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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兵政十六海防下(7)

上撫軍論誣盜書

秦瀛

閣下以海盜竊發。躬親督捕。三月以來。盜匪尚未盡戢。官吏百姓。無不痛恨。思草薙而禽獮之。雖寢處其皮。食其肉。不足以紓官吏百姓之忿。乃營員畏葸無能。舍真盜於不捕。而妄指商船為盜。冀以塞責。則罪更浮於盜。計其情節。大概有二。一則盜匪劫掠商船。遇哨船先以商船委之。而盜船因即颺去。哨船獲商船。輒以盜船報。一則哨船不敢近盜船。見商船輒橫索貲財。商船不與。便指商船為盜船。夫不辨為商船。而誤以盜船報。不可言也。明知為商船。因需索不獲而指為盜船。并借以邀功。欲置之死。尤不忍言也。即如近日定海。拏獲蔡長興等十二人。瀛反覆推鞫。實民非盜。蓋某等皆閩人。以販魚為業。其自閩出口。有船照可憑。船中米石。買自大魚山。非搶劫。其在洋。會遇盜劫去二人。轉輾引避。始到定海。徒以停泊汊港。營員訛詐不遂。便指為盜。昨某等自定海械送來鄞。運閩米船之截鎮海鄞縣者。無慮八九百人。僉名環籲。代為號泣請命。某等亦極口稱冤。是其為難民。已斷然無疑。而營員始則縱盜殃民。繼且誣良為盜。實堪髮指。抑瀛竊有請者。比奉閣下之命。某等十二人。尚須械繫送憲。伏候親鞫。閣下明鏡高懸。真偽無難立剖。惟恐某等到臺。閣下先令有司鞫問。若輩有意刑求。傅會鍛鍊。桁楊刀鋸之下。無求不得。或竟至某等誣服。則所關於人命者甚鉅。夫難民既厄於盜。并厄於營員。而又厄於有司之刑求。彼難民皆赤子也。閩之難民。亦吾赤子也。以真盜而縱之則非法。以難民而誣之使罹於法則不仁。惟閣下廣大造之德。立萬物之命。百姓之仰閣下。不啻天地父母。如上年陳水一獄。獄詞已具。卒荷平反。瀛知此十二人者。必能邀閣下之省釋。而斤斤過慮。又復曉曉於閣下之前者。惟閣下能知之能鑒之而已。

瀛舟書記序研經室文集

阮元

予于嘉慶四年冬。奉命撫浙。其時閩浙海盜。則有安南大艇幫四總兵三十餘艘。鳳尾水澳蔡牽三幫各六七十艘。箬橫小幫浙盜二十餘艘。予造巨艇大尚未成。而五年六月。神風助順。乘風勒兵擊之。安南巨盜五六千人。及土盜小船。全蕩平于台州松門。四總兵溺死者三。磔死者一。奉旨以總兵敕印擲還安南王阮光纘。光纘言但令總兵巡海。不慮其入浙為盜。上表謝罪。自後安南夷寇。不復入浙。六年巨艇成。鳳尾水澳箬橫三幫。以次擊滅。此三鎮大船大之力。然蔡牽尚竄于閩浙間也。七年冬。蔡牽疊被浙兵勦逼。惟餘二十四船。遁閩詐降。繼而得橫洋大舶。始往來於臺灣。其始往臺也。第為避兵船之計。繼而在臺劫得船米。會合粵盜朱濆。遂復入內海。與兵船相抗。以致溫州胡總鎮在閩被害。繼且過臺上岸攻城矣。十年夏。余以喪去官。其時蔡牽尚在閩。續出之黃葵幫。已於十年春在玉環投誠。所餘者。和尚秋等三五小釣船而已。然蔡逆未能殄除。有負 國恩。且恨且憂。疚心靡已。十二年。息影于雷塘墓廬。偶檢數年來辦兵事之書記本。流連翻閱。其間調度兵船。獎飭鎮將。製造船。籌畫糧餉諸舊事。一一如在目前。且其間有可憂者。可喜者。可憤者。可哭者。有與提督倉公保李公長庚商籌者。亦一一如在目前。回憶當時。每發一函出一令。皆再三謀慮而為之。有自起草者。有幕友起草者。有幕友起草而自為改訂者。筆墨之蹟。如蠅如繩。以之覆瓿。殊為可惜。因破十數日工。刪其繁。存其要。授寫書人錄為六卷。存之家塾。俾將來覽者。知我苦心而已。

