹也。义渡之设。获济者众。然所利者在人。贤者造事。终藉愚者用力。凡今以后。受直操舟者。咸能以捐产置渡者之心为心乎。庸人莫不好逸恶劳。役役然终日为人而不倦。吾未见十之一二也。且向日居利之徒。务以多载为便。必先坚致其舟。帆樯篙橹之属。亦必完好。而后求济者不致畏疑不就。今所置舟。固亦无或不良。然操之者以为非己物也。则爱惜或不至。必易致敝。敝又惮责。而不以亟告也。其为患又岂小小哉。事创于始难。从后持之尤难。以为姑尽吾之所为。余以付之来者。于君子造事之哲。或犹有所未尽也。夫利人之心诚专。又必与我为徒者亦无不壹其志。斯永永无敝之道矣。虽然。又岂可为后来者宽哉。前人美意所存。视其力所可致。即无不致其力。君子人与。

重修皁林昌文桥碑记

周拱辰

皁林昌文桥之圯。几何年矣。胡侯之筑焉而圯。蒋候之筑焉而圯。何圯尔。见义不为圯一。道傍之筑圯二。时诎举赢圯三。十羊九牧圯四。行百里者半九十圯五。张侯。今之子产也。甫下车。革振弛。一意更始。观兹桥心痗焉。于是请之中丞。以厚集其权。而召匠估之。须金钱千五百有奇。则括诸羡余。十不得一。则括诸赎锾。十不得三。不得已而以劝百姓之好义者。阅三载乃落成。诸乡大夫与诸士氓。咸欢呼称庆。侯则持酒饮诸工人曰。尔工也。桥之成圯有说乎。曰。既闻之矣。夫非独官有圯者五也。匠石亦有之。石不中程有圯焉。椿不应石有圯焉。灰不贯石有圯焉。腹石不准面石有圯焉。惰工贪工工有圯焉。予闻而太息者久之。昔子产称众人母。犹讥以不知为政。然予曾过溱洧。水阔土弱。不任重石。且盈涸无时。无所事桥。不然。几千百年而徒杠舆梁者。何以至今不设也。故夫子产以乘舆济人。而孟子借子产立教。以济千百世之人。救民之心一也。若乃殷乘舆济人之心。而运以王者舆梁之政。侯之德其与此桥俱不毁哉。侯讳定志。号石叟。壬戌进士。应天阳羡人。

再勘亭口桥堤启

乔光烈

河底流沙。浅深本难测识。前会勘时。曾以木椿试验。敲钉丈余。尚无底止。查现在石桥。高有三丈。倘于挖深见土之处。深至二丈。则接连旧桥之石墩。竟高至五丈矣。即自南而北。由高渐低。亦须四丈三丈不等。石墩既高。根必大。武邑采石之处。不通车辆。搬运既难。买木出自咸阳。道里更远。工费浩繁。未免数倍于原估之项。况石性见水易浮。今于黑水泾水互相攻激之所。安设石墩。巍然孤立。当山水陡发。势若建瓴。断难保其必无摇动。且流通山水之河底。本来迁徙靡常。水缓沙停。急则沙去。沙尽之后。土亦随行。即如本年渭河水发。现在种植之民地。忽有冲刷成河者。可知山水奔腾。非仅能推水面之浮沙也。建设石桥既难经久。请仍如原议。复设官渡。通衢自无阻滞。庶长于计而便于事。唯赐之裁度焉。

