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气氛在一瞬间尴尬起来，展琳琅挺直了腰肢，努力保持着自己仪态万千的风度，只是那张艳丽如同桃花一般的容颜之上，有着羞愤交加的神色交叠闪现。
我无奈地垂下眼帘，感觉自己就像飘荡在湖面的浮萍，要去往何方、又可否停留，一概由不得自己。
“好好好。”又是太后出来打圆场，她锐利的凤眼朝我瞥了一下，保养甚好的手指淡淡地抚摸着杯盏，“既然你们父子俩相持不下，依哀家看……不如请旌遥来看看吧。”
我的身子一震。
“旌遥可是炫儿的亲姑姑，对炫儿又是一顶一的亲，她的眼光，哀家信得过。”
我的头垂得极低极低，心中更是惊惧不已，我甚至觉得，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大得如同惊雷一般。
她是说……要娘亲来看？！
指尖的颤抖，我根本控制不住，我更是不敢抬眼，去看北萧最尊贵的那个女人。我不知道她是用怎样怀疑与戒备的神色，嫌恶地看着我的脸。
看着我这张，与程家已故的明澈郡主，全然相似的脸。
我心中狂跳不已，太后她一定是在试我，她要看我听到旌遥长公主要来的消息，会有何反应。
我明明知道，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没错，我不知道，娘亲会如何抉择。
娘亲自然知道我是怎样的性格，她也一定明白，倘若程澈能活一日，必不会让程氏的灭门仇人好过。
所以，我不能肯定，作为萧氏的女儿，娘亲会如何抉择。
——纵使全天下的人都不认得我了，娘亲她，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认出我来。那么，她也会立刻明白，我缘何会出现在皇室的选秀中。
到那个时候，她会如何抉择——任由我这个明显居心不良的人成为皇家的内眷？或者，亲自把自己的女儿指认出来，说我是程家灭门的漏网之鱼，说我胆敢冒名参加选秀，犯了欺君的杀头大罪？！
我无从得知，但是可以肯定，她会为难。会很为难。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抬起头来，对着那两个高高在上的人说出一句，“我就是程澈”，然后看着他们表情丰富的脸，一字一字说出他们对程氏的寡情冷血。
失去了那么多的至亲，娘亲，我不敢再失去了。
我不想她为难。哪怕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会被龙椅上的九五之尊——我的舅舅，以欺君犯上的大罪，把我处死。
只是，想起日日夜里做的噩梦——靖国侯府偌大的府邸之中，血流飘橹，大火，鲜血，利刃，惨叫，惊呼……我的手脚瞬时一阵冰凉。
我不能死，我答应过父亲，答应过漪儿，答应过我自己的良心——我要为程氏报仇。
我几乎把自己的掌心掐出血来，脑子里却是乱得如同一团麻，清漏里的水滴落下来，一滴一滴，如同砸落在我的心尖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