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笑的得很开心。
刘老师的家里干净整洁,物品摆放格局井然有序。装修风格复古,客厅宽敞亮堂,林白特意留意的是在阳台的地方摆放着一架乐器架,架子上摆放着二胡等乐器,在乐器架旁边又摆放着一架古筝还是钢琴的乐器,林白不好认定。
“林白,坐下,随便坐下,别认生,以后要经常来,我把你介绍给我老伴儿,还有我的宝贝女儿,到时候你就经常来我家做客,反正你也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就当这里是你第二个家。”刘老师一边在冰箱里翻寻着什么。
林白观察的思路被刘老师的这一番话给打乱了,他忽然觉得内心充满了某种被关心被照顾的幸福感。
“林白,把电视打开,看会儿电视吧,估计这回‘梨园情’开始了,看看今晚谁的戏。”
林白打开电视,准确的找到了‘“梨园情’”栏目,节目里精选的是《碰杯》,正好是杨令公唱:“金乌坠,玉兔升,黄昏时候……”刘老师听到此处也跟着哼唱了起来,林白也跟着强调哼哼起来。刘老师忽然停住哼唱,侧耳旁听林白的哼唱,等唱完一段了,刘老师就拿着一大堆吃的放在茶几上说,“小子,我就说过,你可以学京剧,我这唱了几十年的戏了,我觉得你行,是个戏坯子,可你总是不相信自己,犹犹豫豫的,乐师一辈子也就是个乐师,永远是幕后工作者,你也就是刚进入团里,可以锻炼几年,长期干下去可不是个出路啊。”
“刘老师,你说真心话,我能行吗?”
刘老师这下精神了,他站起身认认真真的说地说了句:“行,绝对没问题!我就是伯乐,你就是千里马。”
“我怕我这个千里马跑不到千里就精疲力竭了,还得让你着伯乐再选良驹,到时候您煞费苦心,却遭个竹篮打水,我不是给您脸上抹黑吗?”
刘老师神秘地的笑着,还点着头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小子,原来你的顾虑在这里,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愿意学习京剧呢,林白,你什么也别说了,就凭你这几句话,我认定了,今晚咱爷俩一醉方休,从明天开始,我开始传授你唱京剧的一些心法和技巧。你是块做旗袍的料,千万不能让人给做了布衣。”
林白对刘老师的这一席话感触颇深,他觉得这一刻,刘老师才把他那些宏伟的想法说了出来,以前总是在团里试探性的地问林白,林白也不敢肯定事实的真相,就不好回答,也没有认真的考虑过这件事情。而此时此刻,林白到了刘老师的家,刘老师再次提及此事,林白觉得,这个老艺术家是认真的,能把这件事拿在非工作的生活中谈及,林白觉得这件事就是真实的了,他再想推脱也就难辞其咎了。
说着话,刘老师又从柜子里拿出了那瓶被神话了的“女儿红”,“林白,你看,女儿红!”
林白看着女儿红说:“刘老师,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喝过‘女儿红’,不知道是啥滋味。”
“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很快就知道什么味道了。”
“估计还是辣辣的。”
刘老师却摇头,“好酒入口轻滑,浓而不烈,味香醇美,喝过后会有一丝甘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白听了的确有些嘴馋了,他吞咽着唾沫,看着刘老师打开酒,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刘老师故意把酒递过来让林白闻香,“怎么,嘴馋了吧?”
林白并没有闻到任何特别的味道,因为林白不懂品酒,但是还是说:“嗯!真香。”
茶几上,摆放着各种小吃。
“林白,我也懒得做饭,咱就吃这个凑合着吧,你说这家里没个女人还真不行,大老爷们的下厨房做饭真是稀罕的很,我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下厨做饭,你看,这些都是她们临走时给我备好的,知道我这人犯懒,呵呵!”
“刘老师,您平时也这么喝酒吗?”
“哎!这不是你来了吗,要不是你来,我这‘女儿红’估计要放干了,我平时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喝酒,也就平时出去应酬的时候免不了喝上几杯,但是也不多喝,你也知道,咱干这一行的全凭嗓子吃饭,要是把嗓子喝坏了那就等于自毁前程,所以,你看我这些年烟酒不沾,别人来看我给我买的好烟好酒我都拿出去卖了,换成钱,都捐了。”
林白好奇地的问:“捐了?捐哪儿了?”
