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略略抬手一摆,示意他下去了。
紧跟着那暗卫便悄然无息的又跃上了房廊上,消失在树影之间。
这边,云倾正走了过来。
“澜。”她轻轻的唤了他一声,显然她方才已经看到了暗卫的离开,也已经眼尖的看到了他手中握着的这张染了一半鲜血的信纸。
“发生了什么事?”她抬眼看他,问道。
墨澜略一摇头,也始终还是一副不愿意多说什么的样子:“没什么。这么晚了还过来,为何不休息?”
“我……怎么睡得着。”云倾细长的柳眉轻轻一拢,跟着便是想要叹息。且不说瑾灵身上的伤,单只是预想着宫里即将要发生的事,她就莫名的感觉心头不规则的跳动。
只是她也微一甩头将这些思绪都驱逐出境,仍然对他手中的这信纸要追根究底:“你呢,为什么不告诉我方才流风说了什么?”
她认得方才的那个人正是他最得力的两个暗卫之一,流风。
墨澜淡然一笑,知道自己素来拿她没什么办法,也就不再瞒她,把手中的信纸递给了她。
“这是……”云倾伸手接了信纸过来,看到暗红色的血迹时候,柳眉就忍不住微微扬起。
但当她细细的读了信上的内容之后,眸中便透出了一抹难掩的差异。“难道要取灵儿性命的人,就是……”她抬起眼,复又将视线投向了他。
墨澜看着她脸上的惊愕,便知道她也必定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便对着一颔首:“没错。”
“难怪……那七皇子看到了灵儿,就是那么果决的要除掉她。”云倾一抬手收起了信纸,这才终于想明白。
这信纸正是落烟国的大皇子写的,上面粗粗的写了关于瑾灵的事,但没有一件事是真的,说她是妃子与外姓王爷私通生的孽种,更说她在璃国做了王妃,是为了回来威胁到落烟国。
本来这些话都是信口胡扯,但奇怪的是那七皇子竟然真的相信了,而且甚至还真的带了人过来要将瑾灵除去。
“澜。”云倾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拢起了眉心:“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七皇子是被人所控制了?”
墨澜勾唇一笑,轻轻敛起了海蓝色的双瞳:“这用毒用计一事,你不是比我来的更清楚么?”
云倾虽然知道他说这话是同意了自己刚才说的,但现在的情况,她还是不能和他一样的轻松,柳眉一拢:“澜,或许没有这么简单。”
“无妨。”他眼角始终染着那样淡然的笑意,跟着便是轻轻一拢肩上的披风,就要一侧身,下了阶去。
“澜。”看着他似乎要离开,云倾心底陡然轻轻一跳:“你……要去找那七皇子?”
他只淡然一笑,也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入了黑色的光影之中。
云倾蹙了蹙眉,他的性子,自己太了解了,其他的任何事都还好说,但是面对着伤害了瑾灵的人,他……恐怕也会不冷静了起来。
这么一想,她也一转身跟了过去:“澜,我陪你一起去。”
已是接近了丑时。整个世界,都好像沉静在某种无声无息的宁静里。
寺里值夜的小沙弥念了经文之后,看着周围也没什么异常的,就已经靠在大殿的廊柱旁边,睡得正香。
忽的,一阵轻轻的叩门声让他清醒了些,但他一听,又好像没有了,细细一想,这么大半夜的,恐怕是自己幻听了,便也就没有理会。
那敲门声停了一下,跟着又是轻轻的响了起来。
这一回,他听得真真切切。
他吓了一跳,虽然玉佛寺香火旺盛,平素来来往的人也确实不少,但还真的鲜少有人这么晚了还过来的。
只不过他也不敢怠慢,慌忙的揉了揉眼睛,然后一阵小跑,到门前打开了寺门。
微微摇晃的灯光下,两个修长的人影正站在门前。
他愕然的看着这两个恍然如仙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男的一身雪白,不染这世间的半分烟沙,女的身披锦绣丝绒的及踝披风,虽然看不清容颜,却让人丝毫无法忽略她身上出尘的气质。
“小师傅,请问住持大师在么?”云倾开了口,声音温软。
小沙弥半天才回过了神来:“啊,在在……可是这么晚了,住持已经休息了……”
“不,他没有休息。”墨澜看着面前的小沙弥,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绵绵的。
“这……”那小沙弥糊涂了。明明这两人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而且一开口就是要找住持大师,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敢提出任何的异议来。
此时的后院。
清冷的月光照在窗上,透着无限清冷的感觉。一点烛火在桌前摇曳着,就映着旁边的一个人影。
那正是渡劫。
此时的他正跪在房内那张写着一个“禅”字的挂像前,十合着双手放在胸口,一串木质的佛珠就这样缠绕在他的手中。
他似乎正在祷告着什么,却有好像,只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果不其然,身后的门,很快便被轻轻的敲响了。
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跟着起了身来,转身,走到了门前开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显得这样淡然,看不到什么情绪。