杭州治火议

毛奇龄

杭州多火灾。岁必数发。发必延数里。且有蹈火以死者。予僦杭之前一年。相传白盐桥至羊市。纵横十余里。其为家约六万有余。死者若干人。予虽未亲见。顾燋烂犹在目也。乃不数年。自孩儿巷至菜市东街。与前略相等。予所僦住房已亲见入烟焰中。其它则时发时熄。不可胜计,以询居人。即中年者。亦必答曰予生若干次矣。其最徼幸可喜。亦必树一指曰。已一次矣。从未有云无有者。顷者黄中堂门楼偶不戒。而五人齐死一楼。不得下。踰日而藩署东街又复延蔓里许。焚烧数百家。又踰日而太平门外忽熏焰蔽天。不知所究竟。今则褚堂上下复炎炎矣。何以致此。或曰此天象也。或曰此地理也。或曰曩时每街必有火巷间截之。今多为民间侵占。以致堙塞也。或曰六井不开。无以厌火也。数说予皆不然。夫火不自致。必有所以致之者。尝疑失火塘报。各省无有。独杭城则屡见报文。下此惟湖广汉口。偶有报延烧至数千家者。则必杭之房与汉口之屋。有异于他。而备查两地。则汉口专用竹而杭则兼用竹木。自基壂以至梁榱栋柱櫋。无非木也。而且以木为墙障。以竹为瓦荐壁夹。凡户牖之间。牖用棂。而半牖承墉。又复以板与竹夹为之。间或护牖以笆。护墉以篱。层层裹饰。非竹则木。然且卑房少而重屋多。两重架格。犹复接木楹于轩宇之上。名曰晒楼。计一室所用。其为搏埴之工者。只瓦棱数片耳。又且市廛儥阓。皆接飞檐。桥梁巷门。每通复阁。鳞排栉比。了无罅隙。夫以满城灯烛。百万家烟爨。原足比沃焦之山。象郁攸之穴。而且上下四旁。无非竹木。既已埋身在烈坑中矣。加之侩贩营业。多以炊蒸熬熏焙烧炙为生计。而贫民昼苦趁逐。往多夜作。诸凡治机丝金锡。皆通夕不寐。且风俗苟偷。大抵箕笼厝火。

竹檠点灯。暑则燃蚊烟。寒则烘草荐。无非硝炭。而又俗尚释老。合乡礼斗。联棚诵经。焚香烧独。沿宵累旦。何一非致火者。夫木者火之所由生也。震木也。非火也。而一构乎离。则以震雷生离火。而离反足以灭震。以震木本质而具雷火之性。虽生火而反为火灭。则木之必当召火祸也。是以治火之法。先计向迩。后计机灭。否则近且不能。何有于扑。盖诸火无威而木火有威。治工聚火而铸。用木骸即炭而不用木。则虽金铁销铄。而执工者得近之。何则。以无威也。祝嘏焚明币于庭。纸钱锡襁。皆可指拨。及毁灵座。杭俗以木主藏木室祀寝三年谓之灵座深合古礼反主于寝之义为木无几。然而寻丈之外。各环向而不得前。何则。以威着也。今以木火而及屋。则威着已极。近且不能。而欲施手足之烈。难矣。然且阛阓连绵。左房未烬。而右室已爇。木中之火。以外爇而炙于其里。往往火所未及。而木先出烟。以外火与内火两相也。若夫房则不然。古作室之工。多用陶埴甃以衔木。自栋梁榱桷以外。皆以瓴甋墁附之。考工记称为瓦屋。今称为房。凡宫室之墙壁屏蔽。以及庭涂堂壂无用木者。以予郡言之。凡造屋者。以复为垣。单为壁。厚为壂。薄为荐。一室之中。惟栋梁椽柱是木耳。他皆也。脱或不戒。则栋间于墙。柱间于壁。梁与椽又间于瓦荐。凡木火所向。灰瓦确。皆足以抗之。而火不成势。火不成势。则救者可近。救者可近。则此屋之火。不能爇彼屋之木。即任其自焚。亦不过数间止耳。古有云雨衣易漏。易之以瓦则不漏。今木屋易火。易之以则不火。此非理之至明。而事之易晓者乎。然而习俗相沿。庸人狃于故常。而惮于更革。即一二有识者。痛思改作。稍求一劳永逸之计。而寡不敌众。一室之。不能抗万间之木。是必藉当事大力心民瘼。以一切之法严行之。其已成者勿论已。但新被灾之地则必大张示谕。并敕该图里总勒买块。且立唤绍兴工匠使另为制造。不得因仍旧习。私用竹木。违者以非法处。并拆其所造屋。则以渐移易。庶几有济。

