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和暖,后院的亭子周围已悬挂上了雪白色的纱帘,遮挡了过分明亮的光线。
亭子里,一袭雪白色长袍的人影正以一条胳膊扶着头,斜靠在美人塌上翻看着手中的一册书卷,墨色的长发慵懒未束,就这么恣意的散落在他雪白的衣衫上。 而就在他的身旁,一个身披丹青色纱裙的女子正在煮茶,淡淡眉眼微微垂着,一双透白如玉的小手正在撷取了茶叶放入到上好的白瓷做成的杯子里。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细小的火苗在煮水时发出的声响,还有温和的风吹拂起了纱帘的时候,带来细碎的响动。
直到手边的露水第二次沸腾起来的时候,瑾灵便摘下了水壶,轻轻的将水倒入到了杯子里,柔和沁人的香气当即便是四下的飘散了开来。
“很香。”身侧美人塌上的墨澜轻轻扣下了手中的书册,乌黑长卷的睫毛抬了起来,带着浅淡的笑意温柔的看着她。
瑾灵亦是扬起小脸对他微笑,沏好了手中的茶之后,便就想要起身来将茶送到他手边。
但她尚未从软垫上起身,他却已从美人塌上下来了,雪白色的宽袖微微一拢,已到了她的身后将她整个柔软的身子拢到了怀中,也接过了她手中的茶杯。
“你身子不便,还是我过来喝你的茶,比较好。”他宠爱的轻轻在她的侧脸上吻了吻。
瑾灵微微一怔,随即便是红了双颊,眉眼垂了下来,“灵儿身子哪有这么弱。”
话虽如此,但毕竟腹中的孩儿已是有了快九个月,临近了产期,她也的确是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越来越疲累,常常都只想要躺着。
墨澜搂着她柔软的身子,将茶杯送到唇边饮了一口,修长好看的眉便微微扬起,“你泡茶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瑾灵温软的微笑着,也放心的靠入到了他的怀抱里,细长柔软的指尖抬起,正理了理他微微有些乱的衣领,脑中,却突然的闪过了一件事。
“哦对了,澜,灵儿记得,前几日进宫的时候听宫女提及过,这个月的二十号,便是公主的生辰呢,你说,灵儿该要准备些什么样的礼物,公主才会喜欢?”
墨澜扬了扬唇角,放下了杯子,复又抬手轻轻抚了抚她柔软乌黑的发丝,“无需费太多的心思,宫里也自然不缺什么,更何况你现在有孕在身,这种事,交给我来处理就是了。”
“嗯……”听他提及了腹中孩儿,瑾灵下意识的便是将小手覆上了自己隆起的小腹,轻轻的抚着,“大夫说离产期还有一个半月,可我这几日,总觉得这小家伙动的厉害,好像是要急着出来似的。”
“是么?”
“真的,先前还只是偶尔能感觉到,这七月的几日,总是连睡觉的时候都不得安生,灵儿都时常会被惊到,朵儿那丫头还说,怕是这小家伙呆不住,要早些出来见爹娘呢。” 他搂紧了一些她纤瘦的肩,笑道,“琉光会医术,若是不放心,可以让她替你看看。”
琉光住在府里也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从楚国回来的她确乎是有着很多很多的心事,以至于人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瑾灵这些日子一直在府中,本是也想着多抽些时间和琉光聊聊,也化解一下她心中的事,她却好像始终都被什么困扰着,和自己接触的时候也更多的是礼节性的对话,之后便一直选择沉默。
想到此,瑾灵忍不住便是低低的一叹,抬起了眼帘来看着抱着自己的墨澜,“澜,其实琉光她,心里好像还是有很多事,你命人将她带回来,又究竟是为何呢?”
虽然她并不愿对自己说了太多,但时常有人给她传递的都是楚国的消息,瑾灵心中便也明白,她恐怕最担心的,还是那楚国发生的事。
墨澜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过多的解释什么,“楚国现在对她来说,并不安全,你也是,现在最重要是照顾好你自己的身子,莫要太去担忧了旁人的事。”
瑾灵微微垂下眸子,知道他这是在关心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了琉光的事,便乖顺的点了点头,靠入了他的臂弯里。
他的怀抱里很温暖,也能闻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清香味,像是青檀香,又好像混杂着茶叶和香料的气味,虽不浓郁,却能让人觉得很安心。
她微微阖上了眼帘,在他的怀里轻轻的蹭了蹭,如若一只乖巧的猫儿,其实早上到现在也已经出了房间快一个时辰,她也的确是觉得身子好像开始有些感觉发沉了。
“累了?”墨澜和暖的手掌轻轻抚上了她的小脸,“我抱你进去休息好不好?”