而一开门,他也像是知道了来人是谁一样,并未抬头看,便已略略俯身一拜:“施主。”
墨澜微微眯起了眸子,看着面前的人,他们已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初到这璃国来的时候,瑾灵就拉着他来过这玉佛寺。
只是现在看来,他似乎比当时……更加的超然物外了。
而他也始终是记得,当日他与自己说过的话。
涅槃未必重生,执着便是灭亡。
他曾经是那么清晰的劝过自己反手,只可惜一步步走来,始终这劝告,也还就只是劝告罢了。
“大师。”云倾先开了口,轻轻抬起小手,也十合着放在胸前,向他行礼。
“二位施主,是为了那个人而来的吧。”渡劫也似乎不想多扯开什么,这么单刀直入的点破了话题。
然而墨澜看着他这么淡然的模样,眼底却是陡然的飘过了一抹飘然即逝的玩味。他动了动唇:“不,在下,是前来找住持大师的。”
渡劫始终没有抬头,这么半垂着眼帘:“贫僧不过是一个出家人,早已不问尘世繁华,施主要找贫僧,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云倾亦是微微的蹙了眉,她本还以为,他是找这七皇子来了,却没想到,他竟是对渡劫更加的感兴趣。
而正在她想着的时候,里间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紧跟着便只听一声重物摔落的声音,云倾已是轻轻脱口一句:“不好。”
也就在她的声音刚刚发出的时候,只见眼前的光影陡然一乱,所有的画面都好像被搅乱了。
墨澜眸色一深,已是一把揽着云倾的腰身,略一旋身后退,避开了眼前的危险。
而那个本还是重伤不起的七皇子,却已是拿着一把锋锐的短刀,将渡劫挟持住了。
微弱的红烛光影,照不亮了画面,云倾惊愕之间,只看到了那在渡劫身后的人隐约的面容。
那样的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却只有那双微微敛起的眸子里,透着冰冷而强烈的杀意。
那就是落烟国的七皇子,瑾轶。
看到了那把短刀冰冷的寒光,云倾下意识的就是轻轻蹙眉,虽然她知道墨澜的暗卫正在周围,是必然不会让这瑾轶胡来的。
但相比与这个,她更担心的,是他的伤势。
单只是他这样惨白的脸色,就已让她敏锐的感觉到,他身上的伤必然是不会轻的。
“施主伤势未愈,还是莫要乱动的好。”
渡劫也更是显得神情安然,甚至看不到半分的害怕或是担忧,反而是轻轻一合起双手,淡淡的开了口。
瑾轶眸色陡然一深,本还想着这渡劫会慌张,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紧张,却唯独没想到他会是如此的淡然。
“住口!”他一眯双眸,冷冷的打断了他的声音:“否则我一刀下去,你立刻就会没命!”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更是显得虚弱。听得云倾更是皱了皱眉:“轶亲王不必如此,我们……都并不是要害王爷……”
“住口!”瑾轶一转头将森冷的视线转到了云倾的身上。
那双透亮的眸子却显然在看到了她身旁的墨澜时,露出了一抹思索的味道。但很快他也认出了他来,冷冷的勾唇一笑:“原来是璃国这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啊。”
墨澜迎着他冰冷的目光,俊秀的面容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绪。
而在听到他的声音时,他的唇角也是淡淡的一勾:“轶亲王真是抬举了。本王,不过是一介人臣而已。”
“一介人臣?”瑾轶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倘若只是这么简单,王爷又是如何要介入到了我落烟国的事情里去?”
云倾一听,便知道他必然是对那信上写的内容都是深信不疑了。
看来……倘若不是他失忆的话,便就是心智,真的被什么人给控制了吧。
“哦?”墨澜不怒反笑,微微眯起了眸子,看着他:“那么看来,轶亲王对本王的事,可说是已经了若指掌了?”
“怎么,难道王爷想否认不成?”瑾轶也根本不等他说完,就这么冷冷的出声打断。
但也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失血过多而再次覆盖到了视线里的黑暗让他整个人的身子都是下意识的颤了一下,尽管他稳住了自己,但这细微的动作却也没有逃过其他几人的眼睛。
“施主又是何意苦苦相逼?”渡劫半垂着眼帘,清冷的声音不见半分的波澜。
瑾轶却是冷冷一笑:“主持大师难道是还要劝我不成?”
云倾看着眼前的场面,且不说那瑾轶手中冰冷的短刀只消轻轻一下就会割破渡劫颈部的皮肤,更让她心头微微一紧的是,他身上方才包扎好不久的伤口,已经因他这样的动作又崩裂了开来。
殷红的颜色在昏暗的光影里显得很暗,但那血腥味还是轻易的让她感知到了。
正在她出口想要再劝他什么的时候,忽的感觉到墨澜搂在自己肩上的手微微一收,似乎是示意她不要说话。
而也就在这同时,陡然风声微乱,跟着一个纯黑色的人影就已然从房廊上飘然而下,正停在了瑾轶的身后,抬手之间,就已是准确的一掌击中在他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