乃阻之者有二说。一曰贵而竹木贱也。夫杭屋外垣。纯用土筑。而舂基埋石。畚土盖瓦。材费不赀。所绝无者独耳。然且日聚多人。一唱三叹。邪许声连连。计物值工价。每纵横寻丈。约不下十金有余。若丈墙之。则空斗复土。丈三百块。不彀一金。而且土工一工。可筑数丈墙。其工价裁数分耳。以十金之墙。而以一金零数分当之。孰贵孰贱。若夫壁则单侧。寻丈之。必不敌寻丈之板之值。而苟舍板而用竹。则竹木土灰。四者齐用。杭州土皆贵卖。而削筑圬墁。诸工并进。恐物值工价。未必有歉于也。夫以一焚而家赀千百。尽付烬炭。则虽十倍之费。犹当痛自祓濯。改柯易叶。为百年不拔之良策。而况工值计较。为墙固甚省。而为壁亦不费。即曰创始实难。采办未给。或不能顿集诸物。而商贾趋利如骛。稍有微赢。则其物无胫而至。况垣瓦片。多出之过江之湘湖。而嘉湖二府。亦有陶。苟能用之。则纂纂四来。将见草桥螺蛳太平艮山四门外。堆如山邱。物盈则贱。岂止易办而已乎。一曰阛阓稠密。竹木占地少。而则占地多也。是又不然。土墙高大者。约址占三四尺。否亦一二尺。墙则高大者四五寸。否即三四寸也。板壁壁。各以寸为度。相去不远。竹壁则用木朾。而编竹夹以墁之。合须一寸土灰。两面合一寸。共二寸。则以寸厚之块。侧累而上。但得寸而无加矣。然则不占地亦莫若也。是以被灾之地必易房。然后积渐次第。徐图一辙。必使满城皆而后已。此固救时良策。稍有识者。必不以其言为河汉也。然而未灾之屋。亦当商所以救之之法。大抵杭人多赁屋而居。屋非已有。即屋中什器。亦所值无几。脱不幸。即窜身以去。不关痛痒。而间有住已屋者。又往往以因循忽之。故救之者。一曰徇火令。先立三十家牌。以牌中各户轮流为首。每首值十日。每日早晚。则值者至各家呼曰。请查火。俟其家查讫。然后至第二家亦如之。其法用牌一方。横列三十家。列三十日。纵横界之以作格。每查讫。则于某家格下。某日格中。覆以朱圈。以为他日火罚之案焉。又杭城多游手人。噪聚乘间。名为救火。实抢火也。今且军旅甚伙。马蹄一蹴蹋。而其地已糜烂矣。故救之者。二曰断火巷。每三十家中。合置两大木。先截其街巷之两头。而横关之。里总报附近官府。即差役树两牌于两头。第许内出。不许外入。外入者。即坐以抢火。许守关者持木棍扑击之。死伤此地者。竟置勿论。至于内出者。则各给筹一枝。验其运帑。或有亲党请入运帑者。许持筹者引之验入。若有救火辈来。则预作标识。如盐桥仙林桥各坊义民。素有册籍。许标识其坊名。书于灯而称竿以持之。并所携钩镰绳索救火械仗。次第验入。毋使溷乱。此要领也。若其救法。则春秋原有备水器蓄水潦诸事。而此地皆无用。惟有撤小屋。涂大屋六字。最为切当。大抵水火难近。扑既不能。沟浍鲜少。浇又必不得。惟撤屋为第一良法。量其火之大小。以定所撤之远近。远踰若干丈。近踰若干丈。须在官者预立程度。以一切行之。法在必撤。毋许阻挡者。阻挡者以违法论。至事毕则一里内保全之家。又量其远近而合钱多寡。以偿其所撒屋。无偏戾焉。若夫大屋。则以水泥涂之。以水衣布幔之。杭俗屋大。则墙壁高峻。可以堵御。否则亦撤之以待。更为无失。但大屋必属大家。其合钱补偿之事。可不必耳。则三曰撤火屋。而救法已无他矣。至于其四则曰严火罚。从来起火之家。名曰火头。其罚甚重。今既设徇令。则必查其起火者为何牌何户。谁徇谁答。未徇耶。则罪在徇。既答而不戒。则罪在答。虽罪不致死。然必重创之。以惩其后来。考明季火头之罚。以银铛系颈。游于十门。然后从县解府。解道解司。至抚院止。每解而衙门。必责二十棰。以为常。诚重之也。今罚宜仍旧与否。或不必然。然而严则必然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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