“嗯。”瑾灵蜷在了他的怀里,乖顺的点了点头。 本就守在亭子外面的丫鬟一见王爷抱着王妃要回房,便赶忙替他们掀起了纱帘,然后陪着他们一同走回房间。
瑾灵抬起纤细的双臂环抱住了他的脖子,心中明白,这些日子他甚至都减少了入宫的时间,把朝中的事也都交代给了其他的人去做,只为了能够多陪陪自己。
别院。
琉光正在院子里,拿着剪子在修剪院子里的花草,这些都是云倾先前住在这里的时候种下的,每一种都是既美观又有药用的功效。
这些日子住在这里,心情的确谈不上很好,却也总是在慢慢的习惯,慢慢的去试着懂得,为何当时王爷会特意派了人去楚国把自己接了回来。
那日的她的确是急躁了一些,甚至险些要出手做了一件极大的错事,而若是真的当时她出手去伤了楚乔,那么现在的这个时候,自己又该是什么样的境况。
她突然微微苦笑了起来,还谈得上什么境况?只怕若是真的那么去做了,现在的她又哪里还有可能是活着的。楚乔毕竟是个帝王,身边高手如云,自己纵然是再好的功夫也只怕寡不敌众,必定是会被擒的。
之后的事,恐怕便是任何人都再也救不了她,而相反的,这么做也并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反倒若是楚乔再生了气,这件事,便更成了罪过……
想着想着便是分了心思,手中的剪子也是一个不小心微微一颤,错将枝头的一朵盛开正好的白芍失手剪了下来。
琉光轻轻一怔,却是看着那支白芍就这么轻轻的从枝头上掉落了下来,在脚边的地面上,轻轻的弹了一下。
她终是微微一叹,将手中的剪子放在了花坛旁的石头上,跟着俯下身来,想要剪起这朵花。
身后,忽的传来了细微的声响,琉光微微一惊,转头之间,却正见一抹雪白色的人影走进了院子里来。
淡淡的光影投照在他的身上,让他周身的线条都模糊的有些看不清楚,而那一头散落下来的长发,亦是透着些许的慵懒,也让他显得不至于那么难以接近。
“怎么,不小心将花剪了下来?”见了她的样子,墨澜心中已是明白了几分,他微微一笑,踏了几阶石阶,也到了院子里来。
“嗯……方才走神了,不小心损伤了云倾姑娘种的花。”
琉光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自己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垂下头躲开他的视线,尽管她心中对他并没有排斥的感觉,却好像,仅仅是因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放心,云儿现在随师傅云游在外,自然不会知道,更何况,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的。”
“嗯……”琉光略略低了头,心中的情绪莫名复杂,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男人的一举一动,好像都足以牵动了她的心情,而他无论任何一个决定,她也都从来不曾去怀疑。
却唯独这一次,唯独这一次在楚乔的问题上,她第一次没有听了他的话擅自行动,也是第一次,险些伤及了无辜的人。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但每每到了想起来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自己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她害怕面对他,是因为害怕他从此讨厌自己,更害怕,面对自己在这件事上如此不冷静的模样。
正在她心情复杂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忽觉手中被什么轻轻一触,垂头之间才发现,是他已到了身前,正抬手取过了自己手中的白芍,也在不经意之间,触碰到了自己的手。
“这花开正好,该折的时候也该是要折下的,否则若是一直等待,到了最后只怕便会枯萎在枝头。”
他清凉好听的嗓音就在耳边缠绕着,琉光却在懂了一些他的言下之意时,身子忽的紧了紧。
“王爷……”她轻轻咬住了下唇,她知道,自己的心思,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他的。
“怎么了?一直低着头,还怕我怪罪你?”墨澜纤长的指尖轻轻转着那朵白芍,眉眼之间含着淡淡的微笑,“我若是真要怪罪,便也不会大费周章,派人去楚国带你回来了。”
“只是这楚国的事,远不是你这么做就可以化解了问题的,”他看着她低眉的模样,继续说了下去,“局中的局,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复杂多了,你明白么?”
“是……琉光明白了。”只要知道他不曾怪罪,心里的负罪感,便也会跟着好了一些的,尽管自己的冲动害的楚乔对他的误会更深了,但他却也并不显太过着急。
“好了,这花既然都剪了下来,不如便收起入药。”他复又伸手将手中的白芍递给了她,“你回来这里也好,我相信你的医术,若是我不在府中的时候,替我,多照顾灵儿一些。” “嗯。”她一颔首,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