浙江提督總統閩浙水師追封三等壯烈伯謚忠毅李公行狀

王芑孫

公諱長庚。字超人。自號西巖。福建泉州府同安縣人。父希岸。臺灣府彰化縣學生。舉五丈夫子。公于兄弟次居三。幼而見奇。故命以今名。年十七。喪母。精習騎射。慨然有志于當世。試補武生。舉乾隆庚寅恩科鄉試。明年成進士。授藍翎侍衛。扈蹕畿輔者三。 高宗純皇帝之四十一年。公年二十六。出為浙江衢州都司。居六年。遷提標左營遊擊。又六年。由太平參將擢樂清副將。林爽文之亂。入閩護海壇鎮總兵。海壇所隸。南曰湄洲。故盜藪。公至。始哨其地而捕除之。會鄰境有被劫者。誤指為海壇界。落職緝。公不申辯。遽自毀家募鄉勇出洋。擒大盜陳營。盜善火器。戰屢卻。公竿月鐮。斷其船繚。跳而登。火燎公鬚。短兵接。大獲以歸。頃之。福文襄郡王訪水師將才。得公。一見驟加禮異。公慷慨言曰。長庚破家為 國。船既自造。軍食軍械無資于官。惟火藥非私家物。願有請。于是文襄下檄沿海。凡李某所在調用軍火。不限多寡與之。先是。閩盜林明灼及陳禮等。闌入浙江。戕參將張殿魁。吏莫能捕。以屬公。不三月獲之。奏起游擊。五十五年。署福建銅山參將。銅山戰艦徒空名。公別用選鋒。作商人裝出海。不張旗幟。罔知其官軍也。故賊至輒得。居銅山五年。先後三出南洋。五出北洋。公謂逐捕固武臣常職。不當報功。有所獲。往往不以自聞。中間丁父憂暫歸。仍還署事。補海壇右營遊擊。未之任。今上御極。即授公銅山參將。先是。救象嶼商船之被劫者。賊來撲。我兵少。勢不敵。公伏不動。待賊盡。出不意。戧過其舟。一殪之。日嚮暮矣。隱約又見數艇。公亟收泊。數艇者亦泊。比曉相持。公命我舟一字排列。作長蛇形。後船插前船尾。之巨纜。賊從東來。我師東第一舟應之。以迄第八。從西來。西第一舟應之。以迄第八。迴環終日。賊無如之何。是役也。鎗聲震數百里。海水為沸。所殺傷過當。賊有奪屍以埋者。遮而墮之海中。上之二年。擢署澎湖副將。以保舉入京。未至。授定海總兵。 純皇帝召見慰遣。以三年四月就鎮。定海累更盜患。前此文武吏獨事城守。公至。以水戰利病。指授其士。不三月。出擊盜之泊衢港者。追過山東黑水洋。生擒盜首林蘇。及其眾五十餘人。其年八月。平普陀外洋之盜。明年。平潭頭外洋之盜。已而土盜鳳尾幫。誘入安南夷艇。公破之三盤。拔他將被圍者出之。當是時。盜蔡牽柳阿全等諸有名目無名目大小以百數舶交海中。而當事者獨急艇匪。日夜程督。公追之浙洋。追之閩洋。又追過閩粵交界之甲子洋。乃返。五年四月。擊蔡牽白犬洋。獲多。賜花翎。五月。夷匪大入。巡撫阮公元奏以公為統帥。報可。公更定章程。條下其法。凡所俘獲。悉以賞功。俾弁兵知富貴皆在盜船之內。鎗必賊近乃發。勿虛施。六月。與黃巖鎮會師松門。颶風作。覆賊舟幾盡。獲其偽侯爵倫貴仁。俘斬數千人。我師亦頗失亡。自是艇患紓矣。而蔡牽在閩洋橫甚。公出收撫其脅從者而後擊之。所擊滅李出丁郭林俊新楊烏等有名賊目數十股。七年冬。擢浙江提督。明年正月朔。蔡牽進香漁山。公掩至。牽踉蹌僅以身免。公躡之猛。賊船食盡。篷索壞不得修。乃遣黨詣總督乞降。總督不虞其詐也。遽檄我師入口。掎公勿往。而牽以其間。次第繕完。大購糧儲揚帆去。其年閏二月。公復與黃巖鎮合兵擊盜尤升等。獲之。九月。平石塘釣艇盜。十一月。遇蔡牽于三沙。沈其船一。十二月。追之南麂。奪其船二。沈其船一。燒其船一。斬首二級。生擒八十餘人。明年三月。及之浮鷹。燒其船一。奪其船二。斬級十三。擒其男女四十餘人。八月。戰馬蹟。公率師中貫其陣。賊東西竄。公分兵授孫大剛俾西追。自率羅江泰李景曾東追。及黃攏。沈其二艘。斃其人七八十。入衢港。數俘得五十二。斬首五級。牽船重疊張牛皮漁網。彈不得入。又其船高出官軍所駕米艇。仰攻非便。公建議賊船之高于兵船者。賊固劫船于商。今兵船有成式。而商船無定制。請嗣後商船有當修者。其樑頭限以一丈七八尺。如此數年。賊無大船可劫。其大亦且無施。