“唉,这个世上有很多比我们困难的人,我也只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资助几个贫困家庭的学生,每年按时邮寄学杂费给他们,希望他们能有个出路,也算是给自己积德行善吧!”
林白理会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刘老师资助的是哪个地区的学生?”
刘老师说:“从我们国家的贫富分化来看,西部、西南地区算是最穷了,说来话长,你要是有兴趣我就给你讲讲我的过去。”
林白表示很感兴趣的地点了点头,给刘老师满上一杯酒,“刘老师,这是我第一次敬您酒,还是借花献佛,我敬您第一杯酒,感谢您这么瞧得起我!”林白说完一饮而尽。
刘老师开心的地看着林白,也一扬脖喝了精光。
林白又倒满酒准备敬酒,刘老师急忙伸手拦住酒杯,“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敬我三杯酒,下面两杯我都知道是什么说辞了,你先别着急喝酒,咱爷俩今天慢慢喝,慢慢聊,工作上的事情少说为妙,今天我们主要说生活,拉拉家常,算是相互有个进一步了解。”
“那是一次去西部演出,说是演出,其实是艺术交流,咱们团里去陕西跟秦腔剧的老艺术家们探讨曲艺艺术去了,我们去为当地老百姓演唱了京剧,当时西部以秦腔剧为主,他们常唱的剧是《二堂舍子》、《秦香莲》、《辕门斩子》、《二进宫》等戏,我们去了呢,就为他们表演了同一个戏,两种演绎风格。后来就被安排到了农户家里,我被安排在了一家穷户人家住下,唉……”刘老师说着情绪有些激动。
林白急忙说:“刘老师,是不是过去有很多事情让您感触很深,事情都过去了,现在他们肯定都过上了好日子,社会进步这么快,你说是不是?”林白及时的几句话缓解了老爷子的激动。
“当时看到那家人的时候,我真的不敢想象,这同一片天底下还有这么一群人过着那样的生活,不能再简陋的房间里,没有地板砖,地下坑坑洼洼的,炕头上没有瓷砖,炕沿的棱角早已磨成了光滑的斜坡,墙壁四周也没有抹白色的石灰,都是土墙。但是中堂上海悬挂着一副毛主席像,画上是毛主席的《沁园春·雪》。地下堆放着粮食,还有水缸,一些木头墩截成的小板凳,两个小孩就趴在上面写作业。他们虽然很穷,但是很热情。晚上他们竟然杀了一只鸡用来招待我,当我惊讶的地发现破旧的炕桌上突然出现的一盆鸡肉时,我真被感动了。地下两个孩子眼巴巴的地看着我,看着一盆鸡肉,我的心如刀绞……”刘老师说着已经流出了感慨的眼泪,林白急忙递上纸巾。“于是,我就下地把两个孩子抱上来,他们的家长还不依不饶地的要两个孩子下地去外面玩,后来在我的坚持下,我们一起吃完了那盆鸡肉,两个孩子用黑黝黝的袖子擦着嘴角的油花的时候,我才看见他们的天真的笑脸。”
讲到这里,刘老师自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林白也端起酒杯干了,“刘老师,我能体会到您当时的心情,我也是农村出生,记得小时候得时候家里也是那样,其实没什么,每一个环境下都生活着这样那样的人,也许,我们觉得他们很苦,但是他们很幸福,他们没有幻想过城市里的生活,在他们的意象中,也许,天底下的人都是那样的生活,他们以为世界就那么大,头顶的天空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刘老师点着头,“你说的没错,可我自打记事起,我的生活一直很富有,所以当我走进大西北的时候,我觉得富有不是荣耀,而是一种耻辱,我看了看两个孩子写作业的时候,我就问他们的父母,孩子上几年级了,孩子的母亲还有些难为情,孩子的父亲就说上了一年,交不起学费就又回到家里自学了,书本都是从乡里乡亲借来的……”
林白点了点头,眼睛也湿润了,“刘老师,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