公又嘗以意創火攻船。略本明人子母。聯環船法。用善泅者載油薪。駛釘盜船。藥發。鳧水而還。督臣以奏。皆見施行。于是土盜朱濆。挾艇匪窺伺金廈。而蔡牽入臺灣大掠。上調公為福建水師提督。公以艇患方劇。即先擊艇匪。艇匪既逸。別遣將追之外洋。而身自東渡勦蔡牽。牽聞。解去。公追創之。臺灣平。自上親政以來。一意任公。又鑒公孤忠。有不獲盡其用者。及是授為總統。命溫州海壇二鎮為左右翼。專以蔡牽事付公。各路舟師皆屬焉。公感上知。益自奮。其年敗蔡牽于青龍港。又覆之斗米洋。有旨調浙江。總統各路舟師如故。九月。過盡山。遭颶風。失公所愛將羅江泰劉成業。十二月。蔡牽再擾臺灣。陰結岸匪萬餘人據州仔尾。鑿大船。塞鹿耳門。我師不得進。鹿耳外巨浸稽天。其別港有曰南北汕。曰安平港。曰大港。公駐汕外。別遣將以小澎船由大港繞安平。出不意攻之。密約臺灣鎮道為內應。一戰燒其船二十餘。奪其船九。乘勝入之。當是時。岸匪助賊。勢張甚。公率所部水陸分道。連五戰。如破竹。十二月朔。夜薄州仔尾。賊以小舟二三十蜂擁來拒。鋒乍交。忽鹿耳門所屯大幫盜船內。軼出同安船數十。橫襲我師。公以所造火攻船。繞出其大幫船後燒之。于是同安船賊還救。我師從而蹙之。大勝質明。擊山匪之屯聚者。焚其寮。七八里火光燭天。賊氣自此沮矣。牽既敗。走北汕中其北汕旁出有道曰舊港。南汕旁出有道曰新港。公自守新港。以別將守舊港。又鑿沈同安船堵其隙。牽困阱獸。咋且擒。俄暴風從東來。掀起所沈同安船。牽從掀船處漏出。事聞。奪翎頂。四月。牽與朱濆合竄福甯外洋。公以兩鎮兵敗之三盤。牽折而北。又敗之調班洋。八月。大搏漁山。賊舟瓦石與火箭火毬雨下。公縱橫血戰受傷。事聞。復冠頂。九月。再敗之東湧。擊蔡牽從子蔡添來落海。十二年二月。扼之粵洋大星嶼。斷牽船大桅。燬其頭篷。合圍者屢。而粵援不至。亟收抵肇慶戙船澳。上聞。切責粵帥。下部公功。四月。與粵帥會剿澳門盜。已。還視浙江軍政。旋復出洋。有旨責公速行。而公實先已就道矣。十一月。合金門福甯兩鎮擊牽浮鷹。擒九十五人。斬級十五。十二月二十五日至粵黑水洋。追及之。蔡牽所有二舟耳。公奮欲偪登其舟。幾登矣。風浪暴作。倉猝誤中賊。傷咽喉額角。是日日辰加未。薨于陣。督臣疏入。上震悼。遣撫臣迎奠。賜白金千兩治喪。追封三等壯烈伯。予專祠。仍下部臣議卹。賜祭葬。予諡忠毅。倍其卹賞。又累降旨申誡水師將帥。為公復仇。敕督臣用所獲蔡牽義子偽總兵蔡二來祭公。梟其首幕次。其他恩數皆如故事。公生平讀書之外。喜靜坐。天性知兵。尤長水戰。盜賊相誡。有不怕千軍只怕李長庚之語。身經大小百十戰。所殲擒匪啻千數。所俘獲軍械火匪啻萬數。他人得其一皆奇功。在公為不足書。公所至。修學校。作義冢。振饑周急。諸高義事。有紀于同時學士大夫。亦姑弗著。其生也。當乾隆十五年四月二十五日日辰加午。所著有水戰紀略若干卷。藏于家。配吳夫人。無子。所養異姓子一曰廷駒。乾隆乙卯科武舉人。前歿。所養同姓子一曰廷鈺。實承公喪。有旨襲爵為公後。吳夫人生女二。一字葉寅。未適而殤。一適同縣安徽侯補同知陳大琮。公薨。大琮自安徽奔問。不遠千里。奉公所遺章疏文移。謁余為狀。余未識公。公所為。其于大易之匪躬。小雅之況悴。殆兼之矣。然上所委曲擁護保全之者。後先非一。烏虖。此古名將未之或遇者也。其始末具存中祕。異日必書于館臣。天下後世將有為之雪涕者。無待乎余之表而暴之也。今第就章疏文移。舉其勞閱之較大而尤難者。年月件繫。以俟載筆者擇焉。